林优心口中了一刀:就这么移情别恋了?
她一脸悲凉地喊了声:“你快点。”大踏步走了。
许惟写完答案,放下笔问钟恒:“能看懂么。”
她写一手好字,连字母数字都很好看,清清楚楚,条理分明,和那乱糟糟的草稿纸完全不搭。钟恒从头到尾看了两遍,眉头渐渐皱起来——就这么简单?
猪脑袋!
他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声,像被踩到尾巴似的,有点恼羞成怒的趋势,然而闷了几秒最终也没在她面前发作。
“懂了。”两个音飘飘忽忽,明显是哑的。
他拿起笔要往试卷上写。
许惟忽然轻轻扣住他的手腕:“休息一下。”
她说完就收回了手。
腕上残留的一点温度让钟恒愣了愣,混沌的脑袋总算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不对劲。他蓦地侧过头,用异样的目光看了看许惟。
许惟把桌角的面包和牛奶推过去,站起身要走,刚挪两步,校服外套的衣角被牵住了。
许惟回过头,钟恒那眼神明晃晃告诉她:你敢走试试?
许惟:“……”
磨蹭到这会儿,钟恒脑子烧得再糊涂也不迟钝了,想问她这样跑过来招他一下是什么意思,又想等她主动说,反正无论如何也不甘心就这么放她走了。
许惟无奈:“……怎么生病了还有这力气。”
钟恒看她一会,喉头动了动,问:“你怎么知道我生病?”
“赵则和许明辉说的,他们俩挺关心你。”
钟恒头点了下,目光在她脸上逡巡,大大方方地试探:“……你呢,你也关心我?”
“……”
许惟想了一两秒的时间,发现没法问心无愧地告诉他“不是”。她点了点头,避重就轻地说:“我吃饭回来给你讲后面的题吧,你先吃东西。”
说完往后退,“松手行么。”
钟恒松开了她的衣角。在她转身时,他突然起身攥住了她的手指,轻轻地把人拉到身边。
“你这人……”微哑的声音带着笑,他的好心情遮不住。
许惟被他笑得脸都红了。
钟恒靠过去,低着声,依靠想象琢磨出一种自以为是的温柔语气:“去吧,吃饱点。”
许惟听得一个激灵,耳朵一瞬间起了鸡皮疙瘩。
“我走了。”她搓了搓手背,匆匆出门。
吃饭时,林优和蒋檬唱双簧似的,左一句右一句的问。
许惟埋头大吃,辣出一鼻尖的汗。
林优抽了张纸给她:“喏,擦擦。”
许惟不客气地接过:“这么乖了?”
“切。”林优筷子一放,边喝饮料边说,“好了,磨蹭够久了,大小姐快交代吧,你跟那位钟姓少爷怎么回事哈?”
“对对对,快说!”蒋檬看热闹不嫌事儿大,一脸兴奋,“诶,还是先让我猜猜,是不是他先死缠烂打,然后你日久生情,最后就两情相悦了?”
林优惊叹:“你这总结能力,语文现代文阅读能拿满分吧。”
“所以我猜对了吗?”蒋檬笑嘻嘻,“许惟,你真喜欢他啊,可你喜欢他什么呢。”
“可能也不是喜欢……”
许惟试图更准确地描述她对钟恒的感觉,可琢磨了好一会,没找到恰当的表达,她放弃讲这些,想了想,低头笑了,“我觉得他有点可爱。”
“你确定没用错词?”蒋檬瞠目,“我敢说钟恒听到这个要揍你。”
“通常情人之间才会看到对方身上隐藏的可爱之处,旁人是看不到的。”林优伤心地摸摸许惟脑袋:“那家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啊,能让我家许小妞夸他可爱。”
许惟不想搭理她。
蒋檬呵呵两声:“……恕我眼拙。”
林优叹了口气,“所以我做错了什么,就这么被抛弃了?”
许惟无语:“你够了啊。”
三个人聊得没个正经,笑闹着结束了午饭。
往回走的路上,林优和蒋檬去文具店,许惟在门口树下等她们。她不由自主地回想刚刚的问题。钟恒在她心里是什么形象?
很难说清。
在许惟接触过的为数不多的男生中,大部分人给她的印象是单一的、模糊不清的。
而钟恒很生动,也很真实。
他似乎有好几副面孔,高兴不高兴都很清晰,生气暴躁也有迹可循,笑的时候好看,发怒也可怕,有时候懒洋洋,认真起来又像模像样。他执拗地以最直接的方式接近她,看上去强势霸道,其实从没有一回勉强过她。
所以我喜欢钟恒吗?
许惟踱了两步,一脚踩上树底下的一片大叶子。
午休之前还剩二十分钟的时间,许惟过去给钟恒讲题。
班上同学吃完饭回了教室,看见他们两个坐在一块儿,都吃了一惊,几拨女生窃窃私语。
而后排男生忍不住吹哨起哄。
钟恒头都没抬,摸了一本书扔过去,顿时都乖了。
许明辉和赵则打球回来,看到这一幕又惊又喜,拼命忍住八卦之心,没过去打扰,体贴地转个身又出去玩了。
晚上许明辉请客。他上周就大张旗鼓地发出通知:生日那天要请大家好吃好玩。
放学后,蒋檬值日,许惟和林优去取蛋糕。
其他人陆陆续续去了聚餐地点。
许明辉交友广泛,生日聚会分为好几拨,这次请的都是班上玩得还不错的同学,男生加女生刚好凑成两大桌,胡吃海喝之后,一群人带着蛋糕又去了KTV。
许明辉早就订了一个大包厢。
有几个女生心细,还准备了气球把包间布置了一通,等许明辉吹了蜡烛许了愿,大家就开始撒丫子疯玩了,有人唱歌,有人抱着啤酒瞎吹,也有玩游戏的,什么真心话大冒险,哪样俗套就来哪样。
钟恒勉强跟他们拼了两瓶啤酒就受不住了。他那感冒似乎发了出来,整个脑袋都昏得不行。
赵则帮他挡了一瓶,趁着别人瞎侃的时候赶紧把他送到最角落的沙发:“别逞强了,你躺这睡会儿……我瞅瞅啊,找个人来照顾你。”
目光在包厢里溜了一圈:咦,许惟呢。
正想着,许惟上厕所回来了。
赵则赶紧跑过去,在一片嘈杂中把许惟拉过来,“他喝得难受了,估计要睡着了,你就在边上照看一下,别什么时候发起烧了他自个都不知道。”
话说完,他就被许明辉喊过去了。
许惟转头看了一眼。那个生病的家伙正歪着脑袋窝在沙发里,光线昏暗,他那轮廓朦朦胧胧,脸色更瞧不清。
许惟走过去,拉了张凳子坐沙发旁边。
过了一会,她抬起手贴到他额头上。
钟恒眼睛睁开,迷迷糊糊看了一眼,认了出来。
“许惟……”他紧皱的眉舒展开,忽然弯着眼睛朝她一笑,大手掌啪一下盖在她的手背上,紧紧地扣住了。
许惟问:“你是不是难受?”
他摇头。
“骗我吧?”
他又摇头,眼睛望了她一会,脑袋偏开,捉住她的手放到嘴边,很轻地碰了碰。
他的唇又热又软,许惟的手背被烫了一下。
心跳明显失序,她僵了几秒,很快抽回手:“……你睡一会吧。”
这晚,钟恒一直到散场都不太清醒。他是被赵则送回家的。
第二天早读课钟恒迟到了,不过因为感冒他逃过惩罚,不用再跑八圈。
他往抽屉里放书包时,赵则问:“你怎么不请个假?”
“用不着。”他反问赵则,“你有钱吗?”
赵则一愣,“你没钱了?”
“不够。”
“你要干嘛呢。”
“干大事儿。”
赵则惊了惊,“什么情况?”
钟恒摸出英语书丢到桌上,低头说:“憋不住了。”
啥、啥就憋不住了?赵则一头雾水。
“我要跟许惟表白,就今天。”
“我操,你……不表过了么,你问问,班上谁不知道你喜欢她?”
钟恒:“这他妈不是一回事。”
“……”
虽然赵则到最后也没搞懂这怎么就不是一回事,但他还是为全兄弟情义,把压箱底的钱都翻出来了,许明辉知道后大呼小叫一阵,也慷慨解囊。
到傍晚,钟恒这笔资金总算筹够了。
他知道许惟今天放学不回去,她和林优约好了要上晚自习对试卷的答案。
放学铃声一响,钟恒拎起书包揣着钱就跑了,赵则和许明辉一溜烟跟出去。
两节晚自习结束,三份试卷全解决了,林优先回家。
许惟留在教室写数学作业,第三节晚自习很短,只有半个小时,可上可不上,走读生陆陆续续走了,下课铃声一响,几个住校生也撤了。
许惟收好书包,关上灯,把教室门扣上。
楼道里亮着白炽灯。
许惟刚跨一级台阶,脚就顿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