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句声音极低,几乎是舌头上的一句嘟囔。
但许惟听到了。
在车上乱七八糟的噪音里,这含糊不清的几个字让她莫名有点无措。
他说要气死了。
她不可避免地想到了那天这人鼻血直流的画面。
可别又来一次啊。
“……钟恒。”许惟脱口叫出他的名字,有点紧张地瞅着他,“你别气。”
钟恒眉尖抬了抬,轻哼了声。
许惟没哄过男生,除了小时候逗弄过邻居家赌气的小男孩,她没有别的经验,如果弄巧成拙会更糟糕。吸取了上次的教训,许惟没有再乱讲话,以免一言不合又像上次那样刺激到他。
两人沉默地站过了两站路,下车后也是一前一后地走着。
过了马路,许惟转过身。
钟恒停在几步之外,眉头还是那样皱着。
“再见。”许惟走进小巷,拐弯时回头看了一眼,钟恒还站在那里,拿脚踢着地上的石头,一连踢了几块,越踢越用力。
他踢完了路边的石子,扔下书包,一屁股坐到巷口的大石头上。
许惟一直看着。
天都快黑了。
他好像没有要回去的意思,低着头坐在那,也不知是干什么。
许惟站了一会,加快脚步往回走。
傍晚的小巷不安静,干活的人都回来了,骑着车经过巷口,也有小学生背着书包走过去。
没过几分钟,有道身影从巷子里跑出来,停在巷口。
“钟恒,我请你吃东西吧。”
许惟喘着气,第一次在钟恒脸上看到了近似呆愣的表情。
她走过来,拾起他的书包拍了拍灰土,“不过我们这边没什么好吃的,就那里有一个卖炸串的,东西种类挺多,我吃过,还不错,就是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我带林优吃过,她也说挺好吃的,你要不要尝尝?”
她一口气讲了这些,语速快于平常,舌头竟然没打磕儿。最后一句问完,她就抱着他的书包站在那儿不动了。
旁边打打闹闹的小学生看着他们。
收摊的小贩坐上三轮车,临走前也投来一眼。
这一小片地方却安静得很,好像连空气都暂时停止了流动。
过了不知几秒,钟恒低头笑了一声,拍拍屁股站起来:“行啊。”
这两个字只剩愉悦了,那些什么气啊恼啊全跑天边去了。
那家卖炸串的店不远,走个五十米就到了。店面有些小,没有正经的招牌,只有一张纸板写的“张元小吃”,门口棚子里,夫妻俩在灶子前头忙着。
店里头,坐了两桌人,有一桌是几个学生,另一桌的是在附近工地上干活的工人。
许惟拿了个托盘,对钟恒说:“你过来选吧。”
门口长桌上放着很多食材,用盆子分类装着。
钟恒没客气,挑了不少,许惟又添了一些,拿到前面给老板娘:“辣椒不要太多。”
“好嘞。”
钟恒已经到店里坐下了。
许惟过去问:“你要喝什么?啤酒吗?”
钟恒:“你喝什么?”
“汽水。”许惟指给他看,“那种荔枝味道的,还可以,你要不要试试?”
“行啊。”
他突然变得格外好说话。
许惟惊讶地看了看他。
钟恒抬眼:“怎么了?”
“没怎么。”许惟起身过去拿了两瓶汽水过来。
很快,热气腾腾的炸串送上来了。
钟恒气消了,肚子就饿了,他吃得并不矜持,速度有点快。这家店的辣椒酱是老板自制的,辣劲儿过大,虽然放得不多,味道还是挺重。
许惟问:“是不是很辣?”
“没觉得。”钟恒无所谓地舔了舔嘴唇,抽纸巾抹了把汗。
许惟看了眼他那红嘴唇,猜到他应该没说实话。
钟恒把汽水喝完了。许惟又给他拿了一瓶。
两人把一盘子都解决了,外面的天也彻底黑了。
许惟结了账。
走出门,他照样跟她到巷口。
许惟说:“你快回去吧”
钟恒嗯了声,脚却不动。
“你走啊。”
钟恒借着路灯的光线瞥了瞥她,不说话了。
许惟问:“怎么了?”
“没怎么。”他幽幽地看了她一会,把书包甩到背上,“问你个问题。”
“嗯?”
“你怎么对我这么好了?”
这就叫好了?
许惟说:“只是请你吃炸串。”
“你请别人吃过?”他挑了挑眉。
“我请过林优。”
“除了她。”
“那没有了。”
钟恒嘴角勾了勾,“那不就得了。”
“……”
许惟理了理:这个逻辑好像也有点道理……
行吧,随便他吧,气消了就行,没弄到上次那血流不止的地步。
她没讲话,钟恒自然当她默认了,他心情更是愉快。他愉快起来偶尔会忘形,比如现在。
他就那样好好地站了几秒,也没个铺垫,眨眼间就给她来了个颠倒众生的浪笑,眉毛眼睛都像会说话似的,全是光彩,而那被辣椒荼毒过的嘴唇还留了点显眼的红,在夜晚的路灯底下更多了种说不出的意味。
即使许惟已经见识过,他突然这么来一下,也受不了。
这回跟之前还有点不同,她脸莫名发热。
钟恒却是得存进尺。他收了点笑,“许惟。”
“嗯。”
“……我帅么。”
“……”
没人回答,他自个笑了声,眼睛里荡着光。过几秒,他垂眸细细地看她,低着声说:“……你真没有一点儿喜欢我么。”
作者有话要说: 哄了少爷一次,是要哄一辈子的。
许同学自此走上了这条不归路。
不要嫌弃,明天还有
第59章 番外高中篇(14)
“……”
路灯的白光不明不暗, 缥缈得有那么点儿暧昧的意思。
钟恒往前半步, 地上两道影子几乎贴到一块儿。他低着头轻轻地问:“不好意思啊?那你点个头呗。”
许惟没闪躲,眼睛看了他一会:“嗯,你挺帅的。”
“……然后呢。”
“没了。”许惟说, “你快点回家,我走了。”
不等他应声,她转身就跑进了巷子。
路灯下,钟恒站了一会,独自晃了两步, 转身吹着口哨走了。
经过几周的努力, 钟恒在学习上取得了明显的成果。
他上一次的数学考试是15分, 而最新一次的测验他考了57分。纵向来看,和从前相比, 这是个很明显的进步,虽然150的试卷57分刚刚过三分之一,但在后排一众男生当中已经是傲视群雄的分数, 数学老师还特地在课堂上表扬他进步快。
下课后,一圈男生回头冲钟恒竖拇指打趣:“恒哥威武!”
钟恒手一挥:“滚滚滚。”
赵则和许明辉兴奋地拍他肩膀:“别不好意思啊, 这还是你进一中以来第一次受到表扬, 怎么样, 这滋味还不错吧, 晚上是不是该请客?”
钟恒捏着满是红叉的试卷,“请屁啊。”
“操,别小气啊, 这一顿可逃不掉啊。”许明辉嬉皮笑脸地揶揄。
钟恒没搭理。
赵则心细,凑过去观察了一下他的脸色,给许明辉比口形:“……好像不大高兴。”
“怎么就不高兴了?这不进步很大吗?”许明辉奇怪。
赵则一摊手:“我哪知道?”
……
两人隔着钟恒的脑袋挤眉弄眼地交流半天。
许明辉亲身上阵,试探地问:“少爷,这个分数您不满意啊?这都过50了,差33分就能及格了,这个成绩我想都不敢想,您这……”
钟恒抬头,一个眼刀无情扫射:“能闭嘴不?”
许明辉缩缩脑袋:行行行,不说不说。
钟恒三两下把卷子揉成一团,扭头就要往垃圾桶扔,手伸出去,僵了两秒,又收回来,整团塞进抽屉里。
赵则和许明辉面面相觑,没敢张嘴。
钟恒踢开凳子,起身出去了。
许明辉和赵则立刻凑到一处讨论起来。
“怎么回事?这怎么又不高兴了?”
“谁知道呢。”赵则寻思着,“哎,你记得刚刚上课老师报了许惟多少分来着。”
“好像……147。”许明辉一拍额头,“不会吧,少爷这野心是不是有点大啊,他跟许惟比什么呢,人家那是第一名啊,比他多了足足90分啊,他还想超过?”
赵则说:“超过……估计也没这么想,不过他肯定想差距缩小点儿吧……对了,那个王旭让多少分?”
“王旭让?”许明辉皱眉,“老师是报了,不过我没注意听。”他朝前头喊,“胖子,王旭让多少分?”
“一百三吧。”
赵则和许明辉对视一眼,敲了敲桌子:“明白了?源头在这,这情敌都比自己厉害,谁受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