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仰头看着他泛红的脸颊,和如尖刀般锋芒的眼睛。
内心在躁动。
这是她的简玦啊。
也不知过了多久,许是有几天几夜那般漫长,时妗听到远处传来警笛声。
来的警察不多,但这声音足够有威慑力,光头那几人到底住了手。
时妗脑中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终于安全了。
接着,她眼中只剩下简玦的伤。
她想回头查看他的伤势,但简玦抱的她死死的,她怎么都挣脱不动。从双方停手的那一瞬间起,简玦就弯下了腰,像失去所有力气似的,身体大部分重量都倚在时妗身上。现在,更是直接把时妗当成支柱,头搭在她肩上。
时妗一歪头,就看见简玦泛红流汗的脸。她还从未见过这样的他。
简玦喘了几口粗气,偏头去看她。
看见她脸上划过的两道小伤口,眉头就皱了起来。
气息平稳后,才沉声问:“打到你了?”
时妗摇摇头,望着他不语。
方才状况混乱,时妗虽然一直被简玦护在怀里,但难免被误伤。被七个人围攻,只不过脸被划了两下,时妗无法想象简玦替她挨了多少下。
光她听到的,就数不过来。
时妗默了片刻,转身正面扶住他,想去看他的背,手却被简玦握住。
他问:“当不成寡妇了,开心吗?”
时妗咬住下唇,低头不语。
说起来有些矫情,可时妗眼角湿湿的,就是想哭。
有一个人愿意拼死保护自己,是什么样的感觉?
上一世她做记者外出采访,针眼摄像头藏在腰带上,暗中调查,被对方蛮横的用“打”的方式赶出来。那时候时妗的体力还不如现在,属于一推就倒的类型,被打时,时妗格外渴望能有个人来护住自己。
现在想想,那个愿意护住她的人一直都在身边,她却没珍惜过。
简玦瞧着她泛红的眼角,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
时妗不喜欢哭,遇到天大的事也没哭过,他实在没哄女孩子的经验。
确切的说,他连哄人的经验都没有。
和时妗在一起时,两人比的是嘴功,看谁能让谁没话说,这种哄人的柔□□,简玦可从来没办过。
简玦只能俯下身,迟疑着问她:“想哭?”
时妗低头,悄悄抹去眼角的泪,不去看他。
简玦皱了下眉,又问:“不是吧,这么想当寡妇?”
时妗刚想摇头,忽然发觉哪里有点不对劲。
时妗:……
她推了简玦一下,破涕为笑:“乌鸦嘴,说什么呢。”
时妗力气小,只轻轻一推而已,谁知简玦人就往后倒了下去,时妗心一紧,立刻伸手抓住他,却被简玦抓住手腕,顺势带了过去。时妗跌到简玦身上,简玦人倚着树。
方才背上挨了好几下打,这一撞,几乎是伤上加伤,简玦表情僵了一瞬,手扶在时妗背上,喘了好半晌粗气。
等到民警走过来,要带几人回警局,简玦才站直,瞥了她一眼。
慢吞吞的吐出两个字:“毒妇。”
时妗:……
作者有话要说: 时妗(扭捏地):刚刚逃跑时,你一直搂着我的胸,你得负责。
简玦(平静地):哦,我以为抱着块骨头。
时妗:……
第43章 43.
时妗觉得自己和简玦已经是共患难过的感情。
虽然就年龄来说, 这难来的有点早。
光头七人, 以及时妗四人都被带回警局, 简单的做了笔录, 还要通知监护人。这其中,简玦不想告知苏父苏母,时妗的监护人还是时奶奶, 因此叫来的只有阳骁父亲,明里暗里打点关系, 了结此事。
接着, 苏婕的母亲也赶到。
和想象中一样,阳骁父亲对此并没有过多责骂, 尤其是在听说阳骁属于“见义勇为”的行列后,更是笑眯眯的夸了他两句。但扭头看见光头那几人时,脸色就没方才那般好了。
只轻飘飘扔下一句,“我的儿子都敢打, 呵呵”,到底是“老江湖”, 说话力度不一样,光头那几人吓的够呛。
阳骁父亲本想直接带阳骁走,阳骁却摇着头不肯,只道:“我还有事, 处理完会回家。”
到底是在商战中沉浮多年的人,阳骁父亲只瞥了一眼因歉意低着头的苏婕,便了解事出何故。他也没多说什么, 只拍拍阳骁的肩,道:“你这功夫还不到家啊。”
他下巴点了点时妗,问,“同样都是保护小姑娘,怎么你保护的这个就比人家保护的伤的严重呢?”
阳骁父亲伸手比划了下:“差了这么老大。”
时妗:……
这爹也是没谁了。
苏婕伤的的确比时妗严重,同样的,阳骁也比简玦伤的重,时妗知道,他已经拼尽全力。苏婕受伤,阳骁心里也不好过,此刻埋着头,一言不发。
正在自责。
老于世故的阳父又拍了他肩膀几下,留下意味深长的笑容,接着便和司机一同离开。
等民警批评教育过后,分两拨,将人放了出来。
打架的是简玦这几人,苏母却比他们更狼狈。黑发乱糟糟的黏在一起,衣服也几天没换似的,白色绒裙上黑色污渍占了大半。她始终低着头,双眸黯淡无光,像失去信仰失去目标的行尸走肉,一动不动。
比苏婕刚从家里出来时更糟糕。
而苏婕,却已恢复如常。
从派出所出来后,她一直站在时妗身边。
折腾了这一晚,街上已没多少人,月光寂寥孤冷。
故事的中心是苏婕,她静默半晌,抬腿走到自己母亲面前,道:“咱家有多少钱,我都清楚。”声音冷冷静静的,怎么也不像刚从派出所一日游过。
她本来就是如此。
“存折里你们藏下的私房钱,加上咱家现在住的那套房子,还有公司剩下的那些,足够还欠款。以后我们可以暂时租个房子住,你和爸爸找个正经的工作,我在课余时间也会尽量帮忙。”
她说,“妈,我想过的不是多富贵的生活,我只想正常生活而已。”
“一个我都能接受的事实,为什么你们接受不了?承认自己破产了就这么困难吗?大大方方的承认,该做什么做什么,该努力就努力。难道去借点高利贷,维持表面的风光,就能东山再起?”
苏母头更低。
苏婕道:“我很愿意跟你们一起共患难。我知道,所有能用钱来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咱家虽然没钱了,但你和爸爸都还在,身体也健康,这就是本钱。但是,如果你们还要继续如此的话,我真的不能和你们一起假装什么都没发生,我会搬出来。”
话说的坚决,苏母身子轻轻一颤,不安焦躁的情绪在灰暗的眸中流转。
声音落下,苏婕看向简玦,笑笑:“简玦,能借你家客房住两天吗,办好住宿后就走。”
简玦迟疑了一下,望向阳骁。
阳骁一直盯着苏婕。
他和平时有点不一样,平时的他,不会像今天这样安静。时妗想,有些事情,真的可以让人一夜之间长大。
阳骁朝简玦点了头后,简玦才道:“我父母常年不在家,你想住多久都没问题。”顿顿,没缘由的瞥向时妗,“人多热闹。”
也能陪陪时妗。
苏婕笑笑:“也不用,就是去宿舍住的话,办手续可能需要时间。”
听到苏婕真的要搬走,苏母这才慌了神,上前抓住苏婕的手,六神无主:“你、你要走?”
看见母亲这幅无助样儿,苏婕的心颤了一下。
颤也只有短暂一瞬,她狠了狠心,拂去苏母的手,认真道:“您回去和爸爸好好商量商量吧,以后的日子到底要怎么过,商量过后再来找我也不迟。”她停了一下,声音暗淡,“我不想再过连上学都要提心吊胆的日子了,这一点都不正常。”
空气中有那么两分钟的静默。
谁都没有再开口,包括苏母,都一言不发的看着苏婕。
末了,还是苏婕先抬头,叹口气,转身对时妗三人道:“走吧,我们先去医院,时妗,今晚我想和你一直住。”
时妗点头。仔细算起来,她有许久没和好朋友躺在一张床上过了。
初中父母还在那会,她经常去朋友家住,偶尔朋友也会来她家。俩人躺在床上,也没正事,净捡些八卦聊。
有点怀念。
坐上去医院的出租车时,时妗没忍住,还是回头看了苏母一眼。她一个人愣愣的站在冷风中,寒风吹散早已成缕的头发,背影孤冷。
时妗心中一顿,扭头看向苏婕。
苏婕面色平静,像是知道时妗在看她似的,道:“我也不忍心,可没办法,得让他们知道,他们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时妗点头:“你做的对,如果我是你,我也会这样。”
时妗再一次发觉,从小生活在普通家庭,有一对恩爱父母的自己有多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