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又停住手。
自己与父亲斗智斗勇多年,但仍遵守父子人伦本分不敢逾越,玩笑再过了也要顾及父亲身为长辈的自尊,从不拿父亲私事玩笑。他也偶尔会关心峰文年,觉得外事再强不及有个贤内助去打理他繁杂起居,自己也是个不省心的,他当然知道,没法改,只能心念着有个女人能打理他生活。
屋内暖意洋洋,是做了一桌子菜留下的余温,峰硕到此时不得不慢慢推门而入,有些试探,有些不知所措,不晓得怎么面对,是否该叫一声阿姨。
突然,手顿住。
那女人慢慢接起父亲递过来的一个盘子放下,朝他笑笑,嘴上说着“不必做这么多。”
峰硕攥着门把手的手瞬间握紧。
耳鸣,风息,外面札札弄机杼之声消逝,世界像是跟他开了个莫名玩笑之后向他开了一扇从未见过的黑窗,鸟鸣慢慢绛音成了黯哑之声,连带着这夏虫啾啾都瞬间掩了声息。
想起几个小时前,暖瓶问他“峰硕,你爸要是给你找个后妈你认吗?”
认,说实话,峰硕觉得要是真有这么回事,挺开心的。
但现在,峰硕慢慢关上门,转身飞快得跑下楼。
***
“哔——”
操场上的大喇叭里传来一阵干扰声,领导讲话十五分钟,然后,放飞白鸽。
人席地坐在操场上看着都有些懒懒的,老残一直低着头,保持着把头塞在裤裆里的一种诡异姿势躲避曝晒的阳光,不多时典礼结束,大家纷纷起身。
暖瓶路过他的时候老残倒是一把拉住他的脚踝,然后懒洋洋得抬头看他“别忘了峰硕说的事。”
“放心,忘不了!”暖瓶飞快从裤腰里抽出一封信“你们都过来,起起哄什么的。”
老残抬抬眼皮,不耐烦得摆手“你们去吧。”
目送着暖瓶到了一边,将手里的信飞快得塞给一位女指导员,女指导员也不知道这是什么信,当场拆开了,正巧石教官正在朝她那边望,就听周围他带的这波学生忽然起哄叫着好。
女指导员看了两眼信突然瞪大眼睛,脸也红了,不好意思得看着石教官。
“你们这帮小兔崽子!”石教官逮着几个直接照屁股卷两脚,不解恨,拎着暖瓶的胳膊一掰,暖瓶哎呦哎呦叫唤着。
“你别这么对你的学生啊。”女教官说。
石教官这才松了手,不好意思得杵在她面前像个棒槌。
老残哼笑一声,这峰硕以石教官口吻弄的一封情书也算是给这段特训生涯画上圆满句号。
只是那始作俑者,连结业典礼都没来,不知道是不是睡过头了。
又见暖瓶一边回头笑着仍是看那边动静一边朝这边跑来,老残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灰“诶,咱们也要散了,晚上一起聚聚吧。”
“行啊!”暖瓶爽快答应。
“那你叫上峰硕。”
“好好。”说着暖瓶拨电话还一面嘟囔着“早知道昨天就不让他先回去了,我说今天捉弄完石教官再走,他非说先回去。”
电话响了几声,最终传来暂时无法接通的语音。
“估计没起呢。”
暖瓶挠挠脑袋“我洗个澡收拾行李回家,你定地方吧,晚上我俩准到。”
老残也没说什么,悠然得跟他朝寝室楼走。
远远的见着宿舍楼里出来一人,暖瓶一瞧,嘿嘿一笑跑过去“尤先,好几天没见着你了。”
尤先笑笑,态度和缓。
“要走了吗?”暖瓶皱眉见她两手空空“我俩帮你搬行李。”
“不用。”尤先仍是挂着微笑,见到身边垃圾桶边上掉了个空易拉罐,顺势哈腰下去捡起来扔进垃圾桶里“我留校做指导员了。”
“……”
暖瓶和老残一时间没接上来话,半天暖瓶才哈了一声,哥们似的拍拍她肩膀“是好事啊,这以后来找你玩还得跳墙了不是?”
一说到以后,老残就赶紧接话“还等什么以后啊,今晚就一起聚聚!我做东,就新开的华熙LIVE。”
“我不去了。”尤先摇摇头“一会儿还要换寝室。”
“别介啊,我这就再给峰硕打电话。”
说着又拿起手机拨过去,这回算是接通了。
“诶,晚上队里要聚聚,你也过来吧,在哪呢?顺道过来接我一下。”
暖瓶说完又看看尤先“都到齐了,连尤先——”
话没说完,峰硕打断“张鑫野走了吗?”
暖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他为何提起张鑫野,只能顺着回答“没走呢。”
“带上他,我晚上去。”
说着挂了电话。
暖瓶做了个摊手的手势,抿着嘴朝尤先尴尬笑笑“我们帮你换寝室,然后一起去吧。”
尤先刚刚一直站在暖瓶身边,电话里的内容她听得清楚,这次听暖瓶说完,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V不了也会保持日更的,步伐跟紧,这三天小假期哪都没去在存稿,估计用一周多是没问题的~
☆、chapter028
最终还是没能及时赶过去,下午换完寝室又要办理一些手续,老残先收拾好行李准备回家,见到忙前忙后的暖瓶招呼了声“后面的事你帮不上忙了,我给你送回家去,我爸在门口等着呢。”
暖瓶辞了尤先,还跟她说“晚上让阎王过来接你。”
人转身刚走,冀兰从寝室楼边上的会议楼走出来,见到一个小伙子一边跟尤先挥手一边走,尤先也跟他挥挥手。
冀兰皱眉。
回来那天是调了监控看,可惜走廊太黑,见着那男生跟着自己女儿进了水房,只能看清个人影,五官并不清晰。
这会儿看着嬉皮笑脸的暖瓶,难道是他?
看着是有点眼熟的。
默默走到尤先身边,顺着她目光的方向又仔细看了看暖瓶,肥头大耳的倒是憨厚,怎么就是看着毛毛躁躁跟个二愣子似的。
暖瓶本是后退着走,这会儿见到尤先身边站了个人,赶紧扬着鼻孔给她指了指。
尤先侧头,就见冀兰面无表情得盯着远去的暖瓶。
“是他吗?”
冀兰问,尤先眼神清澈,淡淡的,仿佛要消逝在这骄阳之下。
见女儿不说话,冀兰玩味“我看着没有郑楠顺眼。”
尤先还是没有任何情绪波动,连着两日被禁足,毕业典礼也不让参加,尤先却已经是忍耐到极点。
“妈。”她突然开口
“我哥要是还在,会跟郑楠是好朋友吗?”
冀兰有些错愕,不知她为何突然提到冀嘉,这是个禁忌话题,但那些噬心的伤痛也会随着漫漫时光所消逝,好了伤疤忘了疼的,现在竟叫女儿又给掀开了。
冀兰缓了缓,稳定了下情绪,也头一次的在这十多年后的今天想想过去的事。
抬头看着天空,那曾有白鸽划过的痕迹,徐云悠悠。
“也许会吧,你哥是个懂事的孩子,郑楠也是,但他们小时候好像不认识。”
“你是否怪过?”
“怪什么?”冀兰慢慢拉回视线,直视着女儿。
“是否怪过当年哥哥的好朋友没能救他。”
冀兰慢慢别过头去不看她,隔了很久轻轻得说“怪过。”
尤先的心咯噔一下。
“但那时很久以前的事了,事发的时候什么都怪,连那水边的一草一木我都要怪,可是后来我知道了很多事,大家没有坐视不管,都尽了力了,你要相信命运,我也是没那么信命的一个人,但从那以后,我不得不信。”
冀兰的确不得不信了,而立之年失子,两年后丧夫,不得不练就她的刚强,这不叫惨,这叫命。
尤先哆嗦着,慢慢拉过母亲的手。
冀兰笑笑,眼里含着笑意瞧自己闺女“你哥哥小时候在这里很快乐,交了很多朋友,那时候我逮着他跟人跳房子毒打一通,打得都小便失禁了,现在想想,他那么听话的一个人每次挨完打还要出去跟人撒野,一定是在做自己特别开心的事。”
尤先裂开一个灿烂微笑,冀兰却纳闷见她眼里嘬着泪,微微皱眉“你这是怎么了?突然问我你哥的事我就瞧着你不对劲。”
“没什么。”尤先松开手慢慢后退,摇了摇头,朝着校门的方向。
冀兰就这么纳闷的看着她,渐渐齐耳的短发在阳关下呈现亚麻色,一对小耳垂被灼亮的光照得似乎透过光,她还没见过女儿笑得这样开心这样顽皮,视线下移见她一步步朝后迈着的脚步,忽然恍然大悟一般得问“你要干嘛去!”
尤先转身跑,挥了挥手“把男朋友带回来给你见见!”
***
LIVE新开了一间“寺尘”酒吧,名字过于文艺,老板香港人,酒吧装潢得花里胡哨完全泰式风格,里面却是一水的日本娘们。
穿着和服跪坐在这包间里,外面震耳欲聋的音乐声被一扇隔音门阻挡,这屋里也是热闹,不见音乐声倒是呼朋唤友之声不绝于耳。
边上那日本娘们倒着清酒,对襟的和服松垮了些,露出一片雪白的肌肤。
这是老残的局,他最尽兴,喝了半天不见兴奋就督促边上侍酒的快些倒,但这清酒后劲大,不一会儿老残也晃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