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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姑娘恃宠而娇 完结+番外 (许乘月)



“河西军中军副将季达,幸会梁将军!”季达一路追击,于风驰电掣的行进中仍声如鸣金,“得罪了!”

梁锦棠见对方有一名弓/箭手,便示意众人尽量拉河西军近身混战。

众人领会,当即扑进去打成一锅粥。

对方的弓/箭手投鼠忌器,隐蔽在高处的傅攸宁更不敢轻举妄动。她只能持稳弩机,密切关注状况,等待最佳的时机。

她独自在高处看得触目惊心。

这是他们自踏入春猎范围以来,打得最惨的一场。

名震天下的河西军个人战力并不如何突出,但可怕的是他们协同有素,还有那份“只要没死,就会站起来向前”的杀伐血气。

若非此时双方算是对手的关系,傅攸宁都想为他们那虎跃龙腾、投鞭断流的气魄击节赞叹了。

不愧是西境屏障啊!

好在光禄府无论羽林还是绣衣卫,向来都更注重个人战力。春猎进行到这第十三日,可以说,至今尚未被“猎获”的人,大多正是光禄府真正的精英。

因此,眼下的场面尚不至于一边倒,双方互有折损,总算势均力敌。

缠斗近半个时辰,焰火飞天,蓝烟窜地,一片混乱。

程正则的同伴们陆续被拔了信号焰火后,他自己也负伤。孟无忧与索月萝更是伤上加伤。这十几日的饥饿、疲惫与伤,加上连日来面对强大对手围捕而生出的巨大压力,是光禄府武官们平日里很难遭遇到的极致体验。

看得出,此时众人都在勉力支撑,没有人想要退却。

而季达那头加上他自己,还剩八人。

“八个对六个,”季达豪迈地用手背抹去唇边的血迹,笑了,“不算欺负人了!”

话音未落,他已全力扑向正专注单抗两人、几乎毫无防备的梁锦棠。

傅攸宁毫不犹豫地击发了今日第一支弩/箭。

因春猎不着盔甲,木制弩/箭利落飒飒疾驰而来,将季达左臂的衣衫撕出一条口子。

季达一惊,正要重振旗鼓再袭梁锦棠,却被孟无忧飞身扑倒。

如此一来,孟无忧背后的信号焰火便暴露在人前。

一名与百里束音对阵的河西军小兵反身扑来,毫不犹豫地将孟无忧的信号焰火拔掉。

百里束音不急营救,只能就势将那小兵背后的信号焰火也拔掉,也算孟无忧大仇得报。

季达并未迟疑太久,起身挟孟无忧迅速退后,剩余的兵卒见状,立刻回退围到他身旁集结。

程正则、百里束音与索月萝也迅速向梁锦棠靠拢。

此时的场面,就当真更像两军对垒了。双方都几乎力竭,却都在努力让对方相信自己足可再战。

百里束音皱眉:“他想干啥?”按规矩,孟无忧的信号焰火被拔掉,那他就算个死人了,季达抓个尸体做什么?

梁锦棠冷冷对上季达那带着淡淡得意的挑衅眼神,些许不屑地哼了一声。

树上的傅攸宁笑了。季达这是想“围尸打援”,逼得梁锦棠不能轻易撤走,非跟他打个不死不休是吧?

也不知季达是否看过河西军战史。“围尸打援”这样阴损的招,还是当年梁锦棠在河西战场上向成羌蛮子学来以牙还牙的。

“喂,照规矩,你既已受伤,怎可能将我抓得这样紧呢?”孟无忧头也不回地反手指指季达左臂的衣衫裂口,满脸无辜。

季达一愣,低头看看那口子,心知若非弩/箭是木制的,自己这条手臂怕真是重伤了。

于是他点点头,唤了身旁一名小兵来拎住孟无忧,同时朝孟无忧咧嘴笑道:“照规矩,你现下都已死了。尸体不许说话。”

顿时悲愤欲绝的孟无忧很想喷他一脸血。

“梁将军,我猜,你不会轻易放弃同僚的‘遗/体’,”季达回身笑得挑衅,“我也知晓,你们还有一名弩机手……”话音未落,他打出一个手势。

河西军的弓/箭手应声而动,精准向傅攸宁藏身处发出一箭。

先前她在攻击季达时,已经暴露了藏身的位置。对方那个弓/箭手一直在等信号焰火的蓝烟散尽!

傅攸宁翻身下树躲过那一箭,在众目睽睽的见鬼眼神中,迅捷翻身又上了另一棵树,同时还了一箭。

树下又重新打成一锅粥,乱到一个不行。

河西军弓/箭手的争胜之心顿起,接连朝傅攸宁发起攻击。傅攸宁在树荫间来回腾跃,也不间断击。

数十回合过去,当树上不再有动静后,河西军弓/箭手憨直爽朗地笑出一口大白牙来。

他猜到“猎物”不会带太多弩/箭在身上的,先前连番攻击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耗光她的箭。

孟无忧见状,冲梁锦棠大声吼道:“她没箭了,你们快撤!”

胸有成竹的河西军弓箭手自不会放过这机会,发出了他与傅攸宁之间决定胜负的最后一击。

傅攸宁如他所料自树荫中跌落,却又出乎意料地于半空中再次还击。

“谁、说、我、没、箭、了!”

当她重重跌落在地,扬起一地尘土时,河西军的弓/箭手也震惊地捂住心口。

一根带着血的树枝正中他心口的位置。按规则,他死了。

那根树枝上带血的一头朝着来处。所以,那是傅攸宁的血。

她弩/箭用尽,情急之下徒手掰断一根树枝?

被当做尸体扣在一旁的孟无忧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

这一回,他是发自内心地对傅攸宁生出了敬意。

原来,百里束音没有说假话。

傅攸宁她,大概就是梁大人说过的那种,只要手里还剩一块石头,都会用尽全力扔出去的人吧。

孟无忧忽然觉得索月萝真是慧眼如炬,傅攸宁和梁大人……果然配得电闪雷鸣啊。

他知道傅攸宁自那样高的位置摔下来,定是伤得不轻。

见梁锦棠已飞身到了傅攸宁身边,却始终未下达撤退的指令,孟无忧眼中泛起热泪,却又笑着,大声喊:“不用管我!”反正他去年也是被抬着回京的,呵。

梁大人至此也仍未想要丢下他,哪怕他此刻名义上已是一具尸体。

这就足够了。

他是堂堂光禄羽林左将孟无忧。

不过是场春猎。他输得起。这是羽林男儿的骨气!

季达终于忍不住恼了,右手一拳朝他挥过去:“就跟你说尸体不许说话!”

乍然被击倒在地,孟无忧侧眼看着梁锦棠远远对自己点了点头,终于做出撤退的手势,这才长吁一口气。

确定他们几人已全部撤走,孟无忧抬手擦掉唇角的血迹,就地躺着,笑得眯起了眼睛:“季将军,你今年多大了?”笑音里有些哽咽。

季达也是又累又痛,一时又沮丧,便跌坐在地,诧异地低头扫他一眼:“二十二。怎么了?”

“只较我长两岁啊……”孟无忧低喃,忽然笑了,“你是赢不过他的,永远也赢不过的。”

季达以为自己下手没轻重,把人脑子给打伤了,赶紧让被拔掉信号焰火后一直在装尸体的小兵们过来,要抬他去送医。

“他十六岁御敌于国门之前,二十一岁统领帝京城防。从军无败绩,追凶不落空……”孟无忧早已累极痛极,自是乐得由他们处置,只闭目坚定低喃。

“他在军中,是将星;他在帝京,是武首。不论身在何处,他都达到了那个位置最顶尖的辉煌。”

“便是你将来有一日,不懈努力达到了他那样辉煌,也绝无可能如他那般少年得志。”

“这世间,只会有一个这样耀眼夺目的梁锦棠啊!”

季达在铺天盖地的震撼中,忽地被一把雁翎刀击中。照规则,他死了。

孟无忧见状,原也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梁锦棠并未现身,只有声音穿林而来。

“剩下的几个,若这是真的战场,你们都死了。”

季达一双眼睛气得血红,大吼:“凭什么?”

“你确定,在两军对垒之时,已撤走的敌军绝不会去而复返吗?”梁锦棠的声音忽地寒意凛凛,“你们,当真战至最后一人了吗?”

季达被梁锦棠的话惊出一身冷汗,如梦初醒。

春猎,是光禄府的春猎。可对河西军来说,哪怕只是一场合兵演武,也该当做真正的战场。

他蓦地想起自己的主将萧擎苍曾讲过,梁将军当年有训:

素日练兵、武训诸多艰难,为的是在战场能少死人。

哪怕打到只剩一人,也绝不可后退半步,这是与敌对垒时的义务。

时刻警醒,枕戈待旦,这是沙场铁血里为人将帅的人道。

“回去转告萧擎苍,西境才安稳不过五年,河西军斗志就已低迷至此,等着被成羌的铁蹄再踏回来,才会重新警醒是吗?!”

虽不知梁锦棠此刻藏身何处,但他们都知,他的目光此刻一定正看着这里。

季达与整队河西军顿时肃立,齐整、徐缓地,行了极其庄严的军中之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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