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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烈幽云 (罗刹灵主)


  灵均一掌冷漠的推开她,又飘了飘窗外闪现的人影,嘴角勾勒出一个恶意的笑容:“说重点。”
  

☆、急弦

  他在门外探听许久,那窈窕的身影消失后,屋中似乎还半点呼吸声都消失了,过了半响则是连极亮的灯火都像骨牌一般熄灭。
  额上的汗滴越来越大,他飞檐走壁到了阁楼顶上掀下一片砖瓦,却发现那华丽诡异的居士内只露出一片清辉,可却只听得见男女妖丽的窃窃私语声。
  他倾身探下去,只随着那不知为何塌陷的片瓦重重落下。不知道落下来碰到了什么又冷又湿的东西,他一时间天昏地暗呕吐万分。
  榻墙声震耳欲聋,引来周围一片震惊。屋内的烛火又如骨牌般个个点亮,那进去的美人正如初来时露出诡异艳丽的媚容,指尖的烟枪懒懒的提在手中,邪挑的嘴角好似沾着春露的三月桃花:“,这是哪位朋友打扰了我的宾客,真是该死。”空气平淡中带着些魅惑的调笑,一旁的艳妆男男女女皆掩着袖子嘻嘻笑了起来,交错的声音此起彼伏:“小姜大人又打趣奴家!”“还不是您现在艳名满京都,每日蛰伏于此的偶遇之人自然无数呢。”
  一身绿衣的娇俏女婢笑嘻嘻的走到他的面前,却不耐的掩了掩鼻子:“好臭的人,竟然还穿着一身红衣!哎呀,这不是、一身绯红衣袖和碟纹飞虎,这不是丞相的绯炎郎嘛!”那女婢一副为难的神色,颇有些惴惴不安:“这、这是怎么说的,小姜大人,您看这…”
  灵均额上的黄金牡丹熠熠生辉,将一张艳目折射的更加神采逼人:“丞相真是的,想要入宴何不早说,何必做什么梁上君子呢。这样得罪了丞相家的绯炎郎可如何是好,我倒是失礼了。好绿衣,你便将这位大人洗干净送回去吧。”她掩了掩鼻子,水眸却一副恶意盈盈:“好好给大人用些迦南香,将最珍贵的糖结与金丝拿出来几斤放在雕盘上可别亏待了人家!”
  绿衣大声的一副委委屈屈模样:“可是奴家、奴家没这个胆子。”
  屋内人影闪烁,屋外却挤破脑袋,纷纷看着京中盛传为敌的二人。
  灵均一副洒脱大气笑道:“既然如此我便将贵客亲自送到府上!”
  支府的大门今日不同往日,巍峨朱漆大门前门庭大口,红衣绯炎郎肃穆不已。
  远远便看到丞相摆起架势来,远处人影熙攘指手画脚便让出一条道来,却全都将目光放在那远处气质光华的清艳美人来。
  断烂朝报、邸报、民间小报传的满天飞,那位御史台的小姜大人同支丞相对上了,可谓是如今天下第一场好戏,正是看到一位难得的绝艳美人却在太岁头上动土,一时间民间竟然是趣味大过惊恐。
  “来啦来啦!小姜大人来啦!”
  两排直划划的道路被划出一条天河,一身赤紫巫女服的绝丽美人飞眉挑眼,人未到却笑声先闻:“哟,好大阵仗的华容道。丞相,下官是来送人的,您若想请我大可以光明正大,卿本佳人,奈何做贼呢!”
  支三一把接住那哆哆嗦嗦已经吓得半晕的探子,阴沉的咧出一个笑意:“丞相久候贵客多时了。”
  灵均指尖微微的滑过五音,翩翩飞舞的玄鸟纹披巾好似在奏一曲美妙的琵琶,红唇却露出微妙的叹息:“下官只负责送人,怎么好意思三更半夜去叨扰贵府呢?”
  支三一身红衣格外鲜艳,眼中却是挑衅的冷意:“来说是非者,便是是非人。姜大人到了府上怎么能不来坐坐?莫不是怕了。”
  支府门前的狮子雄威而有凶相,在血红色的红灯笼下凶猛异常,竟然映照一旁的百姓亡之却步。
  灵均轻身挡了上去,嘴角轻轻勾出笑意:“做官莫向前,作客莫在后。既然如此在下也就却之不恭了。”她上前去似对那狮子很感兴趣,便伸出纤细指尖哎呀呀的敲了两下,一双眼睛狡黠灵动:“诸位老乡莫怕,太公护佑方可百无禁忌!区区老虎是成不了狮子的,哪怕是披着一张狮子的皮囊。你说对不对呀,管家大人——”
  支三暗自咬牙冷哼一声,面上的表情却犹自笑着:“自然如此,您请进——”
  “惜名者伤其名,惜身者全其身;名利无咎,逐之非罪,过乃人也。小姜大人,您觉得如何?”支道承一身灰白布衣朴素低调,用的却是上好的素青釉色描花杯,他细细的盯着手中洗茶的工序,却是悠悠的探问出声。
  支道承自己身着朴素,像是特意表示出自己的出身朴素的庶家士子身份,而落在豪奢的建筑与精致典雅的装饰中却显得滑稽不已。
  那灰白布衣上隐隐绣着暗金色的碟纹飞虎,手法高明到龙蛇隐现隐而不现的程度。像是为了产生了某种隐秘的野心,一边想要尽力压制住心中的欲望,可是又不能完全置之不理一样。
  知不示人,示人者祸也;密而测之,人忌处解矣。一边想要隐藏自己伸出的爪牙,一边却洋洋得意的亮出拳头,这样的支道承终于到了极盛顶点后最为膨胀的时候了。
  灵均静静站在一旁,恭敬的似在侍奉父亲般:“名者皆虚,利者惑人,人所难拒哉。追名逐利是人的天性,下官也是人,自然没资格以此品评君子小人。”
  支道承猛然抬头,一双渐渐浑浊的眼睛露出隐秘的光芒:“那么支清廉的事情与你有关么?”
  灵均呵呵一笑:“大人高义,我与世兄不熟悉,怎么会知道他出了什么事情?”
  支道承花白的眉毛似蠹虫般现出老迈的而不自然的颜色,暗色的斑纹伴随着肌肉促成不自然的弧度:“小姜大人,若是殿中之事我得罪你了,今日我便向你赔罪。我不妨直说,审判院之事你知道的最清楚,眼下三法司中御史台可谓独揽大权,全赖小姜大人。你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若争小利,便失大道。”
  灵均似极其疑惑,只是摸了摸下巴:“这么说我投在您的门下才是真正的大道?”
  支道承端方的坐在一旁,脸色却毫无招揽的谄媚之意,那态度浑似一位高高在上的王者:“不管我儿子被人诬告私自刊印禁书还蓄养男妓之事和你有无关系,但是我可以明确告诉你,多少年来从未有人能斗得过我!我不和你打迷糊,识时务者为俊杰,你应该不会像你父亲一样愚蠢吧。”
  他闭着眼眼睛等面前这个不知世事的女子应承,却直等到一阵银铃笑意,那笑意中隐隐含着阴郁的,甚至还有几分说不清楚意味的愤怒。他忽然觉得茫然,这个女子他观察多日,一直是低调且做低伏小的,可是近来却像是蜕了皮的宝剑一般,忽然变得尖酸且尖利,就如同此事她可怕的笑意。
  灵均叹息一声,不知道是叹息他的愚蠢还是叹息自己的执着:“也罢,我现在不同您说了,不过要不了多久您就会知道了。”
  支道承听得一阵糊涂,只是虚掩着发青的唇,眼角却极其锐利:“小姜大人,你身上的毒即便能维持不久,没有解药也救不得了,若再不加救治——”“若再不加救治,我会像颜风神一般死无葬身之地?”支道承大吃一惊,起身看着忽然截住他话头的女孩子,一双眼睛幽暗无比,宛若异世界的鬼魅:“大人的死期到了,若是从前的您,不会用这些低劣的手段来威胁我,您会用更加隐秘的方式将我除掉。哎,您的末日到了。”
  那轻微的叹息似审判者的裁决一般,它虽出自年轻女子的口中,却像是遥远的女祭司一般,执掌着命运的齿轮,在某一天的预言最终得以实现。
  支道承的心中忽然有些崩塌,也许随着自己的权势太盛,这样的裂痕反而在某天反向滋长而慢慢崩裂开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是他毕竟仍旧是那个人的狗,若有一天能够挑破那层底线,御座上的皇帝又会如何呢——
  灵均温柔安慰道:“大人,无论您手段软硬,我都是不同那些蠢货的,您不必再废力气了。”
  支道承看着她轻身欲离去的身影,拳头微微攥紧:“我始终不明白,你为什么如此憎恨我——姜大人,你以为你还能出的去?”
  女子回头粲然一笑美若姑射:“时候未到,总有您知道的一天。您也不要强装镇定了,人人都知道下官来了支府,若眼下害我性命,这便会成为您的把柄,在下就少陪了。”
  她一路出去眼皮都未抬便将一旁的绯炎郎教训的天昏地暗,在一旁惴惴不安的欲试探。她仍只是勾勾唇:“为非作歹却手脚笨拙,真不知留了何用。”说完便飘然离开,只剩下门外指指点点的围观百姓半夜不散。
  支三走进屋中便看着自家老爷呆愣的坐在一旁,心中甚是疑惑这样的反常,嘴上却不提私下动手却被人教训之事。
  支道承回过神色淡淡将那凉掉而未用上的茶泼到地上,青砖竟然如千疮百孔般皲裂:“好强的防范心,若是她真喝了这茶,现在也不用费许多事情了。”
  支三搔搔脸却疑惑不解:“为什么您既有了杀她之心却又放走她?不若属下再派人——”
  支道承冷哼一声打断她:“能杀便早杀了,这女子诡计难猜却也提醒我,她死在这里我不好向人交代。罢了,除了那事,没有人能有我致命的把柄。周乾和宋之韵都死了,还有谁能抓住我的把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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