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妈妈把葡萄端到旁边的几上,帮岑嘉钰揉着腿“我去看过啦,吴裁缝生意好着呢,如今两个弟弟也跟着大了,也不用别处谋生计,好好把个店子经营起来就是。”
本来嘉雯一打岔,岑嘉钰走了困,奶妈妈这么一按揉,岑嘉钰又昏昏欲睡了,还模模糊糊想着:“恩,账本要清楚,布要再寻些进货的渠道,要不然这兵荒马乱的,说不定哪条道就断了;布要多些花样,要让人有选择的余地······”
见岑嘉钰睡过去了,奶妈妈给盖上肚子,轻手轻脚出了门去做事。
作者有话要说:
汗,回来改,张民诚写成了付凡,差点成了小姨子与姐夫不得不说的故事。
第10章 第十章
一晴阁虽不是老字号,但是在海市也是顶有名的馆子。有人也叫它交界馆子,因为它坐落在闸北区,和美租界就隔着几条街。傍着苏州河,二楼的景不错。听说一晴阁老板是个逃难来的北方人,但它家的蟹粉狮子头和百叶结烧肉十分地道。也是,老板只管出钱,做菜的是厨师。
嘉雯穿了件粉色绣蝶的旗袍,嘉钰本欲穿件绿色旗袍来配她,可是唯有的那件好久没穿,尽是褶子,这要熨也来不及,于是就穿了件白色暗金纹镶黑边的旗袍。嘉雯想着自己矮,就穿了双深红色大花的布皮并拼的高跟鞋,好好一朵鲜花就烂了根,嘉钰劝道:“这样穿别人就只顾着看你鞋去了,我记得你和嘉琦一道买了双白色坡跟鞋,那双就不错。我今儿穿平底布鞋呢。”嘉雯很相信岑嘉钰的眼光,跑去换了。
待两人赶到一晴阁,张民诚和另个穿长衫的男子已经坐定在一楼靠河那一侧,应当是来的挺早。待两人坐下,张民诚做了介绍,这男子也是他一个老乡,唤作傅伟,但个头虽然高,但是瘦地竹竿似也,而且形容之间却是另一种“猥”,言语上,倒是口甜的紧,把嘉雯逗得又脸红又笑的。张民诚看着嘉雯笑呵呵的,也乐意熏然,嘉钰心中直叹,这两个傻榔头,倒是正好相称,便柔声提醒道:“我们倒是好点菜了。”
“对,对,对,是我们不周到了”傅伟扬声说道:“都是和二位小姐说的高兴,倒忘了吃饭这件事情了,这家淮扬菜地道的很。”他压低了声音:“这家老板哦,北方流落来的。那吴军阀去年不是战死了么,他本是她家做工,娶了吴军阀没儿没女的八姨太,就把馆子开起来了,要我说,肯定是之前就有些勾搭上了。”
嘉雯好奇:“你怎的知道这些事情?”
傅伟神秘兮兮:“朋友多,哈哈,朋友多。”
嘉钰打断他:“你们可有什么忌口?”
张民诚摇摇头,招手叫来堂倌,堂倌道:“那墙上贴的是菜签子,你们尽管点就是。”
傅伟也跟着摇摇头:“老衲还俗好多年,荤素不忌,荤素不忌。”
嘉雯笑咯咯地同嘉钰商量起了点什么菜,嘉钰略一算计,四个人,五菜一汤差不多了,别看傅伟调笑自如,今日做东的肯定是张民诚。到底张民诚也是老老实实上班拿薪水的人,不要恁地铺张。正待要说,肩膀上却搭上了一只手,刚想转头,就瞧见傅伟的直愣愣地瞧着自己身后的人。
“怎么这么巧?嘉钰你也在这里?”翠泠泠的声音。
是阮云裳,嘉钰站起来,介绍了下诸人,说是朋友一起吃个饭,便见张民诚的耳朵都红了,傅伟倒是自然地很:“幸会,幸会,阮小姐长得真像电影明星。”
阮云裳轻飘飘睨他一眼:“我电影还没上映呢,算不得电影明星,再过一个月,就是了。”又热情邀请:“我在楼上订了房间的,本来要来的朋友没来,那就一道上去吃罢。”
傅伟已经忙不迭地站起来:“那好的很,好的很。”于是几人和传菜打了个招呼,挪椅子踢踢蹬蹬站起来往楼上走。
阮云裳回过头:“阿佐你也一道吃罢,今儿也没别人。”
傅伟黏在阮云裳胸脯子上的目光被阿佐的凌厉目光狠狠切断,只得讪讪收回。
嘉钰阮云裳往楼上走着,她往右撇一眼,阮云裳今日穿一件黄紫交替条纹的旗袍,这般姚黄魏紫的重色,如若不是阮云裳这般鲜艳姿容和窈窕身材,还真是压不住。可今日,阮云裳胸部的确较以往有些不一样,似乎,挺拔些?但是又不好问,只得暂且忍下了。
楼上阮云裳定下的包间却是靠着街道这一侧,阮云裳坐在岑嘉钰右手,岑嘉雯便在嘉钰左手坐下,傅伟忙地想再阮云裳旁边坐下,阿佐腿一钩那凳子腿,傅伟好险没一屁股撅在地上。
岑嘉雯有些不高兴,傅伟本是和她献着殷勤,阮云裳一现面,他恨不得做了仆人侍奉。歌舞场子里的女人,娇娇作作的,看她小山丘似的起伏,也不束束就出来落眼子。岑嘉钰把岑嘉雯的脸色看在眼里,觉得她也太没眼光了,傅伟这般急色,比不上张民诚一个指头。
阮云裳不管桌上多少机锋,也不招呼,携了岑嘉钰手到窗边,指了那边个铺子给她看:“你看那个裁缝铺子,做的好些新潮款式的成衣挂在门口。我特特去问了,也不是别出心裁招揽客人,是待会有客人要拿,特特儿挂在外面。”
岑嘉钰会心一笑:“倒是个好方法。”
正待回桌边,岑嘉钰瞧见了街上的车,不由地呆了。钱胜从驾驶位上出来,从后面座上搀下了个女人,神色很是小心,难道,真是和家里小姐太太有个不清楚?要不然怎会这么谨慎。
沈谦慎一抬头,就看到了窗前玉立的岑嘉钰,旁边那个外国油画般浓墨重彩的一衬,岑嘉钰就如同国画里的一枝伶仃仃的茉莉,后来想想他就觉得这是心电感应,要不怎的一回头便对上她的幽幽眼神呢。
见钱胜仰头灿烂一笑,岑嘉钰倒脸红了,暗暗责怪自己没得乱猜测,真要是那样,他避讳还来不及,怎的还会笑的这么开心。又看见下来的贵妇人手放在自己的大肚子上,是了,有孕的人自然得多当心,她囧然地回以个微笑,略抚一下鬓角就回头坐下了。
沈谦慎在原地还回味着,恨不能上去再和她说话,他大姐莫名其妙抬头看:“唉唉唉,天上掉金子啦,傻愣愣支在这儿,快快和我去店里把我的衣服拿上,寿宴上我要穿的。”
沈谦慎回过神,不由得懊丧,叔祖父大寿,沈家一向重伦常,沈部长小时候又是叔祖父开的蒙,于是举家回去祝寿,下午的飞机就走。大姐怀孕记忆力差了,爱美之心却不减,临走时想起新做的衣裳还没拿,催着沈谦慎亲自开车带他过来拿。哎,碰上了岑嘉钰自然是好事,可这回去要半个月,只有回味这一面过了。
作者有话要说:
坚持,继续。
第11章 第十一章
这顿饭吃食不错,气氛却颇为怪异。
傅伟是一心要向阮云裳献殷勤的,却只能暗叹一声“流水有意,落花无情”,岑嘉雯那般好奇中带点钦慕的目光就别想了,阮云裳眼神都不带扫他一下;想是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于是,他轻咳一声,看阿佐的粗布衣裳,叫“先生”显然太过抬举,于是亲切问阿佐道:“兄弟怎么称呼?”
阿佐眉目不动夹了块红烧肉肉,那肉汁子淋漓的,把饭染成了焦红色,这已经是他的第二碗——“阿佐”。
傅伟本待顺口夸夸这兄弟名字,毕竟是跟着阮云裳一道儿来的,可这名字不过单单一个方向,他从哪里夸出口。左尊右卑?那可不成,这不是贬损了自己么?
阮云裳看到傅伟这般文绉绉问阿佐,不由噗嗤一笑。本歇了搭话之心的傅伟又问道:“兄弟哪里高就?”当然他一眼就能看出阿佐定是“低就”的,他不过想阿佐回问他一句:“先生您哪里高就”,好说出自己在实业厅里做事。
然而阿佐不懂社交礼仪,只慢吞吞答一句“我跟着阮小姐”便继续卯了劲头吃饭,阮云裳买了架西洋床,所以房间得重新布置,他得吃饱了才有力气做事。
傅伟不由得讪讪,又暗恨自己今天穿的是长衫,并不是西装。本以为今天和张民诚出来不过见个破落户的姑娘,顺便解决了饭食,谁知能见到这般风姿灼华的未来电影明星呢?岑嘉钰也美,但远没阮小姐这般生动活泼有意趣,而且已经订了婚,一看就是惹不起也不会玩笑的的,还是算了。
张民诚想跟岑嘉雯说几句话,上次联谊会上他看见她慌错的神情,心里由三分怜惜生出了八分意动,便约了她今日出来,他怕自己不太会说话,冷场到两人相对无言,且时下的规矩是两人没确定男女朋友关系,是不好单独约出来的,就叫上了与他住的近的傅伟。虽则现在与岑嘉雯隔邻坐着,可他一向性子内敛,这好大一桌人,他怎有勇气单独只跟她讲话。
阮云裳倒是有好一箩筐话要同岑嘉钰讲,但是都是私密话,哪里能聊。她不想搭理傅伟,同那张先生不熟,同岑嘉雯是个脸熟可今天她脸色却掉着,于是就也不言语。
一时岑嘉钰倒被逼成了东道主,“这清炒虾仁不错,虾线抽的干净,也全无腥气,大家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