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她习惯了这样一个人，有时候她在海边站得久了，回来的时候十一二点的事情都有，也是一个人，就这么走着。
看到那路灯下的身影的时候她整个人都僵了一下，人站在那儿就不敢动了。
她在的地方刚好那一根路灯坏了，没有光亮，但是前面就是楼了，楼下的路灯没有坏，高高地照着，影影绰绰的，刚好照到她的脸上，却不是很清晰。
但是那路灯下的人却是十分的清晰，尽管是隔着将近十米的距离，但是她还是第一眼就看出来了，那人是顾夕城。
那车子就靠在他的身边，雪还在飘着，他穿着黑色的大衣，脖子上围了一条深棕色的围巾，那雪落在他的身上，白茫茫的一片，只是很快就被体温融消了。
他在抽烟，半个身子被车子挡住，露出来的上半身十分的明显，那夹着烟的手指还是一如往常的好看。
大概是注意到了她的注视，他突然之间回过头来，隔着那茫茫地飘着的雪花，就这么直直地看着她。
“啪嗒”
拎着的购物袋就这样从许婧的手上摔在了地上，落在地上的积雪上，发出来厚重的响声。
那购物袋子里面的瓶瓶罐罐碰在一起，“乒乒乓乓”的，有两瓶咖啡滚出来，从她的脚前摔过去。
许婧这时候才回过神来，低头将那滚出来的罐子重新捡起来放进袋子里面去，把袋子换了一只手提着，一步步地走了过去。
她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平淡如水的神色，只有她自己知道，那拎着袋子的手在不断地发颤和发抖。
不过是几步的距离，没有几秒钟她就走到他的跟前了，两个人隔着那车子就这么对望着。
好多好多的话，可是真的见到人的时候，许婧却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或者说是，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资格说什么了。
两个人就这么对视着，谁也不开口，那风不断地吹过来，但是谁都没有半分的动作。
最后是顾夕城率先动的，他将手上的香烟往嘴里面放了进去，狠狠地抽了两口，然后才摔在地上，用脚踩灭，继而才抬头看着她：“顾夕媛在哪儿？”
许婧一僵，那昏黄的灯光下的脸再也没有半分的血色。
她看着他，嘴唇都是发颤的，也不知道是用了多大的力气，才让自己开口说话：“我，我不知道。”
她从来都没有这么愧疚过，她甚至不敢看他的双眸。可是她又多么想好好看看他，她甚至想冲上去抱着他。
但是许婧也知道，她再也没有机会了。
不知道的时候什么都不会明白，但是一旦有一件事情的突破口被找到了，你就会发现很多事情和你想的不一样。
就好像她不知道顾夕城对她的感情原来是因为爱，而不是因为那些所谓的占有欲和控制欲之后，她才想明白，为什么她不让他碰自己的时候，他总是直直地看着她。
从前她不懂，如今她懂了。
像顾夕城这样的人，就连委屈和难受，都是表现得那么的隐晦的。
如今想起来，她就好像对着他做了许许多多的坏事一样。他那样护着她，可是她却只想一心一意地将他推开推远。
怪不得他说他不会再纠缠她了，一次又一次，换了是谁，都会累的吧。
更何况他呢，等了七年，却等来了她骗着他去死的结果。
可是她不甘心啊，他从来都不说，她也从来都不懂，她哪里能甘心啊。
她当初也不是不喜欢他啊，只是因为害怕和羞耻，根本就不敢承认自己居然会产生了那样的感情。
她怎么甘心！
“顾夕城，那件事情——”
她张着嘴，想告诉他她也不知道的，她也是不知情的。
可是一张嘴，才发现自己的辩白是那么的苍白无力。
许婧抬头看着他，对上那双眼眸的视线，只觉得心头一颤，咬着唇，许多的话，却只有那么的三个字：“对不起，顾夕城，对不起！”
她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没有用了，也什么都不用说了。
他看了她一会儿，什么都没有说，直接就上了车。
许婧下意识地想要跑过去拉着车门，可是等她低头对上他双眼的时候，她却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她总觉得自己该做些什么，却根本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
她甚至连那一年他到底是怎么过来的，都不敢去面对。
拉着车门的手终于一点点地失力。
顾夕城抬头看了她一眼，抬手将车门拉上。
车子动了一下，她往后退了两步，却没有站稳，直接摔在了地上。
她怔怔地看着他倒着的车子，不知道怎么的就摔了手上的东西，抬腿追了上去，像个疯子一样拍着车：“顾夕城，你停车！你给我停车！”
冰天雪地的，眼泪流下来，风一刮过来，整张脸就好像是被放入了冰箱里面急冻一样。
顾夕城正在倒着车，车速也没多少，她这样拍着车，他倒是把车停了下来了。
许婧愣了一下，心底有几分欣喜，连忙走到那驾驶座边上。
车窗缓缓地落下来，露出他一张冰冷的脸，看着她，声音如同那冰雪一般的冷：“许小姐还有什么事情吗？”
许小姐？
她一生最大的勇气，刚凝聚起来，就这样被他这样的一句话轻易地就打得支离破碎了。
许婧站在那儿，路灯映着那张从车窗里面露出来的脸，冷硬无情得就好像是当年第一次见面一样。
不，比他们当年第一次见面还要冷。
“许小姐？”
她低头重复了他的这个称呼，松了搭在车上的手，踉跄地往后倒退了两步，看着顾夕城突然之间就笑了：“没什么，我就是想说，下雪天，顾先生，开车小心一点儿。”
说完，她仰起头对着天就笑了起来了。
第147 冰冷
许小姐？
她万万没有想到，他竟然是这样叫她的。
可是他有什么错呢？
错的全是她啊！
她又有什么资格去要求什么呢，她什么资格都没有啊。
许婧抬手擦了一把眼泪，往后退了几步，看着那一点点重新升起来的车窗，只觉得自己的心一点点地沉了下去。
顾夕城没有再理会她，车子已经倒好了，他一踩油门，那黑色的车子在她的视线中越来越小，越来越小，最后消失不见。
他从来都是这样，做事情干脆利落，如今来找她也不过是为了找顾夕媛，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就不会再做任何的停留。
从两个人第一次再见到如今已经快半个月了，可是他却从未主动跟她说过任何一句关于那件事情的话。
已经足够明显的态度了，换了她，她也该是将对方恨之入骨了。
他没有把她掐死，或者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就已经算很好了，她还在奢求些什么呢？
可是如今，她倒宁愿顾夕城掐死自己算了，这样，她也不用欠他那么多还不清的了。
远处一只猫窜过，许婧惊了一下，脚步往后退了两下，人直接摔在了雪地上。
漫天的雪花，她坐在那儿，却怎么都忘不了方才顾夕城看着她的眼神。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许婧才重新站了起来，也不管脸上的泪水，起身将那些散落出来的东西重新收拾了回去，才抬腿一步步地重新走了回去。
早就想到会是这样的了，但是他活着，总是比他有了万一好一点儿。
起码不管怎么样，她也还是能够看着他好好的。
原来人都是这样的，一旦用了心了，就什么都会妥协。
第二天许婧直接就发高烧了，因为当年在海水里面泡了一段时间，她的肺部感染了，很容易复发，这一年里面她很容易发烧。
只是从前有苏小样盯着她，如今她自己一个人，她找了要就往被窝里面钻了。
本来就没什么盼头了，那一件事情之后，她活得越发的浑浑噩噩了。
想帮顾夕城报仇，却又没什么能力，什么都做不到，就这么一直拖拖拉拉到了今天。
如今看到顾夕城安好地出现在自己的跟前，好像一下子就没有了方向一样。
从前她欠他的太多了，还了也还不清，如今倒是恨不得就这样就算了。
生病的时候就是容易想岔，许婧从来都没有这样的颓废不堪过。如今一场高烧，她甚至有了自暴自弃的想法。
只是总归没能就这么轻易地就离开的，人呐，心底到底还是对着这个世间有眷念的，所有说想离开的人，也不过是一时的固执罢了。
手机铃声响起来的时候许婧才知道自己到底是多么傻，居然会有那样的想法。
连忙伸手去拿床头柜面上的手机，原本以为是苏小样打来的电话，却没有想到是一个陌生号码。
她从来都不会接第一次打过来的陌生号码的，可是这一次也不知道怎么的，鬼使神差了一般，竟然就按了接听键：“喂，你好？”
“嗨，许小姐，是我，王思涵，还记得吗？”
记得，就在昨天他们两个人还在马路上碰见了；记得，怎么能不记得呢，那一天在顾少宇的婚礼上，不就是她和顾夕城一起出现的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