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可大致是在我离开S城后的第二个星期出了事。
还是几天后康素萝打来电话,正事之余不经意和我提起:“昨天巧遇谢明天,听她将那晚的事情复了下盘,我们觉得雍可有可能是自杀。”
我当时正开着功放一边泡澡一边和康素萝说话,以为沥沥水声里自己听岔了,我说:“啊?”
康素萝在太平洋那边惊讶:“雍可在你们家泳池醉酒溺水,重度昏迷了三天,昨天傍晚才醒过来,新闻闹得沸沸扬扬,你不知道?”
我不读娱乐新闻,不逛社交网站,最近因太忙连微信朋友圈都不怎么看了,哪有可能知道;再说每天和聂亦通话,也并没有听他提过这回事,我沉默了五秒钟,问她:“雍可?醉酒溺水?还溺在我们家?”
康素萝给了我十五个字:“嗯,溺在你们家,千真万确,我亲眼所见。”
说许书然超期了十来天才结束他那一组的拍摄。
杀青总要庆祝,因最后一组镜头在沐山泳池拍完,于是就地搞了个泳池派对。席终人散时没留神落下了雍可,等到Ada折回来找她,却远远撞到她掉入池中,救上来时已经呼吸微弱。
康素萝说她亲眼所见,因那晚我们家没人,Ada呼救时还是她和顾隐闻声出来帮忙将雍可送去了医院。
康素萝表示,那晚实在太过混乱,这事第二天就被传开一点也不稀奇。雍可的经纪公司及时在媒体发声,只说那时候夜深天色暗,雍可失足跌进泳池,而因当天拍摄太过疲惫,天然泳池水又太深,因此她虽水性良好也难以避祸。但康素萝却是亲眼看到池边遗落了两三个空酒瓶,旁边还有个打碎的酒杯,推断雍可是喝醉了所以才无法自救无疑。
康二跟我感叹,她那时候只以为雍可是喝醉失足,但昨天听谢明天讲起那天下午发生过的事,又觉得她可能想错了。
说当天下午谢仑去沐山探雍可的班。谢明天因没什么事,想着得帮她嫂子看着他哥一点,也就跟着去了。谢仑在片场等了有一会儿,雍可终于有时间过去和他说话,两人说着说着却吵起来。谢明天那时候正和许书然聊天,离他们比其他人近一些,隐约听到两句。两人大约是在说抢什么东西,谢仑气人最有本事,挑眉笑谈:“我不认为抢人东西是什么大事,能抢到最好。”雍可回了句什么,谢仑接着道:“也不见得每样你想抢的东西,都能抢得到吧。”雍可寒着脸:“说什么抢?本来就该是我的。”因无意识地拔高音量,雍可说了那么多句,仅这句堪堪落入谢明天耳中。大概是有所意识,接下来的谈话两人都降低了音量。而后雍可突然去了趟前园,大约消失了半小时,回来后脸色不佳。谢仑没再同雍可说过话,皱眉又待了十来分钟,然后带着谢明天也去了一趟前园,同正在书房里开视频会的聂亦告辞,之后他们便离开了沐山。
康素萝问我:“我和你讲了这么多,你有没有听出来什么?”
因为信息量太大,我还在消化理解中,我说:“你等等我。”
康素萝恨铁不成钢:“等什么等,非非你怎么这么不敏感啊?显然雍可是想和你抢人,和谢仑吵完他还去你们家找聂亦了,可能是聂亦说了什么话让她伤了心,她一个想不开,就自杀了。不愧文艺电影演得多,一言不合就自杀,幸好救回来了。”又责备我:“这种节骨眼上,你怎么放心把聂亦一个人扔在国内啊?”
我说:“……要赚钱养家。”
想了两秒我提出异议:“雍可和谢仑聊的也不一定就是感情问题吧,‘抢’后面可跟的名词还是有点多。”
康素萝叹气:“你有点危机意识吧!”听了两秒钟,道:“有件事不知道该不该和你讲。”
我说:“听起来不像是什么好事。”
她难得没有反驳,又停了两秒钟,才道:“雍可入院当天晚上聂亦就来了,虽然面上看不大出来,但我觉得他还是挺关心雍可的。”她试探:“非非,要么你还是回来一趟?十来个小时飞机而已嘛。”
我沉默了一下,说:“别,这次电影和许书然上次那还不一样,女主角是个海洋摄影师,整套海报都要拍成水下的,工作量可大。我这儿已经在琢磨让宁致远把澳洲那趟自由拍摄挪挪时间了,哪儿还能回去。”
康二气得不行:“你们这些工作狂怎么不上天呢!聂亦要被抢走了看你怎么哭!”
我说:“我们聂亦帅嘛,免不了要被觊觎,我为了这就跑回去,像什么样子。”要是来之前聂亦没说他喜欢我,我可能就真的怕了,说不定真要不顾工作跑回去,干些不成样的事情。最后不仅聂亦要觉得我不懂事,谁去可能还要因为耽误工期对人家剧组违约而付大笔违约费,变成一个败家子。聂亦说他喜欢我,我也喜欢她,我们还天天打电话,所有的对话都很亲密,让我觉得很幸福也很甜蜜,实在想不出来为什么我要有后顾之忧。
康素萝又听了会儿,有些不自信地道:“那……那确实有点不像样子哈,也不大气,可……可昨天雍可醒过来,听谢明天说聂亦也在她病房里……”
我劝导她:“你我要有朋友出事,我们也会这样关心是不是,我们客观点理解这事。”
康二还在犹豫:“朋友当然要这样关心,可雍可能算是聂亦的朋友吗?”
我想起来谢明天曾和我说,聂亦、谢仑再加一个雍可,他们三个人的确有一段时间关系很好,而那是我所不了解的关于他们三个人的时光。
我告诉她:“算的。”
第二天早上八点,准时等来聂亦电话。阳光晴好,视野之前有碧海白沙,后有青青绿林,侧旁还有棕榈如华盖,空气一派清新透明。我戴着个墨镜坐在各草亭里同聂亦视频。
昨晚康素萝指导我和聂亦每天保持一小时通话,大感欣慰,同时非常好奇我和聂亦都这么酷,居然每天视频一小时,到底都在聊什么。自然不好说我一见聂亦就变话唠,光是汇报自个儿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干了些什么就能汇报半小时,就敷衍她我每天先跟聂亦聊聊A国的时事新闻,他在跟我聊聊国内的时事新闻。
康素萝闻言感叹:“这不就是互相播《新闻联播》吗?你俩真是好一对神经病啊。”又问我:“你从前可不爱煲电话粥了,聂亦不是也不喜欢吗,手机都成天让褚秘书给拿着。”我言简意赅同她解疑释惑:“因为我现在在热恋,而聂博士他在学着谈恋爱。”
服务生送早餐来时我正拿着童桐的手机给聂亦看昨天拍到的抑制双冠鸬鹚。是在鸬鹚捕鱼瞬间抓拍到,那条鱼足有二十多厘米长。
我絮絮叨叨:“听说这种鸟更喜欢海水,真是可惜,明明佛州这边的淡水鱼才真正美味,可叹美国人不懂美食,美国鸟也不懂。昨天中午宁致远做给我一道大茴香鲜味柠檬大嘴鲈鱼,那可真是……”
聂亦靠在办公沙发里,估计将iPad放在膝头,背后是清湖他办公室里的背景,点头道:“已经感受到了你对这道菜的爱意,这么长的菜名你都能记住。”
我同他卖乖:“回家做给你吃啊。”
他淡淡:“除了麻婆豆腐,你做的其他东西能吃吗?”
我挠着头说:“那可以学嘛。”
他摇了摇头:“要真喜欢,让宁致远传份菜谱给我,回家弄个你。”
我一边说这怎么好意思一边忙不迭地给宁致远发了个短信,发完才大惊:“哎,聂博士你还会做菜啊?”
他撑腮笑:“我也很好奇,国外待了这么多年,你到头来只会做个麻婆豆腐。”
我看着他笑的样子就头脑发昏,也撑着腮没个坐相地靠近屏幕,我说:“你别这么笑,看你这样笑我好想什么都不管跑回去了。”
他顿了一下:“那就回来。”
我严肃:“违约要赔钱的。”
他一副昏君架势,眼皮也没抬:“那就赔。”
我说:“哎,好歹也是许书然介绍的,总要给他面子负起责任。”
他停了两秒钟没说话,亭子外面突然来了个人,风风火火端着餐盘过来同我搭话:“非姐你们昨天新看的那处境怎么样了?”
我啪一声将iPad扣倒,跟来人比口型:“林导,咱半小时后再谈OK吗?”
络腮胡子导演愣了一愣,眼神里很有内容,压低了声音调侃我:“嘿,他们说你这时间十成十是在和你老公视频我还不相信……”
我两只手比个作揖的姿势请他快走快走,林导端着餐盘笑着站起来,却故意放大了声音:“我说非姐,你老公把你看得忒严了些啊……”
我简直不敢将iPad重新翻过来看聂亦的脸色了,赶紧道:“是我,是我黏人,不管我先生的事,林导您好走不送。”
将iPad再立起来时却看到聂亦一脸戏谑,我挠着头转移话题:“哎,刚才我说哪儿来着?”
他好整以暇,话音却很温柔:“我不知道,你自己想。”褚秘书却在这个时候进了房间,神色有点着急,但还是很稳妥地跟我打了个招呼,才附在聂亦耳边说了什么。聂亦的美貌微微皱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