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升了副组长,她收拾了东西,搬去了独立的办公室,以后就在杜清和的隔壁。
她一出去,沈念旁边就有人坐不住了,悄悄和她打探道:“怎么就升了副组长了?前两天不是还说她出卖公司,盗卖图纸吗?这就洗清了?”
“洗清什么?”南风冷笑,“人家上面有人呢。”
“真是老马亲戚?”
“老马算什么?”南风啧啧了两声,“陆总前几天不是还传她去办公室?她一个新人,陆总专门叫她去干什么?”
旁边这人一滞。
两人的目光对上,一阵心照不宣的沉默。
过了好久,这人咽了咽口水说:“不会吧?陆总都几岁了呀,都能当她爹了吧?”
南风冷笑:“人家也可不在意这些。以后,见了她还是恭敬点吧,看你不顺眼,炒了你都是分分钟的事。看到沈念了没?你惹人家不高兴,就和沈念一个下场。”
“天哪!”
……
升了副组长,老马还给她配了个实习生,说是让她带带,实际上就是助理。小助理叫宋婷,南方姑娘,长得挺水灵的,个头160都不到,看着特别小巧。刚见面,还有点拘谨,接触了会儿,就放开了。
宋婷是个话唠,性子也热忱,一股脑儿把东西都揽到了自己身上。周梓宁拗不过他,只好在前面带路,到了尽头,打开办公室的门。
办公室很亮堂,是最靠北的位置,前面是公园的广场,没有任何建筑物遮挡。这会儿已经到了正午,光线分外好。
安静的办公室里落针可闻。却有个男人背对着她们,靠着那张实木办公桌,面向广场的方向。他两指之间,还夹着根烟,无声无息地燃着。烟缸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移到了地上,挨在脚边,抖两下,有时还洒出点烟灰。
不止周梓宁怔住,小助理宋婷也愣了好久。
半晌,宋婷忽然叫起来,没等周梓宁发话就冲过去嚷着:“你谁啊,怎么随便进别人办公室?”
“……”
“你居然还在这儿抽烟?弄得满地都是!”
“……”
“你这个人怎么这样?”见他根本理都不理自己,宋婷气得暴跳如雷。
直到这根烟抽完,他才把那剩下的烟头仍到烟灰缸里,抬手打开了玻璃窗。风散进来,吹得味儿淡了些。他又把烟灰拾掇了,倒去了角落的垃圾桶里。
看着他这些行如流水般的动作,宋婷的声音不知不觉就弱了下去。
他这才直起身,转过来,隔着宋婷肩膀的空隙对她说:“等你很久了。”
周梓宁心里五味杂陈。在宋婷不解的目光里,她转身把办公室的门关上了。
第43章
关了门, 周梓宁回头看到宋婷,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尴尬地斟酌着:“……宋婷,他是我朋友……”
宋婷意会过来, 反应也快, 找了个借口就推了门出去。
周梓宁也没想到这个看着大大咧咧的小姑娘这么乖觉,都有点儿愣神。
沈泽棠走过来:“新助理?”
周梓宁点点头:“你不用做事儿?”
这是埋怨他忽然过来呢——沈泽棠怎么会听不出她的意思:“听说你有事儿,我过来瞧瞧。”
周梓宁端看他。神色平静, 眉目平和, 真要说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吧?唇边那微微扬起的一点儿弧度,好像有点落井下石的味道。
她不大确定,狐疑地悄悄忖度着。
对于她这种小心思,沈泽棠一直都比较纵容。到饭点了, 他提议出去吃。周梓宁想着这会儿去食堂的人肯定特别多,点头应下。
过了十分钟, 两人才走出办公室。果然楼道里已经没有人了, 周梓宁说:“只有吃饭的时候, 他们的脚力才能媲美百米接力运动员。”
“人是铁,饭是钢, 一顿不吃饿得慌啊。”沈泽棠轻笑。
周梓宁也笑了笑。
离公司太近唯恐遇到熟人,周梓宁和沈泽棠去了西门对面的另一条街。路过地铁站的时候, 没想到会碰到沈念。
这个点,地下通道入口人挺多的,熙熙攘攘, 很是嘈杂。隔着来来往往的人,周梓宁和沈念的目光无声地对上。这一刻,心底却很安静。
沈泽棠在她身边停下了脚步,半晌,把手放在她的肩膀上。
这一刻,周梓宁明显看到沈念的眼底闪过一丝嘲讽,再不停留,拖着行李进了通道。周梓宁的脚步一开始挪动了一下,后来就纹丝不动了。
怨恨算不上,有点儿唏嘘吧。
有了这么个插曲,后来吃饭她也提不起什么兴致了。沈泽棠给她点了份冰淇淋球,就见她光拿着勺子戳了。
“你好歹也吃一口啊。”
周梓宁低头,发现玻璃盏里的双色球已经被她戳地稀巴烂了,脸上微微一红,搁了小银勺,气闷地垂下了头。
沈泽棠知道,她这是有心事呢。
“这么不开心?”
“没。”
“嘴巴别这么硬。”
周梓宁白他一眼,面带挑衅:“就你懂我?”
“不是吗?”
再这么说下去,非得被他气死不可。周梓宁犯怂了,嘴里念叨着“不跟你一般见识”,默默闭紧了嘴巴。
沈泽棠见她一脸受挫,也不为难她了。
七月份,原本就闷热的气温攀到了周梓宁所能想象的最高温度。
暑假远没有寒假那么长,但有个半月假期,也是不错的了。这几日她天天起早,把阳台上那几盆针垫花搬出来。人要晒太阳,花也要啊。
这种花只有热带地区才有,花叶繁密,一根根细长的红丝从花蕊处向外延伸,半包着向中心围拢,几乎贴地严丝合缝,末梢带着个圆颗粒,远远望去,像过节时挂在房檐下的大红灯笼。也像一团团烟火,火辣辣地惹眼。
这是沈泽棠让柯宇送来的,当初留下来,是她觉得这些花儿看着喜庆。
名字也贴切,长得形象。
闲散在家的日子,除了照顾花草,偶尔就是和师淑芬出去喝个茶、聊个天。在这个陌生的城市,她俩算是难得谈得来的。
其余人,甭说聊天,熟悉都难。工作的场合,人与人之间要考虑的太多了,就算人大多也不错,也都得掂量着、方方面面顾忌,远没有大学时候那样无忧无虑、坦诚相待了。
师淑芬这人,虽然势力、妒忌心强,但还不至于为了点小事去害人,为人还算坦诚。重要的是,她俩没有什么利益纠纷。
言谈中透露,她这次陪沈泽棠来盘城,主要是为了和段氏兄弟洽谈在盘城开发房地产、顺便为申康立在这儿扎根的事情做足准备工作。
申康立这样的大公司,业务版图不可能仅限于第四特区。
这日,两人又在市中心的一家咖啡馆坐下。二楼,靠落地窗的位置,从这儿望下去风景不错。太阳本来很毒,正巧楼底下有棵榕树,树冠庞大,如巨伞撑开了一片荫凉。
师淑芬用银勺子在杯盘里搅拌着:“猜猜我今儿见到谁了?”
“有话就直说。”
师淑芬笑了一下,没恼,声音清清脆脆:“陆茜。”
周梓宁手里的勺子按下。
“虽然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也没这个兴趣知道,不过,我觉得这个消息还是得告诉你的。知道她跟谁在一块儿?”
周梓宁没有表现出急切。她知道,师淑芬肯定会说的,否则不会挑起这个话题。
师淑芬见她不追问,笑了:“比以前沉稳了。”
周梓宁继续抿咖啡。
师淑芬盯着她的眼睛,笑得不怀好意,慢慢地,吐出了三个字:“简素音。”
周梓宁把手里的杯子放下了。
周梓宁真正认识沈泽棠的时候,还是她刚上高一那年。那一年,她也认识了从香港回来的简素音。
简素音出生在澳门街的一个律师家族,祖上是无锡人。一八年,伪政府大搞运动,她的曾祖父因和某位巡阅使意见相佐,举家搬迁到了海外,澳门回归后,姥爷带着她、她姥姥一块儿投奔了在澳门的亲戚。这样无忧无虑地长到了十六岁,因为父辈的龃龉、母亲的去世,她父亲又带着她跋涉到了北京,经人介绍,进了京津报社任职。
说来也巧,她父亲的那位友人就住在她家前面不远的工勤宿舍,简素音在那幢筒子楼里暂住,闲暇时也下来院里晃悠。
那一天是礼拜六,午后下了一场濛濛细雨。
周梓宁和沈泽棠一块儿逛了街回来。胡同里挺宽敞,但要想挤过去两辆车就吃紧了。傍晚时分,雨还在下,路面很湿滑,走两步就打一个滑。沈泽棠扶住她,周梓宁稳了稳,抬起头,大老远就看见几辆车在前头岔口的榕树下堵住了。
她停下来,握着伞柄望着前面的拥堵出神。沈泽棠看出她心不在焉:“和段梵吵架了?”
她“嗯”了声,情绪蛮低落的。
他们认识的时间不长,总共也没见上几面,她和段梵却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交情。可是她对沈泽棠有好感,不想和他断了往来。段梵上个礼拜看到他们一块儿从帽儿胡同回来,脸色马上就变了,回去和她大吵了一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