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故事里的玫瑰 (酸角糕)

　　这种场面，萱萱觉得不是很自在。她再一次站了起来，说：“我给你们加点热水。”
　　两杯热茶满了，萱萱实在找不到任何别的，可以化解冷场的办法。她磨蹭了一下，终于开口：“你们，这么早过来，有什么事吗？”
　　其实，林敏和萱萱的关系，是非常淡的。之前，尽管他们进行过多次吃饭活动，看电影活动，逛公园活动，但无一例外地，没法让他们变得亲近。自然，林敏没来过萱萱的家，像今天这样，一声招呼也不打，直接贸然而来的，林敏从来没有设想过。
　　他下意识地，去看王远山。王远山把他带到这里来，到底是想提醒他什么？
　　没用的。
　　林敏很肯定地想。然后，他收回视线，看向萱萱，同时，站起身来，说：“没什么——”他想说，没什么事，然后，顺理成章地离开。然而，没等他说完，门外传来说话声。
　　紧接着，门开了。
　　萱萱松了口气，一边迎过去，一边说：“妈，你们回来了。”
　　首先进来的是许慧芸，紧随其后的，是陈之。
　　林敏看得怔住了。
　　许慧芸显然是认得林敏的，看到林敏，忙过去打招呼。又看看茶几，热茶、水果，一应俱全，满意地瞥了萱萱一眼，这一眼，马上又让她变了神色。
　　“萱萱，怎么回事啊？客人来了，还穿着睡衣呢？”
　　许慧芸朝着萱萱，猛使眼色，萱萱心领神会，回了房间去换衣服。接着，许慧芸又兀自笑了几声，客套地对林敏说：“还想吃点什么？家里有麻糖，你等一下，我去拿出来啊。”
　　直到许慧芸的身影，闪进了厨房里，林敏也没有应声。他定定地看着眼前的女人，仿佛要把她盯死。
　　外面冷，陈之把两手都塞在兜里，一直到现在，还保持这个姿势没有变过。她的视线落在冷冰冰的地板上，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怎么不看我？”
　　林敏沉着脸，忽然，朝陈之走去。半路，被王远山拦下，王远山示意了下厨房的方向，说：“麻糖来了，谢谢阿姨！”
　　“来来来！都来吃麻糖！”
　　麻糖装在透明的塑料罐子里，许慧芸把罐子的红色塑料盖旋开，取出两块，一块递给王远山，另一块，更大的，更好的，递给林敏。
　　林敏接过，在许慧芸殷盼的注视下，吃了一口。麻糖是刚切的，特别脆，芝麻的香气，和红糖的甜气，完美地融合在一起，是很好入口的零嘴。但林敏根本尝不出任何味道。
　　这时候，萱萱也从房间里出来。
　　她换了一条连衣裙，满裙的浅色小碎花，非常素雅。但裙色太淡，把她整个人，也衬得暗淡。
　　她走到许慧芸身旁，许慧芸抓住她的手臂，趁人不注意，和她咬耳朵：“怎么穿这条呢！陈之那条花裙子呢？多好看呀！怎么不穿那条！”
　　萱萱笑了笑，没有说话。
　　就着苹果和麻糖，又喝了几杯热茶，气氛总算热闹了点。
　　许慧芸和萱萱并排坐着，对面是林敏和王远山，短短的时间里，许慧芸不知明里暗里地，说了多少萱萱的好话，夸她贤惠，夸她文静，夸她有本事。但林敏的神色一直很清淡，也不知道听进去多少。
　　顺着他的目光，许慧芸发现，林敏时不时看一眼的，居然不是萱萱，而是坐在一侧的陈之。
　　“你们两个，留下来吃午饭吧！”许慧芸笑着，转眼支使陈之，说，“你现在就去菜市场，买几个菜回来。”
　　陈之站了起来。
　　“不用了。”林敏回绝，“不麻烦你们。”
　　“怎么麻烦了？一点也不麻烦！以后都是一家人了！”许慧芸瞥了陈之一眼，催，“愣着干什么？去呀！”
　　陈之再没犹豫，还是双手插兜的姿势，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平时，陈之没少惹许慧芸生气，也根本不会这么听从许慧芸的话。但是现在，陈之想，她没法继续再在那里坐下去。
　　她沿路走着，却不是菜市场的方向。
　　田老板的小炒店里没什么人，田老板在店里，一眼看到她，忙走出来，说：“怎么这时候来了？”
　　“没地方去了，我就在这坐会。”
　　陈之抬起头，看着田老板，说：“给我温一壶黄酒吧。”
　　田老板摇摇头，“还没吃饭呢，喝什么酒呀！”
　　“想喝点热乎的。”
　　田老板没说话，细细地看了她一会，然后进了店里，没过一会，提着壶出来，说：“给，特别热乎的！”
　　“谢了。”
　　田老板站在那，看着陈之取了摆在桌上的空碗，说：“出什么事了？你想在我这借酒浇愁呢。”
　　陈之提着壶，刚倒出一点，就笑了：“你这哪是酒啊？”
　　碗里，盛着白花花的牛奶，刚煮的，还冒着腾腾热气。
　　拿奶充酒，陈之不知该摆什么样的表情，她去看田老板，却发现，田老板的视线，投向她的身后。
　　她也往后看去，等林敏一步一步地，走到她的面前，她终于找到一副合适的、笑着的神情，对着他，说：“怎么没留下吃饭呢？”
　　林敏还她一句：“你怎么没去菜市场呢。”
　　陈之笑不出来了。
　　林敏没再说什么，提起她就走。陈之脚下踉跄，勾了桌腿一下，桌子划在地上，杯子里的牛奶，晃荡着晃荡着，溢了出来。
　　
　　林敏把陈之带到了没人的地方，陈之往四处看了一眼，真巧，居然是上次，她从广州回来，林敏把她按在墙上，亲吻的地方。
　　现在，同样的人，同样的姿势。陈之收回目光，看向林敏，林敏凝视着她，眼里内容丰富，似乎是有许多话要说，但不知碍于什么，又是什么话也没说。
　　陈之笑了一下，说：“想问我什么，你问吧。”
　　林敏什么也没问，拿住陈之的下巴，忽然就吻了下去。
　　这个吻，是非常用力的。陈之很明显地感觉到，林敏在生气，同时，也在包容。他要问的，肯定有很多。但他只是吻了她，仿佛，那些满腔的话，他都要透过这个吻，一句一句地吻到她心里。
　　终于，这个吻结束了。
　　他们都在喘息，但这次的喘息，和以往的每一次都不同。这一次，他们仿佛是走远了，走累了，所以必须停下，透透气。
　　陈之迎着林敏的目光，长久没有说话。
　　到了某个时刻，冷不丁地，她张了张嘴，说：“如你所见，她们两个，是我的家人。一个，是我的妈妈，一个，是我的姐姐。”她停了停，特意强调：“陈萱，是我的姐姐，我们有血缘关系。”
　　林敏不发一言，不知为何，他忽然想到，王远山那抹，在当时，他没法理解的嘲弄。而现在，陈之同样地，也露出了嘲弄的神情——
　　“我妈和我说，陈萱的结婚日期定下了，她要我回家，就是要我当陈萱的伴娘。”陈之顿了顿，此时此刻，居然笑了一下，说，“你和陈萱，要结婚了。”
　　林敏倒吸了一口气。
　　“我同意了，所以，我跟她回了家。”
　　林敏望着她，想快点说些什么，但神思却飘远，他忽然觉得后悔。就在一天前，贸易局的门口，他为什么没把这件事告诉她。
　　“但是，你知道我心里是怎么想的么。”
　　怎么想的？林敏的心头一阵发紧。
　　她勾着嘴角，不咸不淡地哼了一声，说：“我心里想，她们想得美。”

43、第四十四章

　　不宽不窄的街上, 人群熙熙攘攘。林敏顺着人潮, 漫无目的地游荡着, 在某一时刻，围绕在身边的人渐次少了，林敏没有在意，等两旁的街灯毫无预兆地亮起时, 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天已黑了。
　　林敏停下脚, 随意地找了面墙靠了上去, 想抽烟, 但身上只有打火机。他把火机捏在手心里, 大拇指按下，幽蓝的火苗窜起，松开，火苗湮灭。这样无意义的动作持续了一小会, 他脑子里想的却是, 方才陈之说过的话。
　　林敏不太能摸清陈之的意思。但从字面上看，再深入理解一下，仿佛, 陈之并未对他闭口不提他和陈萱的婚事这件事, 有什么芥蒂。
　　陈之没有闹脾气，她所有的神情和语气，都是成年人的样子。
　　林敏收了火机，没有继续想下去。
　　不远处是一家门面略小的宾馆, 林敏走进去，给自己开了间房。宾馆陈旧，也谈不上多干净，看起来，像是老板把自家住的房子，改造成宾馆的样子。在陈之所住的这片区里，这样的宾馆有很多。
　　标间里有两张床，林敏躺在离门近的那张，望着空气。他午饭没有吃，现在到了吃晚饭的时间，饿了，但并没有什么胃口。就这么躺着，没过一会，林敏的脑子就有些迷糊。
　　冷不丁响起的寻呼机声，又把他从将睡不睡间，扯了回来。
　　赵芬芳找他。
　　林敏缓慢地坐直身体，盯着寻呼机看了一会，这才到外面找了台公用电话呼叫回去。
　　
　　知道是林敏，赵芬芳劈头盖脸地就喊：“你在哪儿呢？！你给我回家！”
　　林敏回头看了一眼，刚入住的宾馆，还是和赵芬芳报了这里的地址。“这段时间，我先住在外面。”林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