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故事里的玫瑰 (酸角糕)

　　陈之没答。
　　静了好一会，忽然地，林敏在心里叹了口气，说：“我一直以为，爱人之间，无论何时，无论何地，干什么，都是正常的。”
　　他抬起手臂，虚虚地落在陈之的侧脸上，然后，他又把自己，一寸一寸地往前挪进。陈之眼里的林敏，一点一点地放大，直至完全撑满。
　　“陈之，”他用一种，陈之难以形容的情绪，说，“你得知道，我想，只是因为我想，而不是别的，想让你替我解决什么生理需求。所以，你不要再说刚才那样的话，也不要再露出刚才那样的表情。我想——其实真的很单纯，就是因为我爱。”
　　陈之说不出话。
　　毫无疑问，爱这个字，像一把重锤，沉甸甸地击中了她。
　　她似是迷惑，又似是哀默地，眨了几下眼。林敏收回了手，她的脸在他的手掌之下，随着这个动作，也一并被带了过去。
　　林敏把陈之搂到自己的脖颈处，他的手像一把有生命的梳子，顺着陈之的头发。
　　好长一段时间里，他们谁也没有说话。黑暗和寂静，仿佛要把这两个人吞没。
　　渐渐地，林敏的手慢了下来，停了下来。
　　他入睡了。
　　而陈之仍旧清醒，她一点也不困，就算徒劳地闭上眼睛，视网膜上，还是落下了刚才，林敏说话时的神貌。
　　陈之反复地，在心里咀嚼着那个字。
　　
　　这个举动导致的最终后果就是，过了凌晨，陈之才有了睡意。而到了清晨，她仍在昏沉地睡着。
　　林敏醒来，首先查看时间。然后，半撑起自己，静静地看着陈之。不知过去多久，他贴到陈之的耳边，热乎乎地说：“我去买早饭，你想吃什么？”
　　陈之拧了拧眉。
　　“想吃什么？”林敏不依不饶地问。
　　他的大拇指，轻轻地蹭过陈之的耳朵，她薄薄的耳廓，像透着光一般，耳垂玲珑光洁，随着林敏的玩弄，慢慢地显出绯红。
　　确实情难自已，林敏不自禁地俯下，亲了亲陈之的耳垂。
　　陈之闷闷地哼了一声，含糊不清地说：“不要。”
　　“嗯？”
　　陈之又不说话了。
　　林敏琢磨着，心想，陈之这句话，应该是只想睡觉，不想吃早饭的意思。
　　“那我自己去吃了？”
　　安静。
　　“你的自行车借我骑一下。”
　　还是安静。
　　林敏坐起身，把衣服穿好，下床走出房间。
　　
　　一大早的空气非常新鲜，林敏清闲地骑着车，碰到同样早起的人，问：“这附近哪有卖早饭的？”
　　“这里卖早饭的多着呢！不过，有一家最好吃！”
　　“哦，是哪家？”
　　“你就一直沿路，朝着人最多的地方走！”
　　“好，谢了。”
　　
　　林敏的自行车，在来往的人群中，龟速穿梭。过了好一会，终于，他找到了那家最好吃的早饭店。
　　确实，这家店不大，却是人满为患。
　　所有人都秩序井然地排着队，林敏在队尾，排在他前面的人转过身，很热心地说：“你吃什么？把钱算好，我给你传老板那去。”
　　“哦，好。”
　　钱到了老板的手里，林敏就安心等着。店里的高柜上，摆着一台14吋的长虹彩电，电视里，正播放鲜花的广告。马上就要到妇女节了，中国人过洋节，越来越时兴，各地的花店，都是门庭若市。
　　林敏正想着，给陈之也带一束花回去，余光看到王远山骑着车过来。等王远山停了车，排到队伍最后，林敏回头看他，说：“你起很早。”
　　“我每天早上都要跑步。”
　　林敏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很快，林敏拿到了早饭。店里的人来来去去，恰好，有一张空桌，留给了林敏。林敏坐下，开始慢条斯理地吃早饭。
　　王远山也拿着早饭进来，坐在了林敏对面。
　　林敏已经吃了大半，他的食量很大，两个肉包，一个煮鸡蛋，一根油条，一大碗豆浆。王远山留意了一眼，又看了看自己的，他正处于生长发育时期，吃得其实也不少。
　　在食量这件事上，王远山觉得，自己好像并没有处于下风。
　　他哼哼着，忽然想到什么，对林敏说：“我昨天，还有话没有说完。”
　　“？”林敏看向他。
　　王远山要说的话，被忽然进来的陈之打断了。这件事，林敏本来是记着的。但后来，陈之莫名其妙地闹了脾气，着实把他气到了，气着气着，就把事情给气忘了。
　　“哦，你说。”林敏作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一会，我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儿？”
　　“到了你就知道了。”
　　
　　王远山特意卖了个关子，林敏眯起眼睛看他，他已经埋头喝起豆浆，吃得稀里哗啦。但林敏还是看出来了，王远山的眼神，和昨晚，他的语气一样，带着不加掩饰的嘲弄。

42、第四十三章

　　林敏比王远山先吃完早饭, 很快, 王远山也吃得差不多了。但是他依旧坐着不动, 像是故意在等着什么。
　　林敏倒是不急，很有耐心地看着他，一声不吭。
　　到最后，反而是王远山先坐不住了, 哗啦一下起身，扬着手臂催促：“走了走了！”
　　他们一前一后地骑车, 过了将近半小时, 王远山停了下来。
　　这里是一片居民区, 和李师傅家一样, 没什么特别的。
　　林敏环顾四处，王远山看着他，笑了一声，说：“知道这是哪儿吗？”
　　林敏没有回答, 但其实, 心里已渐渐形成一个答案。他不知道对不对，但人到了某些关键时候，会有预感, 而且往往, 这些预感都很灵。
　　这些住宅楼，墙上到处是斑驳的石灰痕迹，有装过防盗的窗户，铁杆上已经锈迹斑斑, 可见它的年纪。但这里的陈旧，并不意味它是低廉的。进来的时候，林敏看到附近有小学，所以说，这一片，是学区房，房价肯定不低。
　　林敏的视线，落在最靠边的，那栋住宅楼上。
　　这一片居民区，由于规划得不好，建造在铁路的边上，尽管铁路和住宅楼隔着一条河，但每每入夜，还是能清晰地听闻火车开过的声音。
　　王远山走在前面，带着林敏进的，正是那栋最靠边的住宅楼。
　　“来得早了点，不知道起了没。”
　　王远山一边嘀咕，一边敲门。他敲的是一楼左手边的住户，右手边的住户靠着河，额外建了一个院子，面积肯定更大一些。
　　林敏站在一边，看了看右手边的那户。户主生活得充满热情，大门很新，看起来经常擦洗，门上贴着倒着的福字，两旁挂着火红的对联，门边的墙上，还钉了一个竹制小筒，筒里插着刚采下不久的桃枝。
　　而左手边这户，门上就相对比较冷清。
　　不过，也贴了福字。
　　
　　王远山还在敲门，过了好一会，门内才有人应声，是一道林敏熟悉的女声。
　　“谁呀？”
　　打开门，门内门外的人都静了一下。
　　门内站着个女人，看起来，是刚起不久，身上还穿着睡衣，袖子卷起到手肘处，手上湿淋淋的，似乎刚才正在洗脸，脸上由于用热毛巾擦过，到现在还是红扑扑的。
　　不管是身形还是眉眼，都是干干净净的女人。
　　“你是？”
　　就连声音，也是干净的。
　　王远山笑了一下，说：“萱萱姐，你可能不认识我，但是，你肯定认识他。”王远山手指了指旁边，女人这才注意到，除了王远山，还有个男人在。
　　“林敏？”
　　女人的脸色，非常惊讶，像是完全没想到，林敏会到这里来。但是很快，她反应过来，说：“别在门口站着了，你们快请进！”
　　她把林敏和王远山引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下，然后进了厨房，取了热水壶出来，给他们泡了热茶。
　　接下来，莫名其妙地，场面忽然就冷了下来。
　　王远山低头吹着热茶，一副根本不想开口说句话的样子。
　　林敏捧着茶杯，随口寒暄：“最近怎么样？”
　　“还是老样子，两点一线，上班下班，挺单调的。”
　　“学校的环境很单纯，而且还有寒暑假。”
　　“是啊，有寒暑假挺好的。”
　　“现在，你还在过寒假吧。”
　　“没有，已经开学了。”今天刚好是周六，学校不上课。
　　林敏点点头，举起茶杯，喝了一口热茶。
　　场面再一次冷了下来。
　　这一次，林敏也不打算继续活跃气氛了。对他来说，冷场也没什么，甚至，比起冷场，让他费尽心思去和一个，他不想多加交流的人交流，更让他心烦。
　　萱萱是个懂事的女人，很讨长辈喜欢，但是，这种懂事，在林敏看来，就是无趣。
　　“我给你们拿点水果吧？”萱萱起身去了厨房。
　　厨房里有一箱苹果，她很细心地削了皮，又切了块，放进水果碟里，插上牙签，端出来。
　　王远山一点也不客气，接连吃了好几块。
　　“吃啊。”萱萱看着林敏，向他推了推水果碟。
　　“好。”
　　林敏低眉看着，却一碰也不碰。客厅里，静得只能听见王远山，嘎吱嘎吱咬苹果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