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故事里的玫瑰 (酸角糕)

　　看得出来，男人是飞赶过来的。到现在，脸上还挂着急色。他一边抽纸，擦着满脑门的汗，一边很是不好意思地，对着孙老师笑。
　　孙老师最讨厌的，就是这种男人。什么本事也没有，只会点头哈腰。她说：“你们老板怎么不过来呢？”
　　男人回：“我过来，也一样的。我们老板的意思，在刚才那个小会上，已经和我说得很清楚了。”他顿了顿，注意着孙老师的神色，说:“你看，我们，已经不是第一次合作了，这第二次合作，你的价格，是不是能降低一点。”
　　孙老师举着茶杯，喝了一口热茶，忽然，笑了一声。
　　“原来，你迟到，就是为了要我降价啊？你觉得，这说得过去么。”孙老师摆出一副，很无奈的表情，说，“怎么办呢，你们想降价，但是，我却想提价呢。”
　　提价？
　　男人擦汗的手，蓦地停了停。然后，像是很不可思议似的，说：“有没有弄错啊？怎么能提价呢？”
　　“怎么不能提价？在沙河，那些服装卖得多好，你又不是不知道。”
　　“可是——”
　　“再说了，”孙老师直接打断，“想要和我合作的，也不止你们一家。我之所以坐在这，和你谈第二次合作，就是因为，我们有过第一次合作。但你得知道，除了你们公司以外，还有别的公司，而且，他们的出价，比你们高。”
　　“这——”
　　“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降价，是绝对不可能的。”
　　孙老师垂着眼，手轻轻地晃着茶杯，茶杯里的热茶，像卷起一阵风似的，不停地旋转着。男人也看着，孙老师茶里的那团漩涡，好一会没开口，像是在思考着对策。
　　所以，孙老师轻蔑地瞄了男人一眼，不果断、没胆量，她最讨厌的，就是这种男人。
　　终于，男人说：“提价这件事，我没办法做什么决定。这样吧，我去打个电话，问一下我们老板。”
　　“你问吧。”
　　男人站起来，快速地走出了茶厅。茶厅对面有公用电话，孙老师从茶厅里看出去，能看到男人的嘴巴一张一合。
　　过了没一会，男人回来了。这一通电话，竟然又让他出了一脑门子的汗。
　　他说：“我们老板说，可以提价，但是，要在可接受的范围内。请问，你想提价多少？”
　　孙老师笑了一下，用手比出一个数。
　　男人摇头：“提得太多了，我们老板不会接受的。”
　　“那就算了，你不接受，自有别人会接受。”孙老师提起包，准备走。
　　“等等——”男人又站起来，“我再去问问。”
　　孙老师看着男人，一下子又跑出茶厅。她觉得，男人再坐回来的时候，这件事，应该就能成了。她只要，安心地坐下喝茶，慢慢地等。
　　但是，她已经不想等了。
　　在男人回来前，她就离开了茶厅。依旧是打了一辆车，去了另一个地方。同样也是一个男人，穿戴整齐，相貌堂堂。老远看到孙老师过来，就不慌不乱地站起来，握手，说：“孙老师，我代表时尚先锋服装设计公司，已经在这里恭候多时了。”
　　孙老师有点意外：“你认识我？”
　　“并不，但是，干服装的，都有一股特殊的气质。”男人说，“在你身上，我很明显地看到了，这股气质。”
　　孙老师笑了：“什么样的气质？”
　　男人却忽然不说话了。
　　孙老师说：“说不上来？”
　　“说得上来，但是，说出来的话，你可能就觉得俗了。”
　　“没关系，说说看。”
　　男人笑了笑，眼神在孙老师的脸上、身上，不着痕迹地流转。他说：“我认为，干服装的女人，都很漂亮。”
　　确实很俗，但是，孙老师爱听。
　　恭维过后，男人说：“孙老师过来，是不是已经带上了图纸？”
　　“不急。我们，总得先谈好价钱。”
　　“不管是什么价，都没问题。”
　　“是么。”
　　男人胸有成竹地笑着，说：“孙老师没带图纸来，但我，却是带足了钱来的。”
　　“好，既然你觉得，价钱不是问题，那么，我们再定个时间，我把图纸带过来。”
　　男人说了声好，然后，像是不经意似的，问了一句：“孙老师，你这，好像有很多图纸，这些图纸，都是从哪里来的？”
　　“这个，你就别管了。你也说了，干服装的女人，有一股特殊的气质，除了漂亮，其实，还有一点，就是，我想要的图纸，我自有办法拿到手。”
　　男人点点头，看着孙老师，没有再问什么。
　　孙老师说：“那这件事，就定下了。”
　　“好。”男人站起来，再一次，和孙老师握手，说，“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37、第三十八章

　　回到风速后, 孙老师又把时尚先锋服装设计公司的相关资料, 看了一遍。这是一家刚起步不久的小公司, 没有什么知名度，也没有作出什么成就。和风速，肯定是不能比的。
　　这是时尚先锋的劣势，但也是它的优势。孙老师卖出图纸后, 更容易脱身。
　　没有犹豫什么，整件事情, 和第一次卖出图纸一样, 非常顺利。孙老师把图纸交给时尚先锋, 时尚先锋把钱打给孙老师。
　　两方合欢。
　　接下来, 就是等时尚先锋下厂出货。孙老师早已计算好时间，确保时尚先锋出货，会比风速早将近半周。
　　下班后，孙老师打车去了徐风的小洋房。
　　天已经黑透了, 此时, 正是乍暖还寒之时，偏郊的小洋房外，依旧刮着阵阵寒风。徐风的老阿姨来开门的时候, 看到的就是, 这样一副场景。孙老师爱美，穿得不多，在门口站了没一会，就像筛糠一样, 冷得直发抖。
　　实在是，格外楚楚可怜。
　　老阿姨不敢有一点怠慢，马上迎人进来，又喊徐风过来。
　　看到徐风，孙老师马上就泪眼汪汪了，说：“要是我不来找你，你是不是就不会来找我了？”自从陈之来了风速，孙老师觉得，她和徐风之间，或多或少蒙上了一层隔阂，尤其是春节假期，至今的这段时间里，孙老师说：“你，是不是在生我的闷气？”
　　徐风没多说什么，只是对着孙老师，张开了手臂。
　　孙老师飞扑进他的怀里，他安抚地顺着孙老师的头发，说：“我没有在生你的闷气，是你在生我的闷气。”
　　“我哪有。”
　　“哪有？”徐风笑了一声，说，“这段时间，是谁，处处和我对着干？”
　　孙老师锤了徐风一下，徐风抓住她的拳头，说：“还没吃饭吧？一起吃。”
　　“不想吃，你也别吃。”
　　“该吃饭的时候不吃饭，你想干什么。”
　　孙老师仰起脸，看着徐风，用只有他们两个，才能听到的声音，说：“不是我想干什么，是你想干什么，我们就干什么。”
　　此情此景，老阿姨很识趣地回避了。
　　徐风和孙老师，上楼进了卧室，老阿姨摆出的一桌子菜，凉得彻底。这时候，卧室里的男女，才穿好衣服起来。准确地说，是男的穿好衣服起来，女的还半死不活地躺在床上。
　　冷不丁地，孙老师忽然问：“这是什么？”
　　她拾起床头柜的东西看，显而易见，这是服装图纸。和她从陈之那里，拿走的图纸相差无几，但还是有区别。
　　徐风说：“这是陈之修改后交给我的。之前的，有一些问题。”
　　腾地一下，孙老师从床上坐了起来。
　　她交给时尚先锋的，是有问题的图纸？但是当时，图纸拿到手的时候，明明确保过万无一失！而现在，要不是她恰好来找徐风，是不是就会被蒙在鼓里，根本发现不了？！
　　孙老师瞪着图纸，不发一言，把一口银牙，咬得死紧。
　　是谁？
　　陈之？
　　玩的一手好花招！
　　徐风走过去，低头看着孙老师，问：“你怎么了？”
　　“……没什么。”孙老师把图纸放回床头柜，又故作镇定地躺回去，说，“我好困哦，你的床，借我睡一下。”
　　“嗯，我先出去吃饭，你醒了，喊我。”
　　
　　这一觉，孙老师当然是清醒得不得了。离开小洋房后，第一件事，就是把修改后的图纸，交给时尚先锋的那个男人。
　　男人仔细地看了看图纸，神情越发严肃。如果按照修改后的图纸下厂出货，就意味着，之前下厂的货，都作废了。而且，要赶在风速之前出货，不加急，几乎是不可能的。
　　这是由于孙老师的失误，造成的损失。自然，时尚先锋不会来承担。那么，只能是孙老师自己，来自负盈亏。
　　“你确定吗？”男人定定地盯着孙老师，说，“这样的话，你根本没有什么赚头。”
　　“确定。”孙老师说。
　　就算一分钱拿不到，她也得让这件事，按照她的计划进行下去。
　　连续几天，工厂加急，工人和机器们日夜不休，终于，还是按照原定的时间，出货了。
　　
　　接下来，如孙老师预料，风速召开了管理层会议。
　　陈之也来参加。
　　依旧是李文书主持会议，说：“现在，市场上又出现了一批服装，和陈之图纸上的，一模一样。这样的事，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而且，两件事发生的时间十分靠近，让人不得不怀疑，这是有预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