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张梓游、张梓……游……”单徙停在花园入口,声音小下去,因为那边还站着另一个陌生的女人。
可是他听见了她的喊声,侧过角度,看了她一眼。
尔后若无其事地把手里的高脚玻璃杯递给旁边的年轻女人。
玻璃杯里,是翠绿色的冰淇淋,还有他惯用的长调羹。
单徙:“……”
张梓游招手,让她过来。
旁边的人给他递了张纸巾。
单徙往他那边走过去,时而看地,时而瞄瞄他们两人。
她看见他自然而然地接过纸巾,擦拭残留在唇角的冰淇淋,动作优雅。
让她想起他在梅州酒店时,靠着电梯门剥开糖纸的样子。
还有,他身边那个年轻的亚洲女人,是谁呀?
好像跟他……很熟络。
“用早餐了吗?”张梓游抬手,解下她脖子上胡乱系着的白色围巾,换了个样式,重新给她戴上。
她摇着头,瞄了一眼他身后的大姐姐。
这种偷瞄的模样,坦然又乖巧,纯粹又羞涩。
就像刚认识不久时,偷偷观察他那样。
“陈妆,我朋友。”他稍稍让开。
“哦!那个……陈姐姐好。”事实上,单徙有点囧,他的介绍就这么点,她真怕自己言语不当。
“你好呀,他家小长乐,”陈妆笑得明媚,拿手比了一下,“你挺高的嘛,没有他说的那么小孩子。”
“啊?”她转头看他,表情傻气极了。
张梓游轻笑一声,双手收在黑色休闲长裤的裤兜里,望向花园里的花花草草,说:“她是在夸你。”
单徙对着陈妆笑嘻嘻地说“谢谢”。
他又笑,“还真信?”
“……”她简直想咬他。
“这是‘张式*’吗?耳目一新啊。”陈妆端着冰淇淋笑,虽然有点惊讶,但明显一早就知道单徙的身份。
单徙有点脸红,急着转移话题,指着她手上玻璃杯问:“陈姐姐,他是不是让你帮他拿冰淇淋?”
陈妆装傻,并且装得十分像,“没有啊,这是我想吃的。”
就差没有挖一口放进嘴里,以此来证明自己的话了。
“陈姐姐,我悄悄告诉你哦,”单徙凑近她一点,故意不让他听见,“#¥%……&*(&”
张梓游面无波澜地挑了挑眉,相当绅士,没有打断她们咬耳朵。
4
陈妆是从中国北京来的,本来要飞美国办事,听说他以后很长一段时间不定居,她便跑来奥斯陆了。
时间关系,她不能待太久,匆匆聊了几句,就赶着要离开。
走之前说,下次要找机会一起聚,希望那时候他们俩已经把另一个生命带到世界上来了。
张梓游想都没想,就扔给她一句话——“清醒点”。
陈妆耸耸肩,跟单徙说“再见”,然后拿着包包上了车。
公寓里的物业人员还没搞定,张梓游抬起腕表看了眼。
“没机会带你去看挪威平原的雪景了,就在这附近散散步?”
偏头去看旁边的小家伙,她居然还望着陈妆那越来越远的车子在发呆。
“。”他在她面前打了个响指。
她终于回神,微嘟起小嘴看向他。
“干嘛?听什么?”
“我觉得我有必要说明一点:跟你制造出另一个生命个体这种事,永远不可能发生在我身上。”
“……”单徙愣住,尔后感到郁闷不已。
为什么他又知道她在想什么?
刚刚她就只是在纳闷……为什么他要让陈姐姐清醒点,说得好像这辈子都不生小孩一样……
可是他的神情一点也不像是在开玩笑。
就算他能做到一本正经地扯,这种事情也不适合拿来扯吧……
“你、你……”她抓了抓头发,有点不解,有点慌张。
“我喜欢小孩,但有一个就够了。”张梓游瞧着她,笑得有点戏谑。
单徙捧住脸颊,踮起脚尖反驳:“什么呀……我又不是小孩,我都成年了!”
指尖轻点她鼻尖,“我感觉是,你就是。”
“……”她当然知道他一直拿她当孩子看待。
“就算我是,那、那你就不当父亲啦?”
一辈子那么长,他年轻,她更年轻。真的不生个小孩吗?
“我为什么要当父亲?”张梓游牵起她的手,沿着院子外的小径慢慢走。
“可是你……你……”
单徙努力想找话语向他解释,但是发现无从解释。
因为的确没有人规定,一个男人必须要当父亲。
“我不会是一个好父亲。”
他又出声,语调平淡且笃定。
“我讨厌吵吵闹闹,也不可能受得了无知过头的儿童。”
“那你、不对,是我们,那我们老了以后,生活岂不是……”她话还没说完,脑门上被他敲了一下。
“首先,我这么有趣,你觉得跟我在一起会有无聊的时候?”
“……”
“其次,虽然很枯燥,但玩转世间的财富权利、人心人性这些东西,对我而言并不难。你怕跟着我,会有饿死街头的一天?以至于要生个孩子来保障养老?”
“……”
“再有,”他放开她的手,揽过她的肩膀贴在怀里,“分娩过程,藏着第十级的生理疼痛。你就这么想尝一尝?”
“……”前两个她没异议,但第三个是什么诡辩?
单徙不以为然地哼哼道:“其他女性不也要经历分娩?痛就痛呗,你别想吓唬我。”
张梓游哂笑,“好吧,以上都是无关紧要的。”
“什么?!我认真听你严肃地说了这么多,你现在告诉我那都是无关紧要的?”单徙简直……
这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好不好?
“你怎么还不明白?”他笑得更恣意,话却没有继续再说下去。
“明白什么?你快说!”
“不说。”
单徙气结,“你、你怎么这样啊,你无赖!”
“我从来就没说过我有赖。”
“……”
单徙放弃跟他争论这个话题,或者说,默认了他的一切决定。
5
他的公寓坐落在郊外,走出院子之后,就有大片的雪景。
绵延曲折的人行小径,从两人脚下伸展而开。
她抓着他的尾指,跟着他悠悠散步。
“你刚刚跟陈妆说了什么?”
这个问题困扰他好一会儿了。
“没说什么呀。”单徙故意不答,心里偷笑。
“你跟她说,你看见我吃冰淇淋了?”
“不是,”她扬着小脸,笑得得意,“虽然我的确看见你吃了!”
张梓游抽出被她抓着的手,用臂弯勒住她脖颈,“小混蛋,说不说?”
“救命呐!家。暴啦!”
“……”他低下头,眯起眼,“家。暴?好主意,下次我试试。”
“你、你!就只会打。压小天使……”
“那又怎样?”
他伸手挠她腰肢,单徙痒得不行,又挣扎不开,只能娇声讨饶:“张张张,你、你放开我,我就告诉你……”
张梓游立时松开手,挑着眉瞧她,“说话算话。”
“嗯……”她用手指点着下唇,状似思索。
“我跟陈姐姐说,容姨已经知道你偷吃冰淇淋了。”
张梓游:“……”
完了。
6
时间已差不多,他牵着她往回走。
单徙拽着他的尾指,轻轻晃来晃去,“对了,我什么时候成你家的了?为什么陈姐姐会说‘他家啥啥啥’啊?”
“不然?你以为你是谁家的?”他的声音懒洋洋的,人也懒洋洋的。
她嬉皮笑脸,“坏人家的。”
张梓游轻声哼笑,步调悠缓。
她突然停下脚步,等他回头时,说:“背我。”
两人对视,他的目光在她眉眼间无声游走,尔后转身,在她面前稍稍弯腰,“自己上来。”
“yeah!”单徙踮着脚尖跃上去,双手熟练地搂住他脖颈,腿勾在他腰际。
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就是被他背;
相识到现在,次数都快多于拥抱了。
很容易就成为了一种特定的记忆,以及,特定的亲昵方式。
“她的长发真漂亮,气质也超棒的,明媚又朝气。”单徙趴在他左肩,十指放在他锁骨下方,胡乱扣着。
“你说陈妆?”
“是啊。嗯……”她没忍住,问了句,“陈姐姐跟你……以前是同学呀?”
张梓游但笑不语,托着她的身体,调正了点位置。
“你别这样笑呀,我就是……好奇嘛。”单徙的脸有点热,小声嘀咕。
以前见到的他的朋友,都是男性;陈妆还是第一个……被他称为‘朋友’的女性。
而且她也挺年轻的……
他又……这么招人……
“华人笔友。”
他突然出声,单徙愣在他肩膀上,反应不过来。
“陈妆,刚念sskole时,我在y结交的,后来成了penpal,再后来,就成朋友了,”张梓游稍偏了偏头,调笑着问她,“怎么,你就这么没自信?”
“……什么呀,”单徙才不承认,自己又被看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