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啊,后来他竟然没去;再后来……我跟他断了联系。”
“……再再后来,还是我在ins兜转了好多人的社交圈子,才把他找回来的,”说到这个,杜明疏简直生气,“丫当时肯定是打算就那样把我踢出他的世界了,一声都没吭直接就销声匿迹!”
“嗯……这种事,我相信他肯定经常干……”单徙笑得有点无奈。
她隐约知道,张梓游性格里冷清又狠绝的那一面,在社交这一块体现得淋漓尽致。
“对了,所以他到底为什么没继续学习服装设计呀?是不是他养父母不同意啊?”
“我也不清楚,他从来没提起过。不过我重新跟他联系上之后,才知道他学的是商科,”杜明疏纳闷的是,“……他似乎对美术和服装设计完全失去了兴趣,总之再没见他碰过那些东西,也不再跟我谈论时尚界的话题。”
“……像变了个人?”她的直觉。
“那倒不是,性情没怎么变,还是那个让人没办法的讨厌鬼,反而还更大爷了,他大爷的!”
“……”单徙心想,有本事你当着他面说啊……
“那、话说回来,有点诡异啊,明疏哥哥你觉不觉得?”
单徙想起来,前些时候张梓游带她去纽约。
他曾简单提过,年轻时挺喜欢玩服装设计的,还曾想过去学院学习。
可是他从头到尾都没表现出自己有多喜欢美术这些东西。
他只是告诉过她,自己年轻时没有选择权。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里简直下了场暴雪。
铺天盖地的,差点把旁边的她淹没掉。
那时候,单徙理所当然地猜想,应该是他养父母不支持他学习服装设计吧,所以才说,没有选择权什么的。
兴趣爱好不被父母认可支持,甚至被极力反对———这个现象,在中国很普遍。
当然会让年轻人苦恼,但并不会严重影响往后的生活。
何况张梓游又是那种……很多方面都能玩到专业水平的人,少一两个方面也应该无碍吧。
就像现在,即使没有从事服装设计工作,他做风险投资什么的,也很厉害的感觉。
反正……单徙是这么觉得的。
所以当时在飞机上,她没觉得有太大不妥。
所以现在听杜明疏这样说,才会觉得不解。
这感觉就像是……某个重要的环节,一直被她忽视掉了。
突然间蹦出来一个线索,牵引着她一步步往回看,才发现来时那些斑斑点点,或许是可以串起来的。
理想王国,不等于梦幻王国或utopia,应该是原本在他人生计划里的、挺重要的东西……吧。
那为什么后来……他会把它抛弃得这样彻底?
是不是因为他的养父母特别严厉?
好像哪儿不对劲啊。
但到底是哪儿?
单徙纠结到拧紧了眉头,就是想不通哪儿不对劲。
3
天色渐黑,容姨把晚餐都准备好了,他还没回来。
单徙在屋里待不住,跑到院子栅栏外来回踱步,踩着树叶投下的光影,蹦跳着,消磨这短暂又漫长的等待时间。
今天跟容姨和杜明疏谈论了好多关于他的事情,明明应该对他那些不好的性情习惯感到生气的,但单徙却像入了魔一样,只想抱着他,把所有话都告诉他,包括那些说他很讨厌的话。
嗯……还要吻吻他,让他把昨晚答应了要讲却又没讲的童话故事讲给她听。
对了,一定得窝在他怀里听,和着彼此心跳的节奏。
他的呼吸,他干净的声音,他身上的青柠气息,那双漂亮的桃花眼,他各种各样的笑:疏离的、嘲讽的、温柔的、无奈的、引诱人的……他时而怪异的行为,无意间流露的孤独,他修长好看的双手……
他的一切一切,都让她着魔。
让她觉得,生活可真美好呀。
让她一抬头,就能看见星星呢。
单徙越发认为,即使在世俗意义上,他年轻厉害,处在较高的社会阶级;可归根结底,他贫穷到空荡,空荡到漂泊,漂泊至无处可栖。
除了大卫·鲁森,其实没人爱他———在他看来算得上数的那种爱。
可是鲁森不在人间了。
他依旧不知道该怎样降落。
他比她,更需要被拯救。
从初识到现在,都是如此。
只是她察觉得太晚了点。
又或者说,是因为她开始感到了某种莫名的不安。
知道越多,越混乱,越不安。
4
“他小朋友,你不冷啊?”杜明疏从院门出来,双手拢在唇前,呵着热气。
“冷啊,可冷了,”单徙跺着脚,“他怎么还不回来?”
傍晚的路灯投射出两人的影子,杜明疏有点无聊,对着地面在做手影。
单徙看着那变幻的手影,不知怎么的,想起了上次在梅州酒店的更衣室,那人把双手摊开在她面前。
他说什么来着,那时候……
[……你听说过芬兰岩石教堂吗?我十五岁时,在那里的露天祷告场跪了一整日……后来,我在那儿,就在上帝面前,跟人打群架……我从小就喜欢画画……但在那次之后,很难再画出一幅让自己满意的画。那些街头混混可真是年轻气盛不怕死,也不怕别人死……]是这样吗?好像是。
原来他说过,只是太轻描淡写了。
趁她处于重大而强烈的情感转折时,一笔带过地跟她谈起过,以至于她完全没把重点放在这几句话上。
那时候,她听到的重点是:画里的人是弟弟而不是恋人;还有,他向她缴械投降。
单徙,承认吧,你……你也并不……你真是个笨蛋。
只关注自己的感情被不被接受的自私笨蛋。
真正爱一个人,想在余生做到感同身受,那就一定无法避免踏入他的过往。
尤其是跟他这种……这样的人在一起,爱情怎么可能只是简单地过过日子?
他时常可以将人一眼看穿,洞彻人心。
想必初见时,单徙在他面前就是一览无遗的。
他拥有她所缺少的,并能以合适的方式给予她。他可以轻易帮她解决一切困境。
也许单徙身上也拥有他所缺少的,但是她却不知道怎么给他,她甚至不清楚他的困境到底是什么。
5
“……明疏哥哥,他突然消失那一年,是不是十五岁啊?”
“不是,我记得是十六岁,2014年吧。2014年的这些时候。”
那……还是对不上啊。
不是因为十五岁那场群架伤了手,才放弃了美术、放弃了去念服装设计。
而是在十六岁,十六岁……
容姨说,她是在他十六岁时遇见他的。
所以,十六岁他曾在希腊流浪过。
那……2014年的这些时候,也在希腊吗?
还是说,去了别的什么地方?
为什么要突然消失,独自流浪?
这些问题,单徙到现在才接触到,才意识到有多重要。
这空荡荡的愧疚和无措感啊。
张张张……通往你心门的路真的好长好长。
每一天,每一步,爱着你,痛苦又甜蜜。
下雪了。
又下雪了。
第五十五章
1
“他短信说,在回来的路上,还说,你不接电话……”杜明疏把手机拿给单徙看。
“我、我手机放楼上了嘛。”她看了眼短信,心跳有点快。
每一次多了解张梓游一点,单徙就觉得像重新认识了他一遍那样。
这感觉真奇妙,只有他能给她。
刚走进餐厅房,低头看着手机新闻的杜明疏突然“呀”了一声。
“刑拘了……”
“什么居?”单徙在帮容姨摆放餐具。
“他姐夫涉嫌了一堆金融市场的严重违规操作,下午五点多被刑拘了。”
“……”她抬头跟他对望。
两人都有点愣,先前都猜错了。
“那他有事没?”
“没事,这些新闻里根本就没提及到他,”杜明疏走过去,帮她挪开餐椅,拍着她肩膀说,“放心吧,那些东西他最懂,不会让自己有事的。”
容姨在一旁笑着附和他的话。
但是……杜先生的手……好像…不太妥。
虽然拍肩膀是表示安慰的小动作,但要是先生在这里,一定会……那啥……
他的占有欲不言而喻,最讨厌别人动他的专属。比如果醋,比如小长乐。
容姨正这么想着呢,引擎熄灭的声响就从院子里传来。
2
“张梓游张梓游!”
他刚关上车门,一转身就被人抱住。
她整个人跳上来,手脚并用。
张梓游条件反射地伸手勾住她脊背,以防她掉下去。
来不及避开,下巴被她脑袋撞到。
“littlebastard…跳这么高做什么?”他疼得倒吸凉气。
“我不是故意的嘛……”单徙摸着自己的脑袋,嬉皮笑脸的,往他颈窝处钻。
“下去。”
“哦……”
她极不情愿地松开手脚,从他身上滑下来。
又立刻凑前去,“要不我帮你摸摸,吹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