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着心事的青春,时光无声替她成长。
3
“……先生,先生?”
“抱歉。”张梓游收起手机,抬头。
“这是您要的颜料盒。”店员把纸袋递给他。
“谢谢。”
尾指拎着袋子,垂在身侧。
另一只手拿着手机。
张梓游站在精品店檐外,低首查看刚刚没看完的短信。
她说自己期末成绩进步了;
她说被班主任表扬了;
她说学校补课要补很多天;
她说好像很多天没见到你了;
她说这将是第八个父亲不在家的春节,但是是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春节。
她把短信写得像长篇论文,还附上自己的各科成绩。
他懂她的全部意思。
秀气拇指在手机键盘上敲了几个字。
张梓游问:[春节怎么安排]
等待回信的空隙,他又走进身后的精品店。
出来时尾指上多了一个精致的礼品袋。
收到新短信:[春节呀,应该会做些好吃的,给自己多烧几个菜。我上回在食堂电视上看见好几道新样式的菜,放假一定要试试,还可以边吃边看春晚小品。你怎么安排呀?杨姐姐说你工作很忙,会不会忙到没时间吃年夜饭?我跟你讲哦,梅州的娘惹跟酿豆腐超好吃的,还有那个梅菜扣肉,年夜饭餐桌上你一定会见到它们嘻嘻。]正看着,又收到一条:[……啊!我忘了你本身是在酒店的,还跟你说了一堆吃的。短信不能撤回……嗯,我不是吃货!真不是!]欲盖弥彰的小姑娘。
张梓游翘起唇角,勾着尾指上的两个袋子,轻轻晃。
垂眸看手机,长睫盖住双眼里的所有情绪。
他顿了几秒,然后回她:[如果不介意,除夕过来跟我一起过]4
回到酒店套房里,再次查看手机,小姑娘回了一条全是符号组合的短信。
靠,看不懂。
果然老了,跟小孩子之间存在代沟。
另一边,单徙已经扔下课本,高兴得在床上滚了一圈又一圈。
5
学校补课结束那天下午,单徙抱着一堆书本卷子回家。
还没掏出钥匙开门,就听见里面传来“哗哗”水声。
她咬唇,在门外站了十来分钟,酝酿心情,企图让自己尽量以一种平静的状态喊一句“老爸”。
“小单徙?站哪儿干嘛,怎么不进来呢?”
单徙懵了一下,尔后松了一口气。
“是你啊杨姐姐,我还以为是我老爸回来了。”
杨艳给她打开门,笑着解释说:“我暂时辞了酒店前台的工作,明年开始去做文员,年关闲着了,以后常来陪陪你。”
“辞了?怎么这么突然?那你———”
“哎呀就是觉得做久了有点无聊啦。”杨艳迅速转移话题,跟她讲今天晚上做了什么菜……
6
次日,寒假第一天。
单徙惦记着那人的话,起了大早,准备去酒店兼职。
还没出门,杨艳就带着早餐来了。
“哎呀忘记给你说啦,张先生说不让你去兼职了。你啊,就好好待家里复习吧。”
“啊?可是我……”单徙抓着短发,有点懵,“我是预支了工资的。那个,就、很多资料费用都是他出的,班主任把他当我家长了……”
“那不就是嘛,家长本来就要负责这些费用的。”
杨艳觉得自己真是急中生智。
这句话不是张先生教的呢,是她自己随口诌的。
单徙:“……我答应了他要还的。”
“不一定要用打工的方式还嘛,以后用别的方式偿还他就好啦。”
“真的可以吗?”
“真的!”
……
7
后来杨艳把对话还原给张梓游听,他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
别的方式?
严重歧义。
8
于是,寒假十几天,杨艳都在单徙家,以无聊的名义陪她照顾她,让她专心复习。
当然,除了除夕那天。
9
除夕对张梓游而言,跟平时每一天没什么区别,甚至更忙。
说起来,这也是他第一次在中国过春节,且服务行业一到年关都是连轴转着工作的。所以他对除夕没感觉。
直到下午出门时,门口那个亮橙色的身影进入视线,张梓游才意识到除夕跟平时的区别。
“那只天使,过来。”
听见他声音,正在跟保安大叔聊得欢快的单徙立刻转头,笑得喜气洋洋,乖乖走到他跟前。
张梓游从皮夹里抽出房卡,夹在指间,递给她说:“我可能会忙到晚上,你自己上去玩先。”
她接过来,轻“哦”了一声,又问:“那我能不能给你做好吃的?”
“上面没有厨房。”
“啊?这样……那———”
“你若真想,也可以去餐饮部的厨房。”
“好!”她继续喜气洋洋地笑,“我手艺超棒的!你回来时一定会尝到。”
他嫌弃,“自卖自夸。”
“……”
“礼物在电脑桌上,”张梓游抬手看腕表,“先走了。”
“早点回———啊不,是那个、早点忙完,嘻嘻。”单徙觉得无论怎么说都……很奇怪啊……
他没理她,上了车就离开了。
10
我想我是在给你机会,让我试试自己,能否打开心上那道门,放另一个人进来,然后锁起来,据为己有。
11
单徙找到他在顶层那间套房。
感应房卡,推开门。
是属于他的冷色调空间。
礼物礼物礼物……
她在玄关换了鞋,迫不及待地走到电脑桌前。
粉蓝色礼品盒,会是什么呢……
单徙有点激动又有点期待,轻轻打开盒子。
里面躺着一个巧致而复古的音乐盒。
第二十二章
1
拉开他的冰箱门,红的一片是樱桃和草莓,黄的一片是柠檬,青的一片是青苹果。
最上面是一排玻璃瓶装的饮料,全长一个样,瓶身上印着迷你英文字母。
就是上两次下车时,他递给她的那种果醋。
感性的人多半容易悲伤,理性的人多半容易孤独。
常年悲伤而孤独的人,多半有着令人难以理解的习惯。
关上,单徙背靠在冰箱门上,有一种偷窥的错觉。
他的沙发上随意放着平板之类的电子设备,沙发旁的茶几上有财经杂志和报纸。
他的空间整洁而冷清,除了吧台那一块。
洗手台旁散落着被他切得乱七八糟的青苹果,显然是不想继续切又不想自己收拾的状态。
单徙用一两分钟就帮他的吧台清理干净了。
时间还是下午,现在去厨房的话好像太早。
不去的话她又无事可做,不敢随意碰他房子里的东西。
东看西看,最后一不小心推开更衣室的滑门。
“呼——”单徙立即拉上门,后退几步,站在原地呼气。
更衣室里的瓷白墙壁上,挂着一幅很大的油画。
一把刀从白色天使的背后插入她心脏。
握着刀的手修长漂亮,露出来的面孔笑得温柔而邪气。
画上的天使只有背影,画上的恶魔面容是他。
黑白纠缠,满地鲜血。
他抱着她,他杀了她。
画面阴森压抑,意图让看画的人窒息。
“嘀嘀……”
电脑那边突然传来类似消息通知的声音,单徙又被吓了一跳。
拍着胸口走过去,凑前屏幕去看,是外国网站的一种视频邀请,联系人名称显示“sana”。
2
晚上临近九点。
大衣搭在臂弯处,张梓游屈指敲门。
单徙赶紧摘掉头上的白色厨师帽,欢快地跑去开门。
“张梓游,你回……”她看见他的脸色在门打开的那一瞬突然沉下去,“……来了……”
他抿着唇,眸光冰寒。
单徙不安,“那个、有什么不对的吗?”
他没说话,把门完全推开,从她身侧进去,甚至没有擦肩。
[/justcan\'terase/uldbreak/allov————]里面的音乐戛然而止。
张梓游关了音乐播放器。
他扯下领带,与外套一齐扔在沙发上。
侧脸看了她一眼,上扬的眼尾无声尖锐。
“……”单徙的心跳都乱了。
他到吧台倒了杯温白开。
黑色衬衫黑色西裤,紧抿的双唇鲜红,皮肤白皙。
跟画中一样修长漂亮的五指,握着剔透的五角玻璃杯。
另一手收在裤兜里,站在那里仰头喝水,喉结滚动,禁欲如斯,却压抑着情绪。
“……”单徙第一次见这样的张梓游。
他身上的气息似乎临近冰点,一举一动都极具讽刺性。
“你是不是太——”
“以后别在我面前播放这首歌。”
张梓游扔下这句话,什么都没拿,就离开了套房。
“……”单徙看着他面无表情地从自己身旁走过。
她不解、困惑、惴惴不安、手足无措。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那首歌……
那首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