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琅认真的看着他,肃着一张脸告诫道:“师弟抓好我的手,此处人多繁杂,我们莫要走散分开了。”
似被一只柔软的小手触到心弦,玄霄心中一动,眸光不由得放柔,紧了紧手中的柔荑,轻轻点头。
玄霖余光瞥见,双眸顿时一片幽深清冷,却是淡笑不语。
虽是不喜人多吵闹,但眼前万家灯火辉煌灿烂的美景此刻也令夙琅欢喜好奇不已,一边打量街道各处悬挂的彩色灯笼,一边暗自与自己手中的白莲花灯相比较,终归还是认为师兄亲手给自己扎的花灯是最漂亮的,心内不由自豪。
正自得间,双眼蓦地瞥见左侧前方街角灯火阑珊处,一个熟悉的艳红身影面对着她盈盈而立,美艳的脸上对她扬起一抹慵懒风情的微笑。夙琅心中一紧,立刻挣开身边玄霄玄霖的手便要冲过去,却被眼前匆匆路过的两个人影遮蔽了视线,待她再看时,街角处已不见了那抹红影,她慌忙四处寻找,却是遍寻不着,好似方才看到的熟悉的身影只是灯灯影重重之下一时迷了眼。
“师姐!”猛然被她挣脱,玄霄心中立时便是一慌,顾不得身后的其他人,匆匆追上她,急切的抓住她的手,“师姐,你要去何处?”
“我……”夙琅目光不死心的四处梭巡,却仍是一无所获,心中失落不已,对着玄霄带着些许忧心的面容只是轻声一叹,“我没有要去哪里。”
玄霄见她神色黯然,好似失却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一般,他心中不解又担忧,沉声道:“师姐可是要寻什么东西,不妨告知玄霄,玄霄必为师姐寻来。”
“你寻不到的。”夙琅低眼敛眸,轻轻摇摇头,低喃道:“寻不到了,再也寻不到了……”
“师姐……”见她表情落寂颓然,玄霄眉头紧皱,心中揪痛,恨不得为她寻来一切能令她悦然欢欣的事物,惟愿她能展颜。但夙琅缄默不语,不愿坦言相告,他心中纵是有千言万语亦是无法说出口,不禁又失落又着急,却只能陪着她一起沉默的站着。
夙琅失神的看着身旁柳树上悬挂的大红彩灯,脑海中不断回忆起记忆深处熟悉的张扬艳红身影,对玄霄的轻唤丝毫未闻。
看着她恍惚失神的面容,玄霄心中渐渐一阵躁动的不安,垂在身侧的双手不自觉的握紧。为何这般近的距离,却又显得如此遥远?
两人相对而立皆是沉默不语,便是静立于喧闹的街头也好似形成了一股宁静安和的氛围,仿佛无人能够插足其中,再者一男一女气质相貌皆是俊美清丽非常,不由得引起近旁行人的侧目,尤夙琅更甚,越来越多的男子爱慕的目光向她看来,且渐渐停下脚步不走了。
玄霄何等敏锐,自是察觉到了众多流连在身前少女身上的目光,心中顿生不虞,鼻尖发出一声冷哼,冷厉的双眸扫过去,将那些人狠狠骇了一跳,没有片刻犹豫,三三两两脚步慌张的离开了。
见那些碍眼之人尽数离开,玄霄心绪亦未曾好转,只因夙琅这般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好似忘却世间一切的模样令他不安而焦躁。他抬头细细将四周摊贩扫视了一番,犹豫了片刻后,轻声道:“师姐,我去去就来,你莫要乱走。”话落,他提气纵身,匆匆闪入人群之中。
夙琅没有注意到他的离去,在柳树下站一会儿后,回过神来才发现身边竟是一个认识的人都没有了。她于寿阳城中的路况并不熟悉,且为庆上元佳节,各处街道皆是修饰了一番,与平日大不相同,于她眼中更是陌生。
眼前人来人往,笑语阵阵,她一个人呆呆的站在树下,茫然的看着喧闹的人群,只觉眼前的一切好似十分遥远,于自己是万分格格不入,心中无法自控的涌起一股酸涩。想起元宵佳节,亲人相聚,她想见的亲人却是一个也见不到。如今流落异世,无法回去找他们,而他们也再也找不到她了。
双眼传来一阵酸酸的感觉,眼前的景象也越来越模糊,她茫然失措的抬手一抹,却沾了一手的湿润。
这就是眼泪吗?她怔怔的看着指间的水光,感受到心里和眼里都是一样的酸涩感觉,不禁恍然。原来想念了、伤心了、孤单了就会流泪吗?
“师姐!”耳边蓦然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模糊的视线之中也出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师姐……你为何哭泣?”玄霄伸手轻柔的抬起她的下巴,怔忪的看着她泪流满面的面容,心中一阵刀绞般的痛楚,呼吸间便带起了一阵阵的闷痛。
夙琅茫然的望着他,眼中一片迷蒙泪光,“师弟?”
“是我。师姐,发生了何事?”玄霖一手紧紧握住她的手腕,一手缓缓覆到她的脸上,指尖轻柔的拭去她眼角的泪水,呼吸沉重,下颌紧绷,眼中闪过冷酷的暗红光芒,“可是方才有人欺了你?”
夙琅摇摇头,双眼含泪带着控诉和委屈的看着他,“师弟你方才去了哪里?为何要丢下我一个人?
☆、57各家灯火
第六十章各家灯火
“师姐……”面对她泪眼之中透出的哀诉,玄霄眉头紧蹙,心中炙痛不已。隐忍的深呼吸了一口气,面色紧绷,沉声道:“是玄霄之过,不该将师姐一人留于此地。”
夙琅思及方才仿佛世间只剩下自己一人般孤单落寂的心绪,心中难受得很,不理会他的道歉,带着些许愠怒的瞪着他,“师弟先说,你方才去哪里了?”
玄霄顿了顿,并未回答,只伸手入怀取出一方油纸包裹的长条物事,轻轻揭开呈到她面前。
夙琅的目光随着他的举动怔怔的下移,迷蒙潋滟的眸中闪过一抹微光,“……糖葫芦?”
玄霄点点头,一手挑了支红艳艳的糖葫芦递给她,待她欢喜的接过后,心中如释重负的叹了口气,紧绷隐忍的神色却悄然缓和下来,柔声道:“我见师姐方才好似心绪难平,便擅自离开去买了这个,只盼能得师姐欢悦。”
夙琅欢喜的舔了一口红艳的糖衣,想起自己方才的言行,偷偷看了一眼玄霄看不出情绪的脸孔,心中不由羞愧不已,眉头又再次皱了起来。师弟方才离去是给她买糖葫芦,她却向师弟生气,且还质问师弟,那般实在不是一个师姐应当有的样子。
“师姐,可是还有何不妥?”玄霄见她皱眉,心中又是一紧,急声道:“方才究竟发生了何事?师姐你为何哭泣?”
夙琅抬眸,无言的看了他一眼,蓦然转过身背对他,正当玄霄心中焦虑不知所措之时,却听到她的声音低低的传来道:“师弟,对不起,我不该对你发脾气的……”
闻得她的话语,玄霄心中先是一松,随后便感到满满的温软和馨,专注的凝视她纤细娇小的背影,以往冷峻肃然的双眸似是因映上了灯火烛光,此刻满是和暖一片,淡声道:“无事,本是我不该离开,更不该留得师姐一人。”
顿了顿,他沉声道:“师姐放心,玄霄日后绝不再离开师姐身边。”
“其实也本不是什么大事,玄霄师弟不必如此介怀。”见玄霄如此认真,夙琅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方才明明是她自己走了神才未发现师弟离开,又怎好怪罪师弟不告而离?她转过身来,一边接过玄霄手中剩下的几串糖葫芦,一边轻声道:“只要师弟下次离开前告知我一声便是。”
玄霄点点头,却并未说明方才自己离开前已向她知会过,只她自己没注意听罢了。
“对了!”夙琅蓦地惊呼一声,瞪大了眼,“师兄还有其他人去哪里了?”
距离几丈远对街的茶楼上,玄霖侧身而坐,透过窗外看向远处柳荫彩灯下相对而立的男女,眼中闪过一抹清冷的微光,口中淡淡道:“你来这里是想做什么?”
焰姬一手托腮,仅仅是一个普通的动作却显透万种风情,艳色倾城,引得茶楼众多男客频频侧目。见此情景,重楼一声冷哼,眼角扫过之处,众人皆埋头喝茶,眼观鼻鼻观心,再不敢多看半分。
焰姬仅仅的瞥了一眼旁边冷着脸的重楼,随着玄霖的目光转向窗外,慵懒道:“怎么,你来得,我便来不得?”
玄霖浅淡一笑,端起桌上香茗轻抿一口,淡淡道:“我早已说过,若无必要,绝不要出现在小染儿面前,你之前于隐香山见到我的分枝后并未去见小染儿而是将消息告知于我,我以为你已将我的话听进去了,那么方才那等行为又是何意?”
“如何?便是你能出现在小染儿面前,朝夕相处重现往日师兄妹之谊,我便连见她一面也不能了?再者,你只比我早入门些许年月便当了我的师兄,我又为何要对你言听计从?”焰姬不屑的白了他一眼,随即上下打量他一番,嘲弄道:“这样看着倒像是一个人类,这么多年你也真难得有一个人样了。”
“我本非人类,又为何要有人样?倒是师妹你,当了鬼这么多年却还是一副人样。”玄霖温文一笑,对于她夹枪带棍的讽刺不温不火的回了过去。
“你……”焰姬深呼吸了一口气,极力隐忍胸中勃发的怒意,这么多年来不是早知道斗嘴皮子她是永远也比不过这根瘦竹竿了吗?还废什么口舌!她一拍桌子,冷冷喝问:“少说废话!我问你,为什么我不能去见小染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