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沛白眉眼平淡地扬起指尖，轻轻拍去她肩膀上的雪花，再想伸向那长发，却是生生停住收回手来。
“现在饿吗？”苏沛白问。
季菡低垂着的脑袋摆了两下。
“还想吃羊肉吗？”苏沛白继续问。
季菡连连点头，看着他的双眼装满诚意。
苏沛白不再说话，拿出手机走开两步，拨了个电话出去。
那还能怎么办呢，苏沛白想着。
只要她想要，只要她开口，哪怕颠覆整座城市整个世界，他都能为她寻来。
两分钟之后，苏沛白看过来，眼神平静无波地说：“走吧。”
“嗯？去哪里？”
季菡小跑两步跟上他。
“吃羊肉呀。”苏沛白轻轻回了一句，最后那个语气词又轻又远，仿佛自然无比，又像是语调平直。
苏沛白的话少，更是从未听他开口说过半个语气词，季菡看着他一如既往的侧脸，觉得他好像变得有些不太一样了。
两人一前一后回了办公大楼，去地下车库取车。
“有一点远。”
苏沛白见季菡带好了安全带，提前出声告知。
季菡灿烂一笑：“没关系。”
苏沛白的唇角轻轻翘起，无声却出奇温柔地发动了车。
他从小在爷爷的严厉管教之下，别的小孩的无忧无虑，调皮捣蛋的童年他全然没有。
这二十多年的生活轨迹循规蹈矩，早上起床，训练，上课，学习，吃饭，睡觉，后来接手公司便是无止境的会议出差和谈判。
他这一生从来没有过这样，深夜开车穿越大半个城市，只为了吃一餐想吃的羊肉。
也不是说他不能，只是他不想。
除了身旁这个小女人让他欢喜忧愁爱而不得，他的生活有点顺利过了头，只要他想，没有得不到。
苏沛白深深吸一口这清甜的冷空气，刚才堵塞的交通现在好了一些，但是速度依然不快。
将外套和围巾脱下来搭在后座椅上，因为穿了他的衣服，季菡的鼻尖似乎还有若有似无地，闻到他独特的冷香。
季菡偏头看街上彩灯和雪花，偏过身对着开车的苏沛白，变戏法似的从包里拿出先前小情侣送她的荧光棒：“圣诞快乐！”
刚好前面的车流速度慢下来，苏沛白浑身触电一般，轿车猛然急刹停下来。
季菡在安全带的保护下身体晃了两下，表情不变，双手握着荧光棒递给他，上面的圣诞老爷爷憨态可掬，季菡双眼晶亮重复说：“圣诞快乐。”
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
苏沛白的心像被什么撞击到，从小到大他收了无数个礼物，无论谁送的，他看都不看一眼便弃如敝履。
可是面前这个，随处可见的做工并不算精致的荧光棒，却让他一时间手足无措，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过来。
这是两人一起过的第一个节日，这是她送自己的第一件礼物。
苏沛白嘴角动了两下，有些想笑，但一贯冰冷的表情有些反应不过来，看着倒像是抽搐一般。
“你那什么表情，不要算了。”季菡见他迟迟不接，皱皱眉头赌气一般收回来。
半吸口气，苏沛白已经不想顾及什么形象了，直接伸手一把抢了过来，握在手心里。
“嘿。”
见他接了过去，季菡笑了一声，正要继续说话手机响起来。
第九十一章 有生之年
因为之前苏沛白说她不接电话，她便将铃声开到最大。
现在这封闭安静的空间里，突然响起她吓了一大跳，手机不小心掉到座位底下，捡起来不知道怎么已经是免提通话的状态了。
“亲爱的季小菡。”
许文怡的语气又腻又尖，在免提状态下充满整个空间，季菡明显见到苏沛白的眉头皱了一下。
季菡捡起来手忙脚乱想要关掉，手机却不知道是不是被摔出问题了，始终按不动。
“诶，诶，季菡你不要不理我啊！”
许文怡那边继续喊着。
无奈，季菡只好拿在手里这样跟她通话：“在听呢。”
车流渐渐有了动静，并且车速大大提高。
苏沛白将季菡送的荧光棒放进手边置物架里，无声启动了车。
“我吃完饭了，在家，你在做什么呀？”
许文怡应该是躺在床上，伸个懒腰语气闲闲。
“准备去吃饭啊。”季菡看看苏沛白，也不好多说多问别的。
许文怡那边丝毫没觉得她通话环境不对，继续说：“刚才又跟那臭老头吵架了，我把车钥匙都砸坏了。”
季菡眼角抽了一下，弱弱地问：“怎么了？”
“唉，反正就看我不顺眼呗。”
许文怡无所谓地一句带过，然后继续说：“我让人去帮我换钥匙去了，只是明天我不能来接你啦。”
想到是她说明天拍片的事情，季菡道：“没关系，我坐车去…”
“唉，别啊，我跟你打电话就是想说这件事，你家后面不是有个小山吗？下雪了，我们去山上拍雪景啊！”许文怡忙打断了她的话。
说着不等季菡回答，继续建议：“我家司机也没空，明早你开你家霸道总裁的车来接我吧，器材好重的。”
没想到这两人说话，说着说着就说到了自己身上，再一细想许文怡对自己的称呼，苏沛白似笑非笑地看了季菡一眼。
季菡觉得自己的脸都快烧起来了，真是！丢脸死了！
平常她和许文怡一起，很少会提及关于这人的话，没想到这刚盘算了他一回，就让人当面听见了。
“好，明天再说吧。”
季菡匆匆说了一句，便使劲点着屏幕上的挂断键，然后电话就活过来，挂断通话。
有些气急地打了手机两下，这是专门来让她出丑的吗！
她抬头心虚地解释：“许文怡想让我帮她拍组工作室的广告片。”
“好。”车速提高，飞快上了通往城郊的高速，苏沛白突然应了一句。
“嗯？”季菡不明白他的意思，下意识问了句。
苏沛白面色平静淡然，单手握着方向盘，然后在置物架上摸索一会，接着递给她另一把车钥匙：“这里。”
“啊？”这人说话做事节奏太快，季菡有些跟不上。
原本只是想跟他解释一下，并没有打算开口问他借车的，谁知她还没说话，他直接把钥匙交给了她。
苏沛白微微皱眉，眼光专注地看着前方的路，拿钥匙过来的手却是没有收回。
季菡抿抿嘴，双手接了过来，语气有些讪讪地：“我的技术不好，万一刮到什么，你这车…”
自从她以前开家里的几台比较贵的车，出了不太小的事故之后，纪念断定：“你跟7位数以上价格的车无缘。”
季菡也深以为然，从此她选着相对便宜些的车出门，倒还真没出过事。
“没关系。”苏沛白眼睛都不眨一下。
也不再好说什么，她将钥匙收进包里，然后对他保证道：“我只用这一天就还你。”
苏沛白皱眉，对她这样的话有些反感，面色微冷地没有说话。
车上了出城的路，速度快了起来，再往前开了半个小时之后，在一个远离城市的出口下了高速。
在只有两条道的柏油马路上开了几分钟，就看见路边停了不少价值不菲的豪车。
苏沛白也靠边停了下来，熄火打开门，郊外的雪更大了，可以看见远处白茫茫的一片。
他打开后座椅，拿起外套和围巾递给哈着气走过来的季菡。
看看他身上薄薄的衬衣，季菡摇头：“你穿吧，不然感冒了。”
苏沛白皱眉，不容拒绝地直接往她身上一裹，率先往前面走。
走过几辆车看见一条支路，一盏昏暗的路灯也看不清路面的情况，看远处有一个用灯光装饰的楼，隐隐有喧闹的人声传来。
大概就是这里了，苏沛白拿手机打开手电，站在远处，等季菡来了才往支路去。
这条短短的路却是难走至极，前面是连水泥都没有的土路，有卵石有坑，面上盖了一层比脚背高出一些的积雪。
过了土路，前面是一架看上去摇摇晃晃的吊桥，桥下的水早已结冰，但因为光线不明，看上去吓人得厉害。
季菡心里一个咯噔，上前一步抓着苏沛白的手。
自然而然地握着那双柔嫩微冷的小手，苏沛白眼神脚步皆是坚定。
过了吊桥再走一段有点坡度的石子路，走近了才看清，这是一栋红砖砌成的三层楼小别墅，向外的是别墅背面。
沿着一路彩灯不断的石板路往前，到正门处却是豁然开朗。
屋顶两盏高压钠灯，照的正门的大片地方都亮如白昼，远处有起伏绵延的山，近处三三两两，像是圈出来的几个小型牧场。
门口有戴毡帽穿蒙古服的高大男子迎宾，对着两人恭敬地鞠了一躬。
苏沛白微微点头，拉着季菡的手也是没有放开。
两人刚进的栅栏做成的院子，就听大厅处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来了，来了，我就说吧你们还不信！”
苏沛白一听这声音，眼皮狠狠地一跳。
定睛一看，那一堆年轻男女中间，站着的不正是汤锦华是谁。
世界真是太小了，这人简直是神出鬼没啊！季菡心里冒出这两句话来，略微有些僵硬地笑了一下。
接着从厅里一下子涌出十来个男男女女，瞬间就把两人包围住。
一众探究惊异的目光，在季菡身上苏沛白的外套，两人紧扣的手上流连。
正对着季菡的一个微胖年轻男子最先反应着感叹出声来：“我kao，有生之年还能看见我沛白哥牵个女人的手，简直是死也瞑目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