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言之有理 (言之尤哩)

　　尤哩收回视线，撇了撇嘴。
　　顾言之走后，两人开始吃饭，尤哩饿急了，左手持勺笨拙地挖着吃得满嘴油，盒饭很快见了底，剩下一勺米饭。吃完的尤哩转着眼珠开始打起乔浅的主意，好几次她的勺子伸到乔浅的菜盒里，还没碰到肉乔浅用筷子夹住，几番纠缠后，乔浅无奈说：“明天给你买肉。”
　　目的达成，尤哩立刻拿走勺子，挖起最后一口米饭说：“那我要吃排骨，行吗？”
　　“行。”乔浅不假思索地答应道，筷子夹起一块鸡肉又问：“顾言之来了多久？”尤哩点着手机，随口回道“有一会儿”，看她心不在焉，乔浅没有再问。
　　八点一到，护士准时过来送药，聊天中提起房间的另一床，少年因为打架手脚骨折，住在医院快一个月了，三天两头吵着回家，实在让人头疼。
　　尤哩好奇：“他出院了吗？”
　　护士摇头：“没有。”
　　接下来有点八卦，男孩父母离异从小跟着爸爸生活，爸爸是一名警察，妈妈是一名教师，警察工作繁忙只能晚上抽空过来，白天则是他妈妈在一旁照顾，两人从没有打过照面。
　　中午尤哩住进之前，护士寻房发现人不见了，原以为小男孩可能坐不住出去溜达了。隔了两个小时过来看人还没回来，护士赶紧给他爸爸妈妈分别打了电话，不想他们也被蒙在鼓里，这么晚了也不知道找到了没有。
　　听着护士娓娓道来，尤哩回头看着旁边的空床，心中微微叹气：“熊孩子可真多……”
　　护士走后没多久，尤哩提出去厕所，乔浅起身去推角落里的轮椅，手还没碰到轮椅就被尤哩叫住：“我不坐轮椅。”病房里有独立卫生间，五六步就走到了，坐什么轮椅啊？
　　乔浅扭过头问：“你可以吗？”
　　尤哩点头道：“当然可以。”
　　乔浅扶着尤哩下床，一番折腾之后，尤哩回到床上重重地喘着气，她高估了自己……乔浅也被她拖得气喘吁吁拉过椅子坐下。
　　尤哩从枕下摸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对乔浅说：“九点了，你回去吧。”
　　乔浅认真地问：“一个人敢睡吗？”
　　尤哩不在意道：“有什么不敢，人来人往的。”
　　乔浅突然古怪一笑：“人来人往的可不一定是……”尤哩眼睛瞪得老大，脸色瞬间变黑，厉声打断她：“你闭嘴！”
　　乔浅哑然失笑，在她的记忆中，尤哩从没有自己一人看过“恐怖片”，胆小得看个“今日说法”都要在白天并且家里有人的前提下。忽而想起上次她从老家回来，尤哩骗她说一个人看了“恐怖片”，然后成功爬上她的床，当时没有多想竟然信了。
　　乔浅拉过椅子坐下：“我等你睡着了再走。”
　　尤哩顿时赧颜，扯着脖子喊道：“乔乔，我要爱上你了！”乔浅眼角直抽，接着又听到：“可你看着我睡不着啊。”
　　两人干瞪眼，乔浅晃晃手机，无奈说道：“我玩手机行了吧。”
　　尤哩偏过头闭上眼调整呼吸，其实她一点儿困意也没有，但为了让乔浅早点回家，只好装做很快睡着的样子，大概过了20分钟，耳边传来乔浅浅浅的呼唤，接着听到关灯的声音。愣了几秒，尤哩睁开眼睛转头看向门口。
　　乔浅走了。
　　房间一片漆黑，少许光从门上的窗口泻进来，尤哩盯着门口看了许久，总有一种错觉，今天发生的一切不那么真实，她慢慢回头伸手朝右手背上用力掐去。
　　“嘶！”尤哩痛地轻呼出声，抬起右手放在嘴边不断吹气，心底自嘲：还真下得去手……好疼！
　　叮咚叮咚，手机屏幕突然亮了起来，尤哩看也不看将手机翻过，拉高被子合眼睡去，此时发来的消息多半是元旦的提前祝福。
　　元旦快乐！
　　她一点也不快乐。
　　——
　　“我都好了，你干嘛还让我住这破地儿？”
　　“嘘……”男人小声呵斥刚才大声说话的男孩儿：“你小点儿声！给我坐好！”
　　尤哩被说话声吵醒，睡眼惺忪地撑起身，看到房间里突然多了两人，面露微微惊讶。站在少年床边的中年男子看到尤哩醒来，转过身一脸歉意地说道：“不好意思吵醒你了。”
　　“没，没事。”尤哩抓了抓头发笑着回道，心里在暗暗打量眼前两人。昨天护士说的少年和他爸爸应该就是他们，因为长相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少年看见尤哩醒了，索性敞开嗓子喊道：“我要回家！”
　　男人试图妥协：“再住一周。”
　　少年却斩钉截铁道：“我不……”
　　蓦地，男人沉下脸，留下一句：“没得商量！你再闹，我把你扔到局子里去。”说完，头也不回地开门走了。
　　等到男人完全消失在门口，少年从鼻子里发出一声不屑：“扔啊！你以为我怕啊！”说完挺了挺胸膛，继续低头生闷气。
　　少年的装模作样让尤哩弯了眉，这一笑刚好被少年看到，他扬起下巴上下审视着尤哩，嘴角突然勾起一抹嘲笑……
　　尤哩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了左脚，原来他在嘲笑她坏掉的左脚，尤哩狠狠地瞪了回去，少年却平淡地看了她一眼，嘴里悠悠吐出一词：“幼稚。”
　　等等，她听到什么了？
　　幼稚？
　　尤哩竟然被一个高中小孩儿说“幼稚”！虽然她经常听到这个词，那也是在家在朋友面前而已，被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说“幼稚”，尤哩无论如何都忍不了：“小子，你说谁幼稚呢？”
　　少年无视尤哩的横眉怒对，侧身拉开抽屉拿出一本彩色书，悠然地倚在床头看了起来，如此淡然的反应无疑增加尤哩的愤怒，她环视四周寻找一个可以丢过去的东西。
　　门口突然响动，接着乔浅的声音传来：“哟呵，今儿醒得这么早？”尤哩看了一眼没有接话，迅速移回目光盯着少年，而少年被乔浅夺去视线，压根儿没打算理她。
　　感觉气氛不对，乔浅抬眸看去，一张陌生稚嫩的脸。确定这张脸不认识后，乔浅拎着袋子走到桌前，将手里的东西放下，从里面掏出两个盒子说：“洗漱，吃饭了。”
　　洗手池前，尤哩问乔浅要皮筋儿，她撩开袖口摸了摸，手腕光秃秃的，于是抬手从头上拽下皮筋儿给她：“用这个吧。”
　　“额……”尤哩犹豫一下。
　　“快点儿。”尤哩拿过皮筋儿准备系头发，发现一只手无法完成又递了回去，乔浅恍然地接过皮筋儿，来到尤哩身后给她扎起头发。
　　乔浅三两下束好头发，按了按尤哩的肩膀：“OK，洗吧。”尤哩对着镜子看了看，拾起一缕碎发掖到耳后：“你去外面等我。”
　　过了15分钟，尤哩擦完脸冲外面喊道：“我好了。”抖了一下毛巾然后放回，左手扶着台子慢慢转过身子，伸手去拧开卫生间的门。
　　随着门被缓缓打开，白大褂跳入视线中，等在门口的不是乔浅，尤哩有一瞬间愣住，呆呆地看着对面。
　　那人眸色干净，唇角挂着淡淡笑意，抱着双臂靠在墙上静静望着她。

☆、别想太多

　　尤哩转头寻着乔浅，病床前空无一人，随着视线看过去，顾言之薄唇轻启：“她去换衣服了。”
　　尤哩恍然地点了点头，水珠顺着鬓角滑下，被水趟过的皮肤有些痒意，她抬起左手用手背轻轻拭去：“今天不是元旦吗？”
　　对于顾言之的出现，尤哩十分纳闷。
　　见尤哩倚在门框上岿然不动，顾言之朝她伸出右手：“不出来吗？”捎带解决了她的疑问：“今天值班。”
　　尤哩讪讪低头，看着修长白净的手，她抿了抿嘴角，伸手抓着顾言之的手腕跳上前。不巧，右脚上的棉拖没有跟脚，尤哩一个不稳，直直朝前扑去，刚好落入顾言之的怀中。
　　只听“咚”的一声，尤哩的额头撞上了顾言之的锁骨，右腿霎时没了力气，身体也几近瘫软，只有左手还在紧紧攥着顾言之的袖口。
　　顾言之手臂环住尤哩腰侧，低下头轻声问道：“有没有事？”
　　“没……”尤哩气喘着摇头，下一秒突然被拦腰抱起，熟悉的茉莉花茶香气再次飘来。
　　转眼，尤哩被放到床上，顾言之转身走到门口，屈膝弯下身子捡起尤哩落下的拖鞋，然后走回床前摆放好。
　　尤哩坐在床上看着顾言之的举动，心里默默念道：别想太多，别想太多，别想太多……
　　“乔浅说你还没吃饭。”顾言之看着她。
　　“嗯。”尤哩拢了拢头发。
　　“在床上吃吗？”顾言之问她。
　　“不，去桌子上吃。”说着，尤哩小心翼翼地挪到床边下地，顾言之将盒子一一揭开，等尤哩坐好递上勺子。
　　“用我喂你吗？”
　　尤哩握着白瓷勺子的手一颤，淡定地挖了一口粥吞下，接着拿出一角馅饼旁若无人地吃起来。
　　顾言之对她的无视竟然没有半点儿尴尬，眉间带着浅浅笑意，温柔地注视尤哩的侧脸。
　　突然从对床传来嗤笑声，顾言之抬眼看去，男孩儿咧着嘴，抖了抖手中的杂志。
　　尤哩用力咬下一口馅饼，在心里默默骂着：“臭小子笑屁啊！还有顾言之，他怎么变得这么……轻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