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错觉,这孩子是真的变了。
刀佳人嘴角不由扬起。可心里藏着的事,还是让她由衷的笑不出来。医院来的那个消息,她一个月前就收到了,可一直没敢告诉刀蓝。
这也是她,在临近年关的时候,把姜意派到欧洲去的另一个原因。除了怕她和刀蓝相处不来,也是怕她和那个人相处不来。
“刀蓝,妈和你说件事儿!”她手有些颤抖。
“你说。”刀蓝看着自家母亲的表情,很凝重的样子,“到底什么事儿啊?你在这儿跟我磨了半天了,吞吞吐吐的……”
“姜意的爸爸,他,马上要出院了。”
刀佳人握着的那双小手突然抽了出去。下意识往病床的边角缩了缩。像是突然受到惊讶的小兽,两眼惊恐看着她。
刀佳人立马坐过去把她抱在怀里:“刀蓝,你先不要激动,听妈妈说完。”
这孩子终究是留下阴影的。
“医院那边说了,也保证过了,他因精神分裂导致的暴力倾向已经完全治好了。留院观察了整整一年,没有任何复发的迹象,所以……”
“所以什么?”刀蓝的反应大到出乎她的意料,扯着嗓子吼,颈间的青筋全暴/了出来,小脸曾得通红,“他那种人就应该关在精神病院里,一辈子不放出来。”
“蓝,他只是生病了。那些事……他不是故意的。”
“我不想看见你……”刀蓝推开她,自己往后躲。
可刀佳人没松手:“你应该给他个赎罪的机会。”
“你走,”刀蓝和她拉扯,两个人都使了劲儿。一甩手,把旁边小桌子上的饭盒全打在地上。哐啷一声。声音大的在病房的走廊里走听的见。
刚给花换好水的欧七,一听见动静,立刻跑了进来。
“你走啊,我不想看见你……”
刀蓝的头发全散了,乱了。歇斯底里的大喊大叫,无论刀佳人在旁边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
“刀蓝~”欧七冲过来,一把抱住丫头,“别怕,是我,是七哥!”
那两个字像是有魔力一般,惊恐的小兽像是突然找到了安全的港湾,瞬间镇定了下来,窝在他的怀里,光洁的额头顶在他青扎的胡茬上:“七哥,七哥,七哥……”
一声一声。
“阿姨,您能不能先走,有我在,你放心。”
“可是……”
“阿姨。”他喝声。
刀佳人被吓到了。眼前这个男人的眼睛,是在对她下达命令。
她看着冷静下来的刀蓝,悄声点头,退了出来。刚带上病房的门,身子一下子就软了下来,像瞬间失去了支柱,靠在门上久久不能动弹。刀蓝刚才的反应,像是对她最无声的谴责……要不是自己当初那么一意孤行非要再婚,也不可能让自己的女儿发生那样的事情。可,就像她自己说得,姜成林只是生病了。他回来是为了赎罪的。
里面静悄悄的。
欧七抱着她,也不问她发生了什么事儿。只手掌轻轻拍打着她背,哄她。
怀里的人两手捂着腹部,将身体全部蜷缩在一起。越缩越紧。
“怎么了?”欧七眉宇间流露着心疼。
“肚子疼。”她声音小小的。闷闷的。
“肚子怎么了?”
“疼。”
想问她哪疼,可是答非所问。
欧七不知道该怎么和她交流,便不说话了。按着手套上的升温器,放在脸颊感受了一下,把气温调制舒适的程度之后,慢慢伸到她的腹部,轻轻的,帮她按着。
刀蓝突然感觉到了热量,像,小太阳一样。
第十九章 家暴
陆南轩是在刀蓝9岁的时候过世的。而在她12岁的时候,刀佳人突然选择再婚。
那个人叫姜成林。
这三个字,她以前就偶尔能从刀佳人或者死去的陆南轩口中听见。
姜成林也是学舞蹈出身,和刀佳人是同门的师兄妹。只是刀佳人和他的舞蹈道路正好截然相反。一个是蒸蒸日上,一个却永远怀才不遇。
那时候,有男人跳舞。但是男人跳舞还是会被人嘲笑。尤其是跳舞还不出名的男人。他没有机遇,又不肯放弃所谓的梦想。
最终导致的结果,就是他的妻子和别人跑了,留下一个还嗷嗷待哺的小女儿。最穷的时候连锅都揭不开。
迫不得已只能暂时止步演艺事业,到学校当了一名舞蹈老师。
姜成林,旁人若听了这三个字,一定都会竖起大拇指称赞两声。好先生,长相清秀,气质儒雅,待人都是客客气气彬彬有礼的样子。
但是……那时候,只有姜意知道,这三字就是恶魔。
后来等他和刀佳人在一起了。刀蓝,也知道了。
那年刀蓝十三岁。也是刀佳人的舞蹈团刚刚创办起来的时候,她天天忙着跑外面,应酬找场地签表演,有时候出差跑外地,三四个月不回来也不稀奇。
正好又知道姜成林的舞蹈水平,让他教刀蓝再合适不过,和姜意一起,两姐妹做个伴儿,培养感情。她便放心的去忙事业了。
那时候,刀蓝只是讨厌他。讨厌他是因为他强占了陆南轩的位置,夺走了自己的妈妈。
直到那天,那也是刀蓝第一次看见姜意被打的样子。跪在姜成林的脚下,恨不得爬上去舔他的鞋尖,嘴里苦苦哀求,爸爸,别打了。
“你干什么?”刀蓝一把推开扬鞭的姜成林,挡在姜意的面前。
“让开!”离近了,她才发现,这个所谓的继父跟变了一个人似得。在自己母亲面前,在其他人面前,曲意维和,一副循循善诱的样子。原来全是假的。
刀蓝昂着脖子:“我要告诉我妈妈!”
“哗”一鞭子就狠狠地落了下来,抽在了她的身上。打得她的小身子板儿一下子软在了地上。
“你敢打我?”刀蓝手捂着被抽的地方,咬牙瞪他。从小到大没人敢打她,“你是什么东西?”
这句话像是刺中了姜成林最敏感脆弱的自尊神经:“你说什么?”他一脚把姜意踢到边儿上去,枪林弹雨一般的鞭打全数落在了刀蓝的身上,他不打脸,照着孩子身上最软最不容易留痕迹的地方打。
一旁的姜意趁着这个空隙赶紧爬到边儿上。蜷着身子,一句话都不敢说。
“你是不是觉得,我配不上你妈妈,我比不上你爸爸?啊?”
不回答就好了啊,不回答至少不会激怒他。可是小刀蓝那脾气,什么时候服过软:“是,你算什么东西,就强占了我爸爸的位置。”
上面打得越厉害,她叫的越厉害,骂的越厉害。也疼,也哭,也叫唤,只是出声了就全是脏/话。
姜成林脸黑的已经不能看了。
胳膊打酸了,哈着腰喘了两口气,提脚对着她的肚子就踹了下去。
撕心裂肺的痛楚突然从身体的四面八方袭来,刀蓝一度晕厥没有了意识。
那是她,第一次被姜成林打。
后来想想,自己之所以那么能忍,估计都是那时候练出来的。玻璃扎进脚里?那点痛算什么。
等醒来的时候,身边只有姜意。小声抽泣,蹲在对面看着她。她们被关进了车库最里面的小仓库里。
“放我出去。”刀蓝捂着肚子,爬到门口,用力锤门,“放我出去。”
“你省省力气。他去上课了。你们家这里隔音很好,叫破嗓子都没人会听见。”姜意提醒她。她试过了,确实没有用。
刀蓝回头盯着她:“我没去上课,老师会发现我的,到时候……”
“没用的,他会帮你请假。”
“那我妈妈……”
“你妈妈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他会把你关一段时间,等你身上的伤痕好的差不多了,他就会把你放出去。不痛快的时候再打你一顿,把你关进来。”说得好像理所当然的样子。
“你说什么?他凭什么这么做?他犯/法的。”
姜意不说话了。她已经麻木了。跟着刀蓝反抗只会被打得更惨。她能保全自己就行了。等她练好了舞,就可以逃走。自己靠自己活下去。
结果,也正如她所说的那样,刀佳人整整三个月没有回来,刀蓝被关了整整三个月。姜意会说好话,偶尔被放出去一两个星期。
等刀蓝被打个半死,实在不好下手,姜成林火气又没有全消的时候,就把她抓回来再打一顿关起来。
对学校就说,帮她们训练舞蹈。谆谆教导。学校里的老师都夸,姜老师大度,遇上那么个刁蛮无理的继女,还当自己亲生的女儿一样对待。
那三个月里,刀蓝活的昏天黑地的。有时候被打晕过去,醒来就是晚上。有时候从早上被打到了晚上。腿和手这些重要的地方没什么伤,脸上更是干干净净的,只是从腹部到后脊,青一道紫一道。有的叠在一起,像要溃/烂一般。
对姜成林来说,打刀蓝比打姜意来的痛快,她是陆南轩的女儿。打起来更解气。
而她又不像姜意,一被打就哭着求饶,说好话。从头到尾,恶狠狠地盯着姜成林,咬着牙,有本事你打死我啊。到后来甚至连眼泪都不流了。
姜成林打得手软的时候,就找绳子,把她的两只手绑起来,只让她脚尖轻轻点地,吊在单杠上。一天半夜的,等他想起来放下的时候,刀蓝的两条胳膊两条腿就都不是自己的了。
熬了好久,终于盼来了刀佳人要回来的消息。姜成林从一个星期前就开始改变态度,也不打她了。等她身上的伤好的差不多了就把她放了出来。
刀蓝这么多天熬过来了,挺过来,拼命的活下来,就是为了在刀佳人的面前揭发他的真面目。这个丧心病狂的魔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