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七浑身一颤,望着自己眼前的小东西,第一次觉得她叫七哥,真的好听。
本来想告诉她的,刚才的话只是权宜之计,他既不会让自己的腿断,也不会让她的腿断,所以放心。
可看到这柔软的背影之后,欧七的嘴角莫名挂着笑意,久久褪不去。
无妨,由着她。
那边,姜意推开黑衣人,走上前来。她的理智已经渐渐开始丧失。为什么?为什么刀蓝从小就比她拥有的多?即使到了现在还是有人愿意为了她断上一条腿?
而自己,却只能在方正荣那种人的面前,寻找一些微弱的存在感,还尽是些不择手段见不得人的玩意儿。
“刀蓝,你凭什么?”牙龈被咬出了血丝,恨到了骨子里。姜意自己清楚,除了不能再跳舞了,她对刀蓝其余的恨意全部来自于嫉妒。
若这辈子遇不上她也就罢了。遇不上她,至少不知道自己活的有多卑微。
“打死他们!”字字要命。
周围的黑衣人皱着眉,左右看了看:“姜小姐,方总可不是这么吩咐的。”明明千叮咛万嘱咐了不能闹出人命的。
姜意怒目而视。
耳机里:“不许轻举妄动。”
她回头看了看一直躲在拐角的车里,方正荣故意躲开她的视线,吩咐:“把姜小姐带回车里来。我们再找机会。”
知道他是出了名的怂/蛋,但是没想到这么怂。
姜意哪里能由他。这次之后,即使刀蓝不说,她身边的那个男人也会说。先不谈还能不能找到这么好的机会。若是被刀佳人得知了,自己奋斗了这么多年在现艺得来的地位,可能都要成幻影了。
越想越是血液充脑。
她知道方正荣底下的人手上有/枪,不要命地撞在带头的黑衣人身上,去夺他藏在腰间的枪。
“快拦住她。”方正荣叫。要是被别人得知这件事情,不仅他,连方正雄都要受连累去警察局走上一遭。
那边一直低头微笑,眼底柔情的人,眼神突然变了,透过刀蓝的肩膀看过去,那像一双躲在后面准备觅食的野兽。
善意和原谅是留给知道悔改的人。
欧七,也很久没有出手了。
就在姜意快要得逞的时候,他轻轻地抓住刀蓝后衣领,把她拎到自己身后。蹬着脚下的黑靴,速度快到惊人。
等刀蓝站立挺稳抬头,被风带起的发梢落下的时候,数十个黑衣人全部轰然倒地。手脚抽搐。
再一定睛,七哥已经站在了方正荣的车外。一拳打烂了车窗,把人揪了出来。速度快到根本无法用肉眼捕捉。
不到十秒钟的时间。加上司机在内的二十个人,全灭。
欧七扭了扭脖子,弱/鸡。
他慢步走回姜意身边,拿起地上的棍子:“刀蓝身上一共被你打了十九棍。加上那小子打在小腿上的,正好二十。我折中,还十棍给你。”说得时候眉头微微蹙了起来。
让你善了,非得逼/逼。
有留手。
只是,按姜意的体重估算了刚才她打在刀蓝身上的握力,本来就棍棍不轻。打得姜意猫着腰,躺在地上直哼唧。
不远处的刀蓝咽了口唾沫,七哥发火……原来是打女人的啊。以往在他面前嚣张作死的样子……细思极恐。
欧七从没打过女人,这是第一次。最不受控制的一次。
刚才抱刀蓝上车的时候看了一眼,露出来的地方隐约都是淤青和血迹。可她愣是一声疼也没叫。
他以为能忍住的,结果没有。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在慢慢的疼。
第十七章 左阳
打完之后,欧七吐了口气,把棍子扔在一旁。突然抬头看着刀蓝,散下来的碎发垂在眼前,皱着眉。
吓了丫头一跳,缩缩脖子,还要打我?
“刀蓝,她今天之所以敢这么张狂就是你纵容出来的。如果在她打你第一个巴掌的时候,你就还一巴掌回去,并且告诉她,就算腿没断,像她这种人也跳不出什么好看的舞,那……”
“可姜意当时跳舞真的很好看。”
刀蓝的声音轻轻的,很认真看着欧七。
她只是实话实说。
躺在地上的人却突然泪如泉涌。想听了这么多年的话,却被自己最恨的人说了出来……她把自己的脸埋在雪里,身体不住的抽搐。像哭,又不像哭。
姜意的舞蹈底子是被姜成林打出来的。
在姜意的映像中,她从出生就在跳舞,从开始跳舞就活在姜成林的巴掌下面。
六岁开始劈腿,韧带拉不开,被姜成林活压了下去,用皮带把两个腿绑在床头床尾。劈叉吃饭,劈叉睡觉。
有时候腿麻了,稍微动动挪了地方,被他爸爸发现之后,就是一巴掌。
她脸小,姜成林手大,一巴掌过来,能把她半条小命儿呼没了。
上了学之后,姜意才知道这叫家暴。她是可以告他的。
几次站在警察局门口,没敢进去。后来就放弃了。
姜意想,要是有一天姜成林被抓进去了。那这世界真的就剩她一个人了。
挺可悲的。
后来就这么被打着,也学会了。姜成林一打她,她就哭,哭着骂她那个不要脸的妈妈,丢了他们父女两个就跟别的男人跑了,或者骂骂隔壁乱丢垃圾的老妈妈,没有素质道德败坏。等骂到姜成林心间儿上了,骂的他心里舒坦了,也就不打了。姜意不懂为什么,为什么他那么仇恨这个世界。她小,只知道,这样能少受点儿苦。
中国那句古话倒是说得准,棍下出本事。也因为这个缘故,姜意的舞蹈底子比同期的学生都好很多,柔软很多。
身子软的女孩子,跳舞都好看。
那年她十二岁。老师说:小意,加油跳,凭你的努力能跳出个好前途,靠跳舞你能得到任何你想要的东西。
那时候,舞蹈是她的命。
她得靠着跳舞摆脱这腐朽的宿命。
那时候,跳舞成了她反抗自己不公命运的唯一途径。
后来,腿就不能用了,姜意总是在努力回忆自己跳舞时候的样子。好像除了咸渍的汗腥味和浑身上下的痛楚,竟一丝美感不剩。
她头还埋在雪里。没错,像她这种人,跳不出什么好看的舞。可即使是这样,她也好想再听一次,听一次有人夸她的舞,美。
因为这辈子她真的不能再跳舞了。
欧七解开袖口的纽扣,把黑色风衣脱了下来,走到刀蓝的身边:“帮我盖在她身上。”
丫头点头。
陵市的雪越下越大了,这场初雪来势汹汹,像是要盖过整个冬天一样。
姜意猫在雪里,依旧是抬不起头来。
刀蓝给她盖上衣服后,自己回来,站在欧七的身边。她在外面待久了,鼻炎又蠢蠢欲动不安分了,吸了吸:“七哥,你刚才故意/诱/我说出那种话。”
“不好么?你最想告诉她的,和她最想听到的。”
“可是……”
“不原谅好了。她不原谅你,你更不用原谅她。恩怨是过去的,”欧七突然转过来,用手揉了揉她的卷发,“你还小,早晚会知道时间有多厉害。但是在此之前,你得先学会保护自己。以后她再动手,答应我,不能忍。”
刀蓝的脑袋突然炸裂了,咳咳,摸头杀,天呐,摸头讲道理。她一把死死搂住欧七的腰,在他胸口蹭:“七哥,我爱死你了。”
“混蛋,你鼻涕,鼻涕别弄我衣服上。”他拎着她的衣领,死命的往后拽。一场黏与被黏的角逐较量。
其实是刀蓝哭了,不想让他看见。这么多年了,她憋在胸口的那口气,终于松了。
“你乖乖坐回车上去,我要收拾一下残局。”他提着刀蓝,好言相劝。
可某人不听。
“给我滚回车上,坐好。”
“哦!”
欧七把所有人的记忆细胞都被篡改了数量顺序,变得乱七八糟的。这可不是什么魔法,是科学。即使日后再出现什么意外,被篡改的那部分也不可能狗血的恢复了。
文护特使为了在不同的时空行走隐藏身份,在不得已的情况下,可以修改相关者的记忆细胞,这是规定。
唯独姜意,她的记忆只是淡化,并没有消除。虽然是有些冒险,但是欧七说过在自己走之前帮丫头把这烂摊子收拾了。说到就要做到。如果去了别的地方,想起来她明天跳舞的时候,舞鞋里可能被放满了玻璃渣子。然后那傻丫头一句话也不说,较劲儿憋回去的样子。自己应该会……内疚吧……或者说担心……
希望那十棍子可以打醒该被打醒的人。
某人坐在病床上,突然两眼泪汪汪的:“七哥,到时候,你不会也这么对我吧?记忆一抹,提/裤/子走人,都不想负责任。”
欧七正在给她削苹果,听完差点没削了手。提/裤/子走人?不想负责任?他咬着后槽牙,努力压抑自己的怒火,劝慰道,她有病,不计较:“我应该负责任么?”
“我喜欢你啊!”她铜铃大的眼睛瞪得圆溜溜的。
欧七低头,接着削苹果,不吃惊:“哦。”
“你知道?”
“知道。”
“那你还一直装作不知道的样子?”
“哦,是么!”他冷冷的抬头起来。倒没觉得自己装什么,“可能因为我不喜欢你吧。”
说得大义凛然的。
内伤~真的内伤~咯噔一声,像是心裂开的声音。
刀蓝在床上滚了半天,叫疼。
“我通知你妈妈了,她下午过来看你。”他把削好的苹果放下。转身去单间里洗手。
“七哥,我妈不会收买你来监督我的吧~”脑袋吊在床边上,脚丫子恨不得蹬到了天上。还滚来滚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