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能确定许爸没事,服个软就服个软吧,晚几天出来就晚几天出来吧,无伤大雅。
但是许庭生不这么想。
许庭生在意的是黄家的态度,依然咄咄逼人,在意的是黄家针对许家的后续动作,可能会没完没了。
如果这一次,许家使出了全力,却依然不得不低头,那么在双方已经针锋相对的局面下,黄家绝不会轻易放过许家,他们会一直在暗处窥探,伺机出手。
黄家明面上的动作或许会停下来,但是暗处的动作只会更多。打蛇不死,后患无穷。
还有,许庭生的坚持,身为人子,他无法眼睁睁看着父亲在看守所待到年初二,他要许爸回家过年,一家团聚,他要为许爸讨回公道,洗刷屈辱,他要让黄家付出代价,一定要。
否则,他会觉得自己比前世更加不孝。
许庭生在走一个极端,“孝”的极端,因为前世当他懂事,已经没有机会尽孝。再一世为人,还保不住家人安稳……这样的痛苦,造成了许庭生重生以来最严重的负面情绪。
……
许庭生没敢直接回家,他害怕自己这样的情绪展现在许妈和妹妹许秋奕面前,在确定许爸不会出事之后,她们今晚或许可以安睡。
许庭生把车停在江滨路口,打开车门,侧身靠坐在驾驶座上抽烟。
然而,在许家,许庭生自己,都还没完全成长起来的情况下,要想一个对付黄家的办法,很难。
许庭生一筹莫展。重生的优势是超前的记忆,但是哪怕许庭生想破了头,也没有关于黄家,关于黄天梁的任何有用的信息。
……
2003至2004年,在丽北这样的小县城,一辆奥迪A6,还是很显眼的,尤其此刻,坐在车上的不是一个秃头大腹的中年男人,而是一个好看的年轻人。
许庭生从后视镜里看到一个20岁左右的女孩远远的站着,看着自己和车,犹豫了一会儿,似是下了决心,拿起手里的水倒了一些在衣襟上,然后朝着车子走过来。
“你好,不好意思请问你车上有纸巾吗?”女孩装作尴尬的样子问道,然后指着自己的胸口说,“刚刚不小心把水撒身上了,忘了带纸巾。”
许庭生没说话,拿过纸巾递给对方。
女孩抽了几张纸巾擦了擦衣服,微笑说:“谢谢,你等人吗?还是一个人?”
许庭生没说话,女孩继续说:“看你样子好像不太开心,介不介意认识一下?我可以陪你聊聊,或者……一起兜兜风?”
许庭生终于按捺不住,戏谑说:“然后呢?你不介意在车上……?”
女孩被许庭生的直接吓住了,也可能只是犹豫挣扎了一下,笑着说:“好像……好像太快了吧。”
她没有直接拒绝,但是许庭生换了话题,问道:“你看我这车值多少钱?”
女孩愣了愣说:“好几十万吧。”
“那你值多少钱?”
“我……”
“你一定觉得自己还不如这辆车值钱。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边骑自行车过来的应该是你男朋友吧,因为你看到他出现的时候把脸转开了,还把围巾往上提了。”许庭生说,“冬夜里冷,他来接你,连手套都没戴,所以,哪怕自行车或者走路都好,他比这辆车值钱,好好珍惜吧。”
许庭生说的很认真,很诚恳,但是女孩犹豫了一会,仍然坚持说:“可是,我不认识他,真的。”
许庭生抬头,双眼直视着女孩,说:“哦。那请问你今天有听说许家的事吗?欢购那个许家。”
“嗯。”女孩点了点头,目光中露出疑惑。
丽北很小,一天之内几乎整个县城都听说了许家的事,知道许家已经被黄家盯上,知道许爸入狱,知道许家在一夜之间败落。
所有人都在说,风光崛起不过半年的许家,也许很快就会成为负债累累的破落户。
“那如果我告诉你我姓许,许家许庭生,你还上车吗?”许庭生问道,“以后没有车子,你,跟着我一起慢慢还债,行吗?”
女孩走了,坐上了自行车的后座,骑车的男的直起身板,替她挡风。
许庭生重新点了一根烟,他刚刚对那个女的说的话当然不是真的,许爸已经确定没事,许家目前看来也不会败。
但是就是在这么一个普通的女的身上,许庭生都看见了,世态炎凉。人在世上,能让你在艰难中觉得温暖的人终究不会太多。
好在,许庭生有。
手机铃响,是黄亚明打来的。许庭生接起电话。
黄亚明说:“庭生,你在哪?我和付诚在找你。”
许庭生问了黄亚明和付诚的位置,开车过去接上他们。黄亚明和付诚其实刚从许家离开不久,带来了家里的情况,下午开始,不少人放弃了拿钱,钱没有用完,大概还剩了80多万。
“你晚饭没吃吧?”付诚问许庭生。
“吃了碗面。”
“找地方再吃点,我们俩陪你。”
“嗯。”
第102章 破局
跟前世一样,三个人选了一间普通的路边小炒店,在小包间里炒了几个菜,要了3瓶酒。
这间小炒店的名字叫“再回头”,很普遍的一个名字,全国各地几乎每座城市都有。
小店做菜味道偏辣,但是价优量足,生意火爆。
在这小小的丽北,“再回头”很有名,前世许庭生离开丽北之后,几乎每次回去,都会和黄亚明、付诚来这里聚一下。
前世,许庭生在这里醉倒过许多次,有时因为快乐,有时因为烦恼和痛苦,有几次,他是被抬回家的。也许,今生今晚,他又会醉。
“我知道你肯定气不过”,付诚说,“自己的老爸出了这样的事,任是谁都气不过。但是,我们现在没办法,黄家不是现在的我们搬得倒的,只要许叔没事,忍一忍,来日方长。”
许庭生知道付诚说的没错,忍过这一时,等待许家壮大,来日方长。纵然心里还是不甘,还是愤怒,许庭生不想两位好友担心,点头干掉了一杯酒。
“对啊,丽北只要稍微消息灵通一点的人,谁不知道他黄家是什么样,黄天梁、黄天柱那兄弟俩是什么样。
占地,索贿,强买强卖,涉黑……什么坏事他们黄家没做过?
可是,在丽北,光凭这些,没人搬得倒他。”黄亚明说。
源自对官场本能的向往,黄亚明虽然年纪不大,所知却不少,或许,他应该就是他自己口中那种消息灵通的人之一。
比如他刚刚说的这些,许庭生就不了解,前世的许庭生是一个对官场有些厌恶的人,本能的抗拒,让他对这些事毫无兴趣。
但是,正如黄亚明所说,哪怕许庭生现在知道了这些,又能怎样?还是一样搬不倒黄家。
“说个你听了会开心的”,黄亚明神神秘秘的继续说,“你知道现在有些人背地里叫黄天梁什么吗?他们给他取了个绰号。”
“说呀,卖什么关子。”付诚不耐烦道。
“黄鼠狼,哈哈,像吧,谐音像,干的混蛋事也像。”黄亚明笑着说,其实,他只是想逗许庭生笑一笑。
“黄天梁,黄鼠狼……还真有点意思。”付诚说。
“那是,我当初一听就觉得简直太贴切了。现在是他黄家势大,很多人不敢提,要不我估计这绰号早传开了。”黄亚明说。
黄亚明和付诚聊了一会,终于发现,他们说的再热闹,许庭生都没有接话。转头一看,许庭生端着酒杯愣在那里,一副低头冥思的样子。
“庭生,你怎么了?……庭生……”付诚伸手在许庭生面前晃了晃。
许庭生依然没有完全回过神来,喃喃自语道:“黄鼠狼……搬不倒……如果,他杀人了呢?”
“什么?杀人?……你说黄鼠狼杀人了?”黄亚明压着嗓子喊起来。
“不是,我只是假设”,许庭生慌忙解释说,“你不是说他搬不倒嘛,我的意思,如果他杀人了呢?”
“那有证据的话,直接去市里,不,去省里告他啊……有了这事,一追究,其他那些事肯定也被带起来,他黄家一准玩完。”黄亚明说。
“可惜只是假设,就算他真干过,我们也没证据不是?”付诚说。
“嗯,也是。”许庭生低头低声说。
包厢门突然被推开,一群6、7个年轻男的带着3个女的鱼贯而入。
“你们找谁?”黄亚明站起来说。
“哦,刚巧路过,看到许家的车停在外面”,为首的一个约二十七八岁的男青年开口说,“所以,进来认识一下,你们三个,谁是许家的?”
听他说话的口气就知道来者不善,许庭生抬头说:“我是。”
“哦,你就是许家那个小崽子啊?叫什么……许,许庭生?”男青年说道,“自我介绍一下,我姓黄,黄贵……”
三人没有反应。
“怎么,不认识我?那你一定认识我爸,我爸叫黄天梁。”
听到对方自报家门,黄亚明和付诚知道眼下局面恐怕不能善了,都悄悄握住了地上的空啤酒瓶,许庭生用眼神示意他们放下,依然不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