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小鬼,你爸爸难得来一趟,真的不去?”夜暖看到池宇站在她身后,没注意到池宇有心事,只顾着说服他。
“表示没兴趣,表示不想见。”池宇翻了个白眼。“我还表示压力很大呢。”夜暖没好气地敲敲池宇的头,“好歹是你亲爹,你能不能表现得积极点?”“都说了没兴趣。”池宇说完,就朝自己房间走去。“这孩子,真是的。”夜暖看着池宇走掉的身影,唇边泛起了无奈,想起范伟铭还在等她,赶紧拿起手拎包,朝门口走去。范伟铭站在车子旁,今天他穿了一身黑,依然是风度翩翩的成功男人形象。他看到夜暖走过来,三个月未见了,她依然浑身散发着一股小女孩的天真和小女人的婉约。
“雷律师呢?”夜暖看看范伟铭身后。“我让她处理别的事情去了。池宇……”范伟铭指指屋里。“他在房间里休息。”夜暖撒了个谎。“算了。”范伟铭拉开车门,“上车吧。”对于这个10岁才找回来的儿子,范伟铭一直不抱太大的期望能和他相亲相爱。他在事业上无论获得多大的成就,永远都不能改变他是一位非常失败的父亲的事实。
“我本来打算让池宇和念婉见一面的。”在车上的时候,范伟铭突然和夜暖说道,“毕竟他们是姐弟。”
“您那位长居美国的女儿慕念婉?”夜暖一惊,她没想到今日的饭局居然有慕念婉。
“嗯。”范伟铭没有看夜暖,而是目光直直地看着车前方的景色,“她和上官一同来了葵远。我总觉得这么多年了,他们姐弟应该认识一下,可能是我自己的一相情愿吧。”
夜暖沉默不语,说话无用的时候,夜暖宁可选择沉默。夜暖对慕念婉的认识,是在一些八卦杂志上,慕念婉在大学期间就在纽约一所非常有名的律师行实习,毕业之后已经在行内小有名气。据传范伟铭和他的妻子慕慈夫妻关系一直不好,当初范伟铭为了谋求一份好的前景才入赘慕家。慕老爷子当年也是叱咤风云的一个人物,自然要为自己的独女作打算,怕招赘招出了个白眼狼,于是将最好的生意都交给女儿,给范伟铭只留了些空心地盘。范伟铭一直心存芥蒂,于是将所有精力都花在这看似不怎么样的生意上。
慕慈很早就将女儿送到美国居住,自己长居在香港打理香港、澳门、台湾的生意。夫妻关系,早就名存实亡。
因为有了慕慈的阻挠,范伟铭很难见到念婉,而后来池宇的出现,让范伟铭空寂的心里,多了几分慰藉。
“我想你看到上官应该会惊讶。”范伟铭突然说道。“怎么说?”夜暖自然是对这位没见过面的“驸马”感到好奇,只是不明白为何范伟铭会这么说。“他啊……”范伟铭笑了两声,“他真的很出色。”“那是念婉小姐的福气。”夜暖由衷地说道。
车子里在轻轻地放着OliviaOng的英文歌,BossaNova的曲调让人容易昏昏欲睡。夜暖有种预感,在葵远这座城市,将会发生许多她意想不到的事情。
车子抵达“塞纳河畔”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下来,“塞纳河畔”的装潢富丽堂皇,金色的台阶,潺潺流动的池水,里面摆满晶亮的玉石,瞬间让夜暖闪了眼。
“以前来过这里?”范伟铭问。夜暖想起高中那会儿爸爸逼她来参加蓝希的生日会,那时候的蓝希、蓝佳妮、许孟笙,都还是青涩的旧时模样。谁知道,如今已经物是人非。“我感觉你最近总是恍恍惚惚的。”“是吗?可能刚回来,有点不适应。”“是范总吗?请跟我来。”才刚进大厅,就有领班来带路,范伟铭的位置定在楼上包厢。
包厢里只有慕念婉一个人,她穿着利落的黑白两色套装,留着短发,整个人散发着干练沉稳的气息。
“是你?”她先认出夜暖。
夜暖想起来,她是那时候在酒店遇见的女子,没想到她就是慕念婉。“你好,我是陆夜暖。”夜暖先介绍自己。“你好,我是慕念婉。瞧我们名字的读音多相似。”慕念婉打趣道。“你们认识?”范伟铭觉得不可思议。“之前来葵远办一个案子,在酒店见过面。”慕念婉并没有排斥夜暖,这让夜暖感到奇怪,按理说以她在外的名声,慕念婉不讨厌她就不错了,居然还表现得如此亲昵。
坐定之后,范伟铭环顾了一下四周,问道:“上官呢?”“他啊,在他妹妹那儿有些事,今天就不来了。”慕念婉说到未婚夫的时候,脸上有淡淡的幸福。“他妹妹?上官菲菲?”夜暖脱口而出。“陆小姐认识上官菲菲?”慕念婉问。“她在葵远很有名。”夜暖没有提到要她代言楼盘的事。
“这次,你怎么也来葵远了?不会是舍不得和上官分开吧?”范伟铭和女儿打趣。
“爹,你真是……”慕念婉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夜暖一眼,“我们在美国有个朋友的父亲搞生日会,请我们来参加。”
“超市大王苏周吗?”“嗯,苏先生去美国的时候很欣赏颜泽,听说这次颜泽正好在中国,请他务必要来。”
“上官的确很优秀。”范伟铭毫不吝啬地夸奖道。夜暖只是听说她离开上海的这几个月上官颜泽已经将公司的事情打理得井井有条,内部的人都在传说,慕慈是要用上官颜泽来削弱范伟铭的势力。“我听说陆小姐之前是爹的得力干将。”她抿一口茶,看着夜暖。夜暖被她的目光看得有些发毛,世人都知道范伟铭的得力干将一直都是雷以朵,雷以朵若是屈居第二,便没人敢称第一。慕念婉如此说,倒不知道是褒还是贬。
“承蒙夸奖了。”夜暖觉得在慕念婉面前解释无意义,干脆采取官方回答算了。慕念婉这个女人目光太平静,完全看不出她的心思,不明白她到底是敌是友。
一顿饭吃下来,夜暖只觉得自己像紧绷的一根弦,中途找上洗手间的机会离场,刚到洗手间门口,路灯一下子灭了。后面的女人惊恐地喊叫起来,夜暖退到长廊上,听到黑暗中凌乱的脚步声,只是靠在长廊上呆呆地发愣。
蓦地,在走廊的另一头,亮起了微弱的光线,夜暖沿着光线看过去,有人拿着一根点燃的火柴放在面前。夜暖注意到,那不是打火机,不是手机,也不是手电筒,是火柴,酒店里面才有的装在长长的盒子里的火柴,燃烧的速度很快,但是在黑暗的世界中,显得明亮无比。
夜暖看到那张被火焰照亮的脸孔——高高的鼻梁,薄薄的嘴唇,黑曜石一般的眼睛,侧脸遥远又亲近。
许孟笙!夜暖脑海里闪过许孟笙的样子。“孟笙,是你吗?”夜暖朝那个方向奔跑过去,在快要走近的时候,不知道撞到了什么,只听见一阵乒乓声,有纷纷扬扬的东西在她眼前掉下来。夜暖摔倒在地。
灯瞬间亮了,夜暖挣扎着要爬起来,酒店里的服务员来扶起夜暖:“小姐,怎么了?”
夜暖看到空空的楼道,火柴盒子散落一地,根本没有任何人。“刚刚这里有人吗?”夜暖不死心地问。“刚才走廊的电路跳闸,没有看到什么人,砸到您真的很抱歉。”夜暖忍着脚痛,靠在走廊上,仿佛一切,都是自己看走了眼。
5
回到家已经有些晚了,屋子里漆黑一片,入夜时分,静谧异常,夜暖并没有开灯,只是脱了鞋,拎在手里,准备悄悄走上楼。
刚走两步,就被一个不明物体绊了一下,整个人向前倒了过去,她心想糟糕,却不曾想跌到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有些温热的触觉,触手之处细腻光滑,带着慢慢上升的热度,最后是那一双眼睛,在黑夜里忧伤而深邃的一双眼睛。
“啊……”她还没叫出来,就被人用手封住了口:“姐姐,是我啦。”池宇的声音贴着夜暖的耳朵响起。夜暖定了定神,窗外隐约有一点点光亮照进来,打在池宇白皙俊秀的脸颊上。真是虚惊一场。“你搞什么啊?”夜暖压低了声音喊,顺势捏了他胳膊两把。
“干吗呀,很痛啊。”池宇松开夜暖,把走廊的灯打开。池宇靠近夜暖,在夜暖身上努力地闻了两下,然后满意地说:“没有别的男人的气味,很好。”夜暖无奈道:“范池宇,你什么时候开始有了狗的本事?这么晚了不睡觉,坐在楼梯上干吗?”池宇挽着夜暖的胳膊,头靠在上面蹭了蹭:“你这么晚没回来,人家担心你嘛。”
夜暖在灯光下才看清,池宇只穿了一件浅咖啡色的薄T恤,脸色发白,嘴唇冻得发紫,整个人还在微微地发抖。
“担心你自己还差不多,怎么冻成这样?还好老板没看到,否则真要说我虐待你。”夜暖急急忙忙地拖他进房间,去找外套给他披上。
池宇眨着一双无辜的眼睛,亮光闪闪地盯着夜暖看。夜暖不知为什么,一望上池宇的眼睛,就有种莫名的柔软,仿佛任何怒气在看到他眼睛的瞬间都会转为柔和。“你喜欢老范吗?”池宇突然问。
“又来了。”夜暖没理他。池宇似乎从很早就在问这个问题,夜暖起初听到也觉得很惊讶,不过后来想想,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这么好,好到令人觉得不可思议,所有人都会觉得他们之间肯定有些什么,何况是一个孩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