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feuillage来到这里,一方面 是为了得到公正的裁决,另一方面,我们还有个良好祈愿,希望欧盟能给予 feuillage市场经济地位,在商业贸易中得 到一视同仁的机会。毕竟,feuillage也可 以成为一个欧洲公司,我们在欧洲有控股 品牌、有工厂,更与无数欧洲厂商一起协 作生产。深叶的生产活动涉及到跨国、跨 洲合作,并且有向欧洲越发倾泻的趋势。 此时对feuillage提起反倾销,必将会伤及feuillage产业链内的大多数欧洲企业。同 时,feuillage在欧洲显失公平地提升价 格,受到最大影响的当属欧洲消费者,这 种举措等于是将优质低价广受欢迎的产品 挡在门外,欧洲人民将不得不付出更高的 成本来购买与其他地方价值不等的商品。 希望欧盟能冷静考量,做出最公正的评判。”
顾成殊说完,向法官与列席的欧盟官 员们鞠躬致意,然后回过身来,对中方列席官员点了点头。
他回到叶深深身边坐下,迎着叶深深 一直紧盯着自己的目光微微而笑,坐在她的身边。
他们身旁的沈暨,听着上面调査组和 第三方的继续陈述,悄悄地转头看向他们,低声说:“我们的申辩应该很成功, 法官和调査组的态度已经有了明显转变。”
顾成殊抿唇,点了一下头。
叶深深正转头看他,他却在桌下牵过她的手,将她的手指轻轻的一根根掰开, 然后伸手与她五指紧紧交握。
她才感觉到他是紧张的,并不像他表现的那么从容自若。他握着她的手时,手 指甚至还有些微冷。
冷静锐利是他显露给别人的外表,可只在她的面前,他才会坦然地显露自己所 有的虚弱与担忧。
叶深深握紧了他的手,又将自己的另一只手也轻轻覆了上去。
听证会结束,结果却并没有那么快出来。
疲惫地从欧盟初级法院出来,在回程中,三个人都没说话。
在沉默许久之后,沈暨先开了口, 说:“成殊,希望你那个沉默的大多数理论能在此时得到验证。”
“会的。”顾成殊回答。
“深叶现在在欧洲的溃败趋势,已经 难以收拾。就算大多数人还是愿意购买深 叶,但现在他们也买不到了,毕竟我们已 经被迫撤柜、撤店,从商业渠道上被彻底 截断了。”沈暨叹了口气,说,“一定要 有好结果,不然的话,我们没有渠道,就 全完了。”
“谁说没有渠道就全完了? ”顾成殊 慢慢地斟酌着,说。
叶深深比沈暨更明白了他的意思, 问:“你的意思是,我们以后依靠线上渠道? ”
“对,中国的网络零售业已经有了替 代传统零售业的趋势,那么,欧洲人为什么不能像中国人一样去习惯去接受呢? ”
顾成殊缓缓说道,“就算输了,我们又怕 什么?接下来,我们不是要跟着欧洲人的节奏走,而是我们要以中国人的思维,改 变欧洲! ”
看着他眼中那近乎狂妄的光芒,沈暨 呆了呆:“成殊,你知道这个目标有多难吗? ”
“无论多难,我们都要尽力去做。毕 竟,这是我们失败后唯一可走的路。”顾成殊说着,又冷静思考了片刻,说, “不,就算这回的反倾销案我们胜利了, 也要走这条路。深叶最终的目标,是要改 变欧洲,不仅从服装上,还要从生活方式 上,去改变! ”
“这需要很长的时间,和很深的力 量。”沈暨有点不敢置信,“要改变支付 方式、改变生活习惯、改变手机终 端……”
“我们有时间,我们还有身后十几亿人的深远力量。”叶深深默默握住了顾成 殊的手,就像组成一个永不背弃的同盟。
沈暨看着他们,终于,长出了一口气,伸出自己的手重重搭在他们的手上。
“是的,改变欧洲,改变世界,以我 们十几亿人的力量! ”
沈暨和顾成殊多留在布鲁塞尔一天, 处理相关事宜。叶深深则需要立即回国, 因为开幕式的礼服,已经送到了每位出席 领导人的酒店,将会在经过细致检査后, 送交试穿。
而她作为主要设计师,必须赶到筹备组办公室,和大家一起等待着消息。
试穿回馈一件件传来,无一例外都表示满意。
“就像量体裁剪出来的一样,比我的专属裁缝定制的还要完美,你们的安排简 直是神迹! ”生完孩子后,身材还未彻底 恢复的塞西莉亚王妃,穿到这么合身的衣 服,还属几个月来的第一次,顿时惊喜不 已。等知道设计师就是叶深深时,她又让 工作人员来知照,“我知道这件穿完之后 要送进博物馆的,所以有办法从别的渠道 再购买一件吗? ”
叶深深当然立即表示,会为她另外再做一套送上。
很快又有好消息传来,某矮胖身材的领导人已经试过为他定制的服装,那被腰 封提升的腰线竟然些微地营造出了大长 腿,而且颇有气场,看来这系列衣服穿上 绝对效果很好。
实地看到了试穿效果的工作人员笑道:“他夫人在旁边惊叹道,年轻了十岁,挺拔了二十公分,痩了三十公斤! ”
连这个身材最离谱的与会者都能穿出 这样的效果,叶深深和众人都是松了一口 气。叶深深脸上露出恍惚的笑意,心想, 应该是没有问题了,自己肯定是太紧张了 所以才会一直觉得不对劲。
会议前一天,顾成殊终于从欧洲赶回来。
知道衣服的效果不错,他却只疲惫地 揉了揉叶深深的头发,说:“那肯定啊, 毕竟是你设计的。”
叶深深有点担忧地看着他疲倦的面容,问:“那边的情况怎么样?结果出来 了吗? ”
“还不错,如果没有进展的话,我怎么敢跑回来见你? ”顾成殊拉着她靠在沙 发上,微笑道,“申诉调査已经结束了, 我们与联合应诉厂家的材料也已经提交。
该做的事情都已做完,接下来的就是看不见的工作了。”
“看不见的? ”叶深深有点迷惑。
“对,等待最终结局的这一刻,靠的只能是背后的博弈。我们的努力都已经完备,最终的核心法则,没法努力也没法最 终落定,要看的,不是深叶,而是与深叶 有关的其他东西。比如说,商务部受理的 欧盟服装‘双反’申诉;还有本次来到中 国参加会议的欧洲几位领导人,或许也会 在会谈时顺便提及此事。”
叶深深默然点头,知道此时他们对于那些宏观层面的权衡与交锋也已经无法涉及。但她想,这么努力的自己,这么努力 帮助深叶的所有人,一定不会被上天辜负。
他们静静地在沙发上靠了一会儿,叶深深轻声问:“我们成功的把握,大吗? ”
顾成殊闭上眼睛,伸手轻轻地抱着 她,说:“有把握。”
只不过这平淡的三个字,但因为是顾成殊说的,叶深深便觉得那些重压在自己心上的积郁开始松动了。
她闭上眼睛,感觉到顾成殊抱自己的手越来越轻,然后终于缓缓滑了下来。
她知道他最近真的太累了,便只一动不动地继续靠着他坐着,许久,等他睡熟了,才扶着他躺倒在沙发上,又轻手轻脚 给他盖上毯子。
她坐在他的旁边,凝视着他熟睡的面容,心里有些柔软幽微的情绪渐渐摇曳着生长出来。
她将自己包中一直随身携带的那张设计图拿了出来。那上面,身披婚纱的她对面,顾成殊的面容和身影还只有一个轮 廓,并没有具象。
她望着沉沉睡着的顾成殊,用彩铅慢慢的、一笔一画地缓缓描画着他的容颜, 从浓长的眉,到高挺的鼻,再到睡梦中微 抿的唇。
他有着颀长的脖颈,衬衫的第一颗纽扣被扣起时,挺括布料包裹着脖子,就有一种因为冷清禁欲而令人格外想要打开的 冲动。而在敞开的时候,又让人看到里面 隐现的锁骨,显得更有力度。
叶深深一边思索着,一边将笔触滑向下方。
他有着坚实的肩背,永远挺直的脊背,配上这个世界上最适合穿衬衫的肩 膀,还有一双在拥抱她时总是极有力度的双臂。在肩背的下方,就是线条优美流畅 地收紧的窄腰翘臀。
平时叶深深有点不好意思打量的地方,此时借着为他设计衣服的名义,一个人肆无忌惮地看着又画着,简直感觉到了 飘飘欲仙的愉悦。等画到那双长腿的时 候,她又有点遗憾,仿佛一场盛宴就要到 尽头。带着不愿结束的执念,她又狠狠地 详细刻画了一下他在睡梦中放松伸张的修 长手指,让他那双手在自己的设计图中, 紧紧握住了自己的手。
她的目光从沙发上沉睡的顾成殊身上,慢慢转到自己图纸上的顾成殊。
她眼中最完美的顾先生,和她心中最 完美的设计,都已经出现在她的面前,落定在她的纸上。
她一直想为顾成殊设计的衣服,终于在此刻成型。
她端详了许久,终于微微含笑,将脸 贴在了图纸上,贴在自己创造的这一场梦幻上。
她合上眼,静静地想,顾先生,等我 们携手共度了目前这场难关,以后,也一起携手面对人生所有的风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