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深深望着他,低低地说:“其 实……我挺遗憾的,没抢到刚刚的捧 花。”
宋宋拋出捧花的力度太大,紧跟在她 身后的叶深深没有接住,反而是刚好在她 不远处的孔雀接到了。
据说,接到婚礼捧花的人,就是下一 个结婚的人。
顾成殊若有所思地望着她眼中那些欲 言又止的光,心口漫出难言的愉悦,又一 点一点蔓延上他的唇角,最后变成一缕微 笑,呈现在了叶深深的面前。
他说:“没什么,或许下一次就抢到 了。”
这轻描淡写的回答,让叶深深心中一阵失落。
顾成殊是不知道她的意思吗?可这么 敏锐的人,他怎么会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呢?
明明她在获奖的时候,都已经公开地 拥吻他了。
那么……是知道,却又装作不知道吗?
“算了。”叶深深白了他一眼,气愤 地转身就走,心想,渣男就是渣男,估计 就是不懂装懂,想要继续过自由的单身生 活吧。
好吧顾成殊,我就和你杠到底,谁怕谁!
顾成殊唇边含着一丝笑意,看着叶深 深忿忿地走到母亲身边,挽着她的手一起 走出宋宋的家,郁闷得连个告别都不跟他说。
他于是笑得更加愉快,那笑容简直在 闪闪发光,连沈暨看见了都错愕,赶紧抬 手遮住自己的眼睛,怕被闪瞎:“成殊你 别这样,难道欧盟被我们打败了?还是世 界已经永远和平了? ”
“别管欧盟和世界了! ”顾成殊一把 拉住沈暨的手,将他拖到无人的角落。
沈暨无语地看着他。
他压低声音,一字一顿地说:“帮我 策划一下,我要求个婚! ”
从宋宋的婚礼上回来,叶深深卸了 妆,换了睡衣,和母亲一起睡在床上。
母亲今天在宋宋婚礼上操持忙碌,一 沾枕头就睡着了。
明明也同样疲惫的叶深深,却怎么都睡不着。暗夜深沉,万籁倶寂,她怕翻来 覆去吵到枕畔的母亲,可一直维持一个姿 势又全身酸麻,所以最后干脆轻手轻脚地 坐起来,到客厅趴在茶几上画图去了。
她一边在纸上慢慢画着,一边计划着 买个大一点的房子一一至少要有两个房 间,给自己和妈妈都有个独立空间比较 好。但转念又想,如果自己留下了大房子 的话,那妈妈一个人住着,是不是又会更 寂寞呢?可是……自己带着妈妈和顾成殊 结婚的话,不知道他和妈妈相处得会好不 好呢?
想到这里时,她又狠狠抬头敲了敲自 己的脑袋,自言自语:“叶深深你清醒一 下啊!这还是猴年马月的事情! ”
虽然……虽然已经恋爱了,虽然都同 居过了,虽然有过一辈子的约定,可是这 样一个前科累累的渣男,自己能和他走到哪里,还是个未知数呢。
她呆呆地坐在荼几前,在客厅暖黄色 的灯下,觉得自己心口塞得几乎无法呼 吸。
她想起了郁霏和路微;想起了那一曰 听到伊文问顾成殊,和她在一起是否因为 他的母亲;想起了那一夜在顾成殊的车 上,装醉的她听到顾成殊与薇拉笑谈给她 设下骗局的事情……在经历了这么多的艰难之后,他们终 于又能在一起,她以为自己会把这一页揭 过去了,可始终,这些刺都扎在她的心 口,如果不拔出来的话,那溃烂的点总有 一天会弥散在她整颗心里,连同她整个人 都腐烂掉。
或许,到了自己身穿嫁衣,像宋宋一 样幸福地将手中捧花拋出的那一刻,她才能真正清除心底所有的异物吧。
她在这寂静无声的夜里想着,以手中 笔无意识地画着线条。等到茫然之间低头 看去,才发现自己画的,居然是一款婚纱。
一款如烟云,如迷雾,如泡沫,如梦 幻的婚纱,堆着层层叠叠的纱,垂着密密 匝匝的珠,缀着永开不落的花。
这样一款几乎所有女孩梦想中的婚 纱,穿在一个和她一样身材的女孩身上。 而她的对面,站着一个身材修长高挑的男 人,轻握住新娘戴着白纱手套的手。
那是顾成殊,她在无意识之中都能刻 画描摹出来的身影。
叶深深呆呆看着设计,感觉到无比的 孤独。
在年幼无知的岁月里,设计学院的三个姐妹,曾经相约要一起披上婚纱走入结 婚礼堂。
后来,她绐孔雀设计了燕尾羽毛婚纱。
接着,她给宋宋设计了仙女婚纱。
现在,这是属于她自己的,却还没有 机会穿上的婚纱。
叶深深呆呆望着眼前的设计图,觉得 困极了,也觉得累极了。她想飢在设计图 上沉沉睡去,把世界上所有烦扰都拋到睡 梦之外去,可她轰鸣作响的大脑,却根本 不让她休息。
最终,她也只能将设计图压在了最下 面。她抽出全新的设计图和画笔,想着很 快就要到来的反倾销调査,开始按照那位 夫人要求,一笔一笔把设计给修整完善。 她想象着这套衣服穿在夫人身上的模样,喜悦让她终于打起了一丝精神,她心想, 这绝对是完美贴切的设计。
这款设计的花色细节图和工艺图等全 都是现成的,她一并交给了夫人的形象团 队后,马不停蹄地与顾成殊一起奔赴欧 洲,和各方势力开始周旋。
有加比尼卡那边的团队,他们向深叶 提起抗议,认为他们主导了这场3111丨运 动。然而深叶无辜地声明他们完全不知道 此事,无法对这种网友自发行动负责,但 多谢网友关心爱护深叶,也支持网友自主 行动、表达意见的权利。
完全官方化的表态,让加比尼卡那边 七窍生烟又毫无办法。
当然还有安诺特是必须要去拜访的。 艾戈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一贯毒舌的他 此时更是火力全开,花了半小时对叶深深花样嘲讽,认为叶深深这回真是要死定 了,他去年和她打的赌必胜无疑。
叶深深忍受完他的讥笑,然后问他: “对你而言,是我落败比较开心呢,还是MQ落败了你比较开心? ”
艾戈气得绿眼睛都要变红了,像被抓 住了七寸的蛇。
MQ就是加比尼卡所隶属的那家集 团,和安诺特集团斗了足有几十年。当初 艾戈接管安诺特时第一个亮眼举措,就是 干脆利落地结束了与MQ集团缠斗了数 年的一桩品牌归属纠纷一一和他的校友兼 前麦肯锡同事顾成殊一起。
如今老冤家MQ下属的多个品牌都 被卷入这次风波当中,对于艾戈和安诺特 而言,简直是妙不可言,多年宿怨到了此 时,即使弄不死对方也得晈几大块肥肉下来,谁还顾得上当初和叶深深的裸奔之 恨?
连权衡都不需要了,同仇敌忾的双方 一拍即合。只在她走的时候,艾戈偶尔想 起,问:“Bastian这个品牌,你有兴趣 收购吗? ”
叶深深心口猛地一惊,愕然问:“你 们要出售Bastian? ”
“嗯,努曼先生退休后,这个品牌集 团找不到特别好的人打理。其实之前由于 努曼先生的工作重心在我们集团交给他的 另外两个顶级大牌,所以他自己这个牌子 就常有断季的情况发生,现在他退休后,Bastian的风格失控了,渠道也走得不 好,眼看要成为不良资产。虽然说要是花 大力气去弄的话,这牌子肯定能弄好,但 安诺特手上这样的牌子并不是唯一,何况顶级大牌才是我们的重心,评估了一下, 我们觉得它并不值得我们下血本。”艾戈 貌似漫不经心地说,“而且现在全世界也 只有你们中国人有钱了,所以先看看你的兴趣。”
叶深深怀疑地打量着他,再度回到桌 前坐下:“说真话,别糊弄我! ”
“好吧……”艾戈微微皱眉,摊手说 道,“努曼先生在退休之前,曾和我们高 层谈过,如果我们要出售自己手中 Bastian品牌的份额,买主必须得到他的 认可一一我想了一下,大概他心里最合适 的买主,也只有你了。”
叶深深默然点头,叹了 口气,说: “好,我会考虑的。但要等到目前的风波 过去后。毕竟,如果这事无法解决,深叶 可能面临巨额罚款,而且再被加重税的 话,估计到时候日子也不好过。”
“不过就是失去欧洲市场而已,你知 道全世界的品牌都在羡慕嫉妒你吗?现在 全球的奢侈品增长率都靠中国撑着,中国 人一宣布罢买,那些被点名的品牌天都塌 了!有股价的跌股价,没股价的跌销售 量。这事出来还不久,到了月底你看看那 些品牌销售表上节节下降的数字,我敢保 证,到时候肯定有一大堆品牌与加比尼卡 撇清关系,竭力挽回中国市场的。你就坐 在公司里等着收道歉吧! ”
被他这么一说,叶深深还真是暗暗松 了口气,不过表面上还是说:“恐怕没有 这么简单,我们还面临反倾销调査呢。”
艾戈冷笑:“别装模作样了,当我没 去过中国吗?以中国的出厂成本相比你现 在的定价,完全没有任何问题,这回你之 所以有麻烦,就是因为中国市场经济地位 不受许可,你们要解决对比国问题。其实加比尼卡当初投诉你们倾销,主要也就是 想把你们卷入负面新闻的漩涡,好从中取 利而已。谁知你们反而抓住了机会,反而 把他给踩落泥潭了,而你因此成了中国民 族精神的代表,不得不说我真是太佩服你 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