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狐睡着了。
不过杀手睡觉时,很浅眠,一丁点儿风吹草动都会叫他们立刻睁开眼。
茗香湾门口快到时,察觉到车速变缓,他睁开了眼。
红色的出租车恰好和那辆停在路边的桑塔纳擦着过去。
那是警方的车。
别问他为什么知道,这车在茗香湾后门停了整整一晚,尽管隐蔽在一棵树后,尽管是最普通的牌子,可依旧无济于事。
在擦着过去的那一瞬间,他看到那辆车里的人,一共三个,睡的东倒西歪。
他无声的勾唇。
一群不自量力的蠢货。
车子在五分钟后停下。
司机出声,声线颤抖:“先生,到了。”
黑狐坐在座椅里,双手依旧插在口袋,漫不经心的盯着仪表台上的卡牌,卡牌上印着司机的全部信息。
“刘洪生......”他慢悠悠的念出那三个字。
司机连腿都在打颤。
黑狐缓缓的扭过头:“我记下你的信息了,今天的事情你要敢说出去,方才车后面人的下场就是你的下场。”
他微微眯起眼的时候,那条刀疤也会跟着扭曲起来,像是一条拧在一起的蜈蚣,让人不寒而栗。
司机忙不迭的摇头:“我什么都没看见,我什么都没看见。”
黑狐说:“很好。”
司机终于敢抬起头,战战兢兢的看他的背影几秒,猛地踩下油门,红色的出租车一路消失在沉沉的夜色中。
茗香湾别墅。
黑户离开后,蓝昭没有久留,她捂着嘴打着呵欠上了楼。
蒋佳然看着她消失在楼梯拐角处,又回头看了一眼时间,三点多一刻。
这个点儿看起来似乎是个睡觉的好时候,可惜,她毫无睡意。
当胜利握在手里,那种掌控全局的难以言说的兴奋感在她体内的每一个细胞里叫嚣着,她甚至激动到浑身都在颤栗。
她推着轮椅迫不及待的去了走廊。
她已经忍不住想要看一看,那个女人会以怎么的姿态跪倒在她面前。
这次,不知道她是否还能像上次那样的邻牙俐齿,那样的咄咄逼人。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勾起了唇。
那笑意在黑暗里透出几分惊悚。
“吱呀——”一声,她伸手推开门。
按下开光,灯光一瞬间点亮这黑暗的角落。
坑洼不平的水泥地上血迹斑斑,那血迹早已干涸,不再艳红,变成了黑紫,空气里漂浮着血腥的味道,不是人血,是鸡血的味道。
这味道太过难闻,散发着一股子莫名的腥臭。
蒋佳然皱起了眉。
须臾,那避开那摊血,缓缓的推着轮椅过去。
这一次,那女人终于不是睡着的。
她几乎是在灯光亮起的一瞬间抬头,一双眼里充满了恐惧,沙哑的女声落在这空旷的房间,她问:“谁?”
她的呼吸很急促。
蒋佳然透过铁笼的缝隙去看她。
她就缩在铁笼的最里面,双手护在胸前,不停地瑟缩着,像是一只受伤的小兽。
可这只受伤的小兽没能勾起她的同情心,蒋佳然看着她,唇角的笑意愈发的放大开来,于清冷的面上,像是一株罂粟,美丽,却带着剧毒。
她开口:“秦挽歌,还认得我吗?”
秦挽歌所在角落里不住的摇头,面色扭曲而痛苦,她看着蒋佳然,眼睛瞪的老大,她不停的重复:“不,我不认识你,我什么都不知道......”
她破衣烂衫披头散发的模样,像是街头最肮脏的乞丐。
蒋佳然双手抱臂审视着她的癫狂,审视着她的惧怕,像是一个冰冷的猎人看着自己的猎物在在烈焰中痛苦的挣扎。
她越是痛苦,她就越是开心。
征服一个人的感觉,那是世界上最美妙的体验。
蒋佳然咯咯的笑起来,笑声在这静悄悄的房间里显得可怖至极。
须臾,她不再笑,她微微俯下身来,一双黑眸透过缝隙直视着蒋佳然,她问:“秦挽歌,你还记得江衍这个名字吗?”
“江衍,江衍......”秦挽歌垂着脑袋怔怔的盯着地面,不断的呢喃的。
几秒,她却突然疯了一般的从角落里起身,步履蹒跚的扑倒铁笼前,她几欲目眦尽裂的看着她:“江衍,江衍在哪?我要杀了他!”
她的眼里有着着天底下最为浓烈炙热的恨意,像是一团熊熊的火焰,不止息的燃烧着,仿若有着将一切都燃为灰烬的力量。
她的双臂突然透过铁笼的缝隙朝着蒋佳然的脸抓过去。
蒋佳然吓到后退一下,差点摔倒在地,垂在脸颊两侧的头发却还是被秦挽歌拽掉几根,头皮都扯的生疼。
她按着脑袋皱着眉头看着秦挽歌,不屑的吐出三个字:“疯婆子。”
秦挽歌像是没听见,她的双手在空气中胡乱的挥舞,她的眼眶猩红着,她凄厉的声音在房间里不停的回转:“江衍,你还我女儿......女儿......”
蒋佳然看着她这模样,过了一会儿,意味不明的冷笑一声,转身离开。
最爱的人变成最恨的人,这种滋味一定生不如死。
当初她抢走她的人,现在,这一切都应当是她咎由自取。
痛吗?
被江衍推开时,她也是这么痛。
她的痛,她也总该感同身受一次。
关上门的那一瞬,蒋佳然回头看,眼神森冷寒凉。
在最昏暗的角落里,那个女人嚎叫着,歇斯里地着,她的嘴里,不停的喊着一个人的名字。
从前,这个名字于她来说是爱,而现在,这个名字于她来说是恨。
这样的恨,她倒要看看,他们怎样回到过去。
她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得到!
☆、第一百七十三章 :阿歌她可能已经没了
江哲希趴在窗户里,借着客厅里微弱的天光,他看着蒋佳然从走廊深处一步一步走出来,面上带着浅浅的笑意。
时隔几日,这是他第一次在她面上看到笑意。
她对阿歌做了什么?她又在那间屋子里看到了什么?
江哲希不敢想,亦想不到。
从知道江衍不是他爸爸的那天起,他感情的天平就开始倾向于阿歌。
从前,他以为蒋佳然是他的妈妈,江衍是他的爸爸,妈妈爸爸,只有他们在一起,这个家庭才算是完整的。
可现如今,他的亲生父母就在这栋屋子里,他们过着平稳的生活。
阿歌和江衍也该有一段安稳的日子。
这个世界应当是美好的,每一个相爱的人都应当有一个好的结局,阿歌她是属于江衍的,她应当回到他身边。
这才是最后的结局。
可现在,阿歌被关在这里,关在那个暗无天日的房间里。
她被困住了,她出不去,她见不到江衍。
他很想帮她逃出去,逃离这个地方,再也不要回来。
可这几日,他想遍了所有的方法,却发现,自己是那样的无能为力,他连自己都救不出去。
蒋佳然快要到卧室了。
江哲希长长的叹一口气,回到床上,将被子拉上来。
他扭头朝外面看去,那面窗户的窗帘没有拉,天际开始泛白。
又是一日了,阿歌她,还能坚持多久?
他睡不着了,心口的那枚佛又在发烫,像是要烫进他心里。
他垂头,伸手攥起那枚佛。
阿歌替他求了这枚佛,这枚佛护了他的命,可是,谁来护阿歌的命。
他想起阿歌温柔的脸,她静静的看着他,她说,哲希,你想要一个妈妈吗?
他好想阿歌。
他有一个上了密码的日记锁,每当有什么心事,就会写进日记本,这是一种最幼稚也最直接的方式。
这些年来他的心底藏了太多的事,伤心也好,高兴也罢,所有找不到出口的感情总该有一个安放的地方。
他一个翻身坐起来,下床,意欲从抽屉里取出日记本。
用力一拉,没拉开。
他微微怔了一怔,才想起,前几日差点儿被蒋佳然看到那日记本,他索性把抽屉锁了起来。
那钥匙呢?
他将整个房间翻了个底朝天,没找到。
那钥匙不常用,那天他偶尔用了一次,随手一扔,就不知扔在了哪里。
这房间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那枚弄丢的钥匙找起来显得未免太过大海捞针。
最后,他满头大汉的坐在椅子上,发呆。
他的视线落在了书桌上。
书桌上的东西很少,从前有一台电脑,一部座机占去了大半地方,现如今,电脑和座机拿去,显得空落落的,只剩下几本书几支笔和放在最前面的烟灰缸。
有了垃圾他习惯往垃圾桶扔,再加上他不吸烟,烟灰缸一直是空着的,落得最多的,大概是灰尘。
不,除了灰尘,还有一样东西。
是一截铁丝。
他记得这截铁丝的来源。
是蒋南来的那日,他被蒋佳然锁在房间里,就是他用这截看起来短短的,细细的铁丝打开了折扇关着他的冷硬门板。
他将那截铁丝拿在手里把玩。
这铁丝和所有再普通不过的铁丝一模一样,没有什么异常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