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苳笙把那勺热粥吃完,才点了点头,“真是麻烦他们了。”
她被跳楼的人砸到,昨天不来看人,非要等到今天。看什么?确认她死了没有吗?
陆苳笙心里非议,脸上却分毫不露。“你去跟市场部的说一下,让他们考察一下我们市的几家本地媒体。”
景助理心中一动,“陆董你打算做传媒了?”这小姑奶奶成天忙着追男人和逛街,上任这么久就没见她做过几件正经事情——当然,也确实轮不到她一个奶丫头做正事,还有那么多元老在呢,她名不正言不顺,想要一展手脚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眼下却要去考察媒体,转性儿了?
陆苳笙却是一副不置可否的样子,没有正面回答她,“先把报告交上来再说。”
景助理觉得自己可能是多想了。她家老板的色心已经蔓延到人民公仆身上去了,就算是有心开疆拓土,也不一定就是想挣钱。反正他们这些劳苦大众,怎么会明白这些二世祖们的想法呢?
她低下头,默默地跪安。
鲜虾粥熬得又软又糯,放在保温盒里,时不时地吃上一口,有种让人成仙一样的熨帖。那粥滚烫的时候就从砂锅里舀出来放进里面了,这会儿陆苳笙捧着盒子也不觉得烫,用勺子舀着,像小猫一样小口小口地吃着。
人人都觉得自己运气好,那人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来砸到她身上,她居然什么事情也没有。陆苳笙自己也觉得自己运气挺好的,毕竟她被人砸了还是个过几天就能活蹦乱跳的美少女一枚,换成其他人,就不一定有这样的结局了。
想起来也真是巧啊。她一年半载都不见得会去一次富丽大厦,怎么刚好就在那天碰上有人跳楼呢?不管是真的还是诈她,她在医院一醒来郑有风就在问她跟这件事情的关系。
是呀,那个农民工,为了讨薪,迫于无奈跳了楼,好死不死地就选在了不是最显眼的富丽大厦,怎么看都觉得这件事情跟陆苳笙不能说完全没有关系。甚至就连她自己都怀疑,那个被人调过包的农民工,原本携带了什么让人难以察觉的目的。
“据死者的工友们说,他为人忠厚老实,跟他们在一起这么久,从未跟人红过脸,工友们闲来无事耍耍小牌,他也从来不参加。”苏越再一次重复死者那几乎可以用乏善可陈来形容的人生。就是这样简单几句话,就能把一个人一辈子的经历给全部概括了。“鉴定中心那边已经出了报告,”她把复印出来的报告分给在座的各位,“王大虎妻子带来的那两个孩子和他妈妈的dna跟死者比对不上,基本上可以确定,死者不是王大虎。”
郑有风直接翻到结论,“数据库匹配过没有?”
另一个刑警回答道,“查过了,不是上面任何一个人。”意思就是说,死者以前有很大可能并没有案底。
苏越接口道,“我也问过王大虎的妻子,她说这些年王大虎一直在本市务工,每个月定期给家里寄钱。虽然有两年多没有见过面了,但是他们每隔几天都会通电话,所以她从来没有怀疑过,她丈夫换人了。”她翻了翻手上的笔记本,“而眼下这批工人们,是今年年初才聚到一起的。”
他们已经查过死者的身份证,证明是假的,上面的照片是他自己的,信息却是别人的。就算这群人当中有认识之前那个王大虎的人,只要死者不开口,别人也只会认为是个同名同姓的巧合,根本不会想那么多。
她的说法立刻引来不少同事的质疑,“不是吧,每隔几天打电话,居然还能听不出声音变了,这声音是有多像?”
郑有风偏了一下头,“王大虎本人常年在外地务工,时间久了口音会有变化。加上夫妻两人不是长期生活在一起的,听不出来也很正常。”他抬头看了一眼苏越,“银行那边去过了吗?”
苏越把一张□□的流水记录放到郑有风面前,“这是其他组的同事去银行调出来的汇款记录,开户人上面写着的是王大虎,我们调取了监控,”她转身过去,在电脑上面点了一下,幕布上立刻出现了死者的身影,“太前面的找不到了,不过最近这次打款,去的人的确是死者,那张□□也是在他身上找出来的。”
现在思路总算是清晰那么一点儿了:农民工王大虎被人冒充了身份,原因是什么目前尚不明确。只知道这个冒充他的人,在冒充他一段时间之后还在代替王大虎给他家里人打钱。至于为什么这么做,有可能是害怕他冒充人家的事情被揭穿,当然也有可能是其他原因。以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真王大虎最后一次出现在大众面前,应该是年初的时候。年初他从外地到了本市,之后就一直被人代替身份。直到昨天,那人不知道是出于什么目的,跳楼自杀,才让一直隐藏着的身份大白于天下。
这样看来,死者就更不可能是自杀了。
他之前那么小心翼翼地掩藏身份,为的就是不让人认出来。不管跳楼这种死法会不会让他面目全非影响别人认尸,正常人都不会去冒这个风险。
郑有风抬手看了下表,做这次会议的总结,“现在目前的主要难点就在于,一是谁打电话叫王大虎的妻子过来的,二是当初放死者上富丽大厦的人是谁。小李,你带人去查一下最近两个月去过富丽大厦的外卖员和快递员。苏越,你继续对死者的社会关系展开调查,这次重点放在读过几年书的年轻人身上。”郑有风想了想,“高中中专学历吧。你,再去查死者的经济来往,他既然能给王大虎的家人打钱,极有可能也会给别人打钱。......目前,只能这样了。我再去看看王大虎的老婆。”
“行了。”他一挥手,“我知道这种走访排查工作量很大,大家加把劲儿,争取今天晚上回来参加联谊。王局给我们组里的大伙子小姑娘们对象都找好了,大家不要辜负他。”
等到会议室里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郑有风才站起身来朝门外面走去。
查快递员和外卖员,的确是个方向,但是仔细思考,操作起来难度太大了。快递和外卖大多数都是年轻人,这一行人员流动很频繁,一周换一个地方都有可能。更别说现在那么多家外卖和快递,富丽大厦又有那么多层楼;时间短了或许查不出来,但是时间长了工作量又太大。现在只能寄希望于苏越那边,能早一步找到符合那个框框的人,好让他们顺着摸下去。
这件事情,开始的时候他们还认为只是一桩简单的讨薪不成自杀案件。讨薪对象固然难办,但是起码线索明晰。可是如今再看,所有线索到了死者和王大虎身上就已经乱作一团,到处都是死结,很难下手。加上一个这些年流连于这个城市的各个地方,另一个则是到了现在都还没找到来处。这桩案件昨天引起那么大的轰动,到了现在警方依然没有说法,长期拖下去,对政府影响太不好了。
郑有风走出门,一抬头就看到正和王大虎老婆坐在一起的人,忍不住愕然,“你怎么来了?”
☆、第七章
第七章
陆苳笙把银制的勺子放在咖啡杯里搅了搅,等到她觉得差不多了,才放下勺子,把杯子端起来轻轻抿了一口。
仔细看,杯子和勺子上面那几个漂亮的花体英文,是“陆苳笙”三个字的拼音。这种印上了陆苳笙名字的私人订制物品,在她家里几乎随处可见。作为各大品牌的座上宾,像她这样的客人,奢侈品品牌们只会想办法拉拢,所有的能彰显出她vip身份的手段雨点儿一样往她身上招呼,反正羊毛出在羊身上。
她的私人物品当然不可能是医院提供的,事实上,如果不是打开门味道就不好闻,陆苳笙还真打算让医院给她提供一个有她名字的专属私人病房。东西都是景助理刚才拿来的,她跟在陆苳笙身边这几年,早已经知道,这个小祖宗在装腔作势和麻烦人上面有多高的本领。
“这咖啡味道有点儿冲。”她只是蜻蜓点水一样轻轻啜了一口就下了这样的结论,把杯子放在了那里。
陆苳笙微微笑了笑,“吴大哥那么忙,还让你到医院来看我,是我的不是。”
吴晗也轻轻笑了笑,“原本就应该来的,但是公司事情太多,没能来得及。加上听说昨天你不在医院,也就没有过来。”
吴晗,男,三十六岁,名义上是陆氏集团的股东,但其实大家都知道,现在陆氏真正掌权的人是他。陆苳笙这个在好多人眼中什么都不知道的黄毛丫头,根本就是吴晗一手捧上董事长宝座的傀儡。毕竟,陆家现在只剩下她一个人,不捧她捧谁?况且,她成天不学无术,虽然不至于像一些富二代那样嗑/药飙车,到处都需要人去善后,但总体来讲还算规矩,捧她不费什么事。
“听说跳楼的那个人死了?”吴晗也端起咖啡轻轻啜了一口。除了苦到让人舌根发麻,他什么味道都没有尝出来。
陆苳笙:“嗯。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来,哪里还能活。不过我运气还算好,只是轻伤。”
吴晗点了点头,“当时消息传出来的时候我们都吓了一跳,说起来也是飞来横祸,你再早出去那么半秒钟,就不会只是轻微脑震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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