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被无助恐慌的小顾长挚幻想召唤出来的“英雄人物”,他理性而冷漠,有很强大的主导意识,不同于顾长挚本体的压抑,他情绪十分暴戾,并且无所畏惧。
另外,顾老有给他治疗过。
只是,治疗完成后,“他”虽然不复存在,夜晚里惧黑胆小的顾长挚却出现了。
事实上,麦穗儿却对最后点一存在很大疑义,她甚至猜测,那次治疗并没有任何效果,是顾长挚自己,是他的意识意志和负罪感折磨逼迫着他自己变成了如今这个样子!
“别怕。”麦穗儿嗓音里蓦地透着细微的哽咽,她俯身抱住他,轻声道,“他们现在都很好。而且你一点都不坏,我知道的,是隋妈总让你吃安眠药,你好生气对不对,所以你才作出了伤害她的举动,但她如今好好的呢!还有陈伯,是陈伯对么?他喜欢用绳索将你捆缚,他说你是只发疯的小野狼,你才不是,你是乖巧又温顺的小羊是不是?只是再温柔的小羊受了伤,也会搏命反抗……”
想起为数不多的几次去往顾宅,麦穗儿心里就剜痛般的难受。
那些伤害过他的人都曾或正住在那里,或是行动上的漠视,或是言语上的不屑,都一笔一笔在他心上种下了阴霾。
而作为当时顾长挚唯一的亲人顾善,他选择的只是控制与禁锢,因为他的态度,里里外外的佣人只会更加忽视轻视,他们联合着让他刚从枫园摆脱,却又陷入了精神黑暗里。
他们犯下的错罪大恶极么?或许称不上……他们只是无知自私和冷血。
“穗穗!”他猫在她怀里,额头皆是冷汗,声音微微颤抖,紧紧抱住她腰肢。
浑身一怔,麦穗儿几不可觉的叹了声气,有可能是她催眠功力太弱,也有可能是顾长挚意志力太强。总之,又一次失败了。
拂去他额间被冷汗浸湿的发丝,麦穗儿低声道,“只差最后一步,你愿意走出来么?”
“可是……”他声音像被人扼住了脖子,每一个字都需要用力呼吸,说得十分艰难吃劲,“可是穗穗,地上有血,很多血,我的手上,脚上,还有发丝,全都是殷红色,怎么办?洗不干净,我想洗干净……”
血么?
麦穗儿闭了闭眼。
还是躲不过这一步。
她没有很好的理由帮助顾长挚从这个阴影里走出来。所以她也很无助。
顾廷麒说的没错,他杀过人,但错不在他,真的不在他。
顾家上一辈这几兄弟,实在是错综复杂,在顾廷麒一事后,三人关系在顾善不予调解只镇压的方式下愈演愈烈。那个年代本就乱,又一次不知是巧合还是谋算的意外中,彻底将彼此涌动的暗流摆到了台面上。
所谓身在其中万事不由己,顾长挚一家三口大概便是这种感觉。
动荡环境下,个人恩怨再牵扯上背后势力,几方争权夺利,最后已然不是顾善能够掌控住的局面。
但更多的个中详细已不可考究,连顾廷麒都没办法将细节深挖出来,只知结局独独剩下顾廷麒父亲和小顾长挚两人,以及当时远在他方养伤的顾廷麒本人。
于是,顾长挚几乎顺理成章的被顾廷麒父亲收养。
恩怨不及幼童,更何况是曾痛失爱子的父亲?
可事实却不是这样……
作为顾氏仅存的苗儿,顾善伤痛之余只能将期望全部注入在顾廷麒父亲身上。
然而纵容并没有消减他心中仇恨,反令他越发猖狂,或许从顾廷麒遭遇事故那一日,这个父亲就已经陷入了偏激之中。
小小的顾长挚被他藏匿在枫园地下室,常年不见阳光,连三餐都无法保证,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心理出现问题已经是万幸中的大幸,毕竟作为一个孩子,他还坚强的活着。
直至最后一刻,鲜血结束了一切。
当年,警方调查后的判定是防卫过当。
醉酒的顾廷麒父亲神志不清的率先出手,而顾长挚的暴戾型人格在刺激之下迸发。
所以,一切暴力都在暴力中结束了……
时至今日,这么多年过去,知道这些真相的人却寥寥无几。
如今豪门圈里谈及顾家,无非私下开玩笑般的感叹几句风水门楣罢了。
那日在枫园,听顾廷麒轻飘飘的述说着这些真实却让人难以置信的片段时,她甚至觉得可笑,如同编造出来的恶心故事,令人嫌弃排斥。
但她知道,都是真的……
以至于从枫山走下来,看到顾长挚那一刹。
她完全不知道该作何表情,不知道要说什么,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办!
只是别哭,千万不能哭。
她不想给他一种糟糕透了的错觉,她对他从来没有怜悯没有畏惧也没有忌惮……
当然,他一定也不需要她的心疼。
世界一片黑暗,寂静里,他干涸的喘息声近在耳畔。
麦穗儿眼睛涩涩的,喉咙口灼烫,她睁大双眼,恨透了这一刻的无能为力。
手搭在他肩上,感受着他的不安和逃避,麦穗儿只能不厌其烦的翻来覆去耐心重复道,“你很好,你没有错,没有人会比你做得更好,所以,你要变得更好,只要再勇敢一点点,只要再踏出最后一步,我一直都在这里等你……”
第80章
第八十章
夜色低迷,地板上弥漫着一团白色月光,隐约勾勒出沙发上拥在一起的两人。
麦穗儿用衣袖不断擦拭他额上冷汗。
他喘息声很沉,双眼难受的紧紧阖着,一直没有睁开,手指扣着她指间,不肯松懈。
沉默的靠在沙发,麦穗儿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再次睁开眼睛的他是谁?究竟有没有冲破他自己给自己筑起的那层桎梏,没有人知道……
而她已经做了最后的尝试,不管有没有效果。
“像那只猫一样,我也只是你暂时想抓住的安全感而已。”麦穗儿垂眸,她拨开他额上汗涔涔的湿发,自言自语的呢喃道,“真正的你想要什么,大概连你自己都不知……”
“穗穗。”他猛地捉住她欲收回去的手,戛然睁开漆黑的眼睛。
他声音听起来依然难受极了,只是周身给人的感觉……与先前并没什么改变,透着一股软糯,像受伤的小动物正脆弱的在寻求安慰一般。
或许……这是次毫无作用的失败尝试。
麦穗儿望着他模糊的面容,微微弯唇,说不上失望还是放松。
她期待的没有降临,她抵触的也没有发生,顾长挚没有因为她毫无分寸的试探而变得更糟,一切不好不坏,没任何改变。
“没事了。”
“嗯……”他声音沙哑的撑起身子,蹭过来拥住她,他带着汗渍的额头抵在她眉间,呼吸粗重。
麦穗儿被他一下子圈在怀里,强烈的男性气息瞬间扑面而来,重重包裹着她。
她也有些累了。
就是有种说不出的挫败感,对于顾长挚,她果然是个没有太多用处的人。
唯一的作用,大抵就是现在。
但天总会亮的,或许,顾长挚日后的生活不会再有黑暗,他会继续过以前的那种日子,其实,好像也不坏,人的一生,哪有那么多完美?
“穗穗……”他又唤她一声,双手搂着她腰,头深深埋入她脖颈,唇却紧贴在她肌肤上。
他说话时,伴着细腻的摩擦,湿润的热气像浸入她血液,带起酸酸浅浅的麻感。
身体一僵,麦穗儿往后躲闪了下。
不知是无意还是有意,他很快追了上来,近乎有些灼烫的唇抵在她肩胛,轻轻浅浅的,像是吮吸,又像只是在喃喃说话罢了。
他的状态还是有些不适,或许她可以用别的事情转移他注意力。
俯首,麦穗儿抬手轻轻捧住他脸颊。恰好他随之昂起下颔,鼻尖轻触而过,唇珠却极浅的贴在一起。
周遭黑暗而寂静。
她刚反应过来要避开,他却吮住她唇瓣亲了下来,宽厚胸膛随之覆压在她身上,把她逼入狭小的沙发角落。
初始是生涩的,他的吻甚至有些颤栗,像他不安的情绪。可渐渐却深入专注起来,然后变得不再满足,仿佛所有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她身上。
麦穗儿很清醒。
只是,她在他眼里,是不是更像一个玩具?
大概是吧,毕竟这个顾长挚并不懂这些,他每一次吻都只是单纯的表达喜欢之情,类似于动物友善的舔舐。
没有推拒,也没有迎合。
麦穗儿埋在沙发里,任凭他深深浅浅的亲着。
他的唇没有固定的停留地,像是在刻画记号,或者只是随意而已。
只是扑在她面颊的呼吸却越发沉重,浑身也变得滚烫。他右手扣着她的毛衫下摆,每一次麦穗儿有种他好像要往上掀开的举动时,他却乖乖的停顿下来,但落在她颈间的吻却随之加重,很重,让她觉得疼。
紧紧抿唇,可“单纯的舔舐”越发变得缠绵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