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姝岚假惺惺地赶紧捂眼睛:叔你的破坏力,简直……不忍直视。
过了一会儿叶姝岚才放下手,继续往里看,只见金懋叔手的钢刀此时正架在一个年轻人的脖子上,上面的布条已经解开了,反射着外头的日光,闪亮亮的,十分骇人。
那年轻人看不到脸,不过穿的倒是不错,正经的玄色杭锦长袍,只可惜溅了不少油星,污了个彻底。倒是金懋叔一身白衣,反倒干干净净的,纤尘未染。
叶姝岚本想进去,不过实在嫌弃里头脏乱,到底没心情,便只在门口看着——反正这位金懋叔性子不坏,虽然经常跟朋友打打秋风,但却又实在是位义气之人,看起来冷漠,实际上非常热心,喜欢行侠仗义,一路上不乏锄强扶弱之举,极为瞧不起恃强凌弱之人,最忌讳以利刃伤害手无寸铁之人,所以尽管看着对方拿刀架人脖子上,倒也不担心对方真的会把刀子砍下去,所以站在门外看戏她还是很安心的。
年轻人吓得脸都白了,躺在地上一个劲抖着,声音也抖:“你……你要干嘛?!知道我谁吗?我告儿你、我、我、我可是包相爷的侄子,包世荣包三公子!你敢……你敢动我,小心我……我叔叔拿狗……狗头铡……铡……”
“包三公子?”金懋叔冷哼一声,钢刀毫不留情地往前递了递,在对方白皙的脖子上划出一道血痕,喝道:“爷要砍的就是包三公子!”
“我……”对方似乎要说什么,察觉到对方冰冷的刀锋却又吓得不敢再吱声,只是身子抖得更加厉害了。
不知道是不是这位包三公子的怂样取悦了金懋叔,他把刀子略略后撤了一点,拍拍对方的脸:“喂,你叔叔包拯是不是也像你这般被人一吓就软了?”
“我我我……”包三公子哭丧着脸,哆嗦得根本说不完整话。
“还不快说像?!”金懋叔又把刀子往前递了递,大声喝道。
“……”
这下彻底没声了——吓晕了。
“嘁,没劲。”看对方晕过去了,金懋叔无趣地把人放开,然后又一脚踹进打翻了的饭菜堆里,看着对方跟猪似的拱在里头,厌恶地皱皱眉,拎着刀,便准备离开——这样的人教训教训也就是了,他倒不会没有分寸的真杀了,更别提楼下还有个尚未及笄、初入江湖的小姑娘,还是不要教人闻着血腥味的好。
只不过他刚抬起脚,就又环视了一下满屋子呆愣的人,“镪——”地一声将钢刀插入身后的墙壁上,朗声道:“一人做事一人当——五爷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陷空岛白玉堂。尔等若怕被连累,只消将爷的大名报上,并告知包相爷,锦毛鼠白玉堂不日便到东京向展侍卫讨教功夫,‘御猫’若是怕了,不妨早早逃了!”
说罢,也不要这钢刀,转身便要往外走。
却不料,一转身,就瞧见那个黄衣的小姑娘正站在门口,吃惊地瞪大眼睛看着他。
待他抬脚要继续往前走时,小姑娘这才冷不丁回过神,忿忿地一跺脚,骂了一句:“骗子!”扭身就跑出去了。
第 10 章 露宿
金懋叔,不,现在该叫白玉堂了,现在正走在叶姝岚身旁,气氛微妙。他手里拿着串糖葫芦,时不时地往一旁的叶姝岚嘴边放。
叶姝岚正撅着嘴生气呢,本不想搭理他,偏偏每回红彤彤的糖葫芦到跟前总是控制不住地张嘴去吃。
刚刚叶姝岚骂完那句“骗子”后,就立刻使着轻功从酒店跑了出来,直接跑出城,白玉堂自然也紧跟着追了出来,在经过一个卖糖葫芦的老伯身边的时候留下几个铜板顺了个糖葫芦,如今用来哄小姑娘倒是派上了用场。
等整串糖葫芦吃完,也差不多是一个时辰了,叶姝岚本就是气来得快,消得也快的人,再加上吃了人家赔礼用的整串糖葫芦,便觉得也没什么立场跟对方生气了。只是虽然不撅嘴了,但还是不出声,垂着头,无聊地踢踏着精致的小靴子踹地上的石子。
——是说,这串糖葫芦的钱,叶姑娘你好像……忘了是自己的。
此时两人已经出了城。因为白玉堂刚刚削了知府面子,揍了包三公子的事,他们也不能再进城了——要不然怕是会被官府给赶出来——也就是说,他们今晚大概要露宿城外的山林里头。
看着小姑娘低着头,闷闷不乐到连双马尾都耷拉下来的样子,白玉堂难得有些愧疚,投喂完一整串糖葫芦后,又从怀里掏出一包糖想要继续投喂。
“我不是小孩子!”还被当作小孩子哄!叶姝岚的脸立刻黑了下来,不高兴地扭过头表示不要吃。
白玉堂无奈望天,只好无聊地一颗颗慢慢地往自己嘴里扔,大概糖粒还挺硬,不断发出咯嘣咯嘣的脆响,让叶姝岚心情更差劲——这家伙,吃了给我的糖,还这么高调!
结果白玉堂都把一整包糖都吃完了,小姑娘却还是很不开心,一直扭着头不肯看他,白玉堂无奈了,摸摸她的头:“喂,还生气?”
叶姝岚一晃头甩开他:“不要碰我,你这个大骗子,哼!”
白玉堂脸上有些挂不住:“喂……”
“我说的不对吗?”叶姝岚停下脚步,仰着脸瞪他:“一开始的时候你满面尘土,根本就不以真面目示人,此乃一不诚;然后我说你二十七八岁,你也没有否认,我叫了你那么多天的叔你也认下了,这是二不诚;你我同行这么多天,有这么多天,却从来没有告知过我你的名字是假名,这是三不诚。一次两次你可以说自己是无意的,可是名字呢?你说你这般欺瞒于我,难道我就不该生气吗?”
“我只是……”想要试探颜大哥。白玉堂试图解释。
叶姝岚越说越气,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你是不是你觉得你这是率性而为?你是不是觉得一个名字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你不要忘记了,你还曾经跟颜大哥结拜过……用的是你的假名字——这样的结拜,算数吗?”
白玉堂被对方噎得不行,可他的性子又哪里是任由他人数落的,正要甩手不跟这小姑娘玩了,没想到叶姝岚仿佛能看穿他的想法一样,一把拽住他的衣摆:“怎么,被我说的没脸想走?把衣服脱光了再走!别忘了,你的衣服可是小姐我出的银子!小姐我的银子就是给乞丐,也不给骗子!”
将五爷与乞丐同比?这下白玉堂是真的有些恼火,却偏偏是走也走不了了——他一不能脱衣服,二来这穷乡僻壤的可不会有人来送银子,三来他又不能跟个小女孩动手,于是只能涨红着一张脸,“你到底想怎样?”
叶姝岚一双猫眼瞪得圆溜溜的:“不怎样!先跟我道歉,然后再把你的名字好好给我说一遍,就当……就当重新认识一次好了。”
白玉堂是真无奈了,从小到大先是被亲兄长宠着,后来又被四位结义的兄长护着,在江湖上行走从来都是随心所欲百无禁忌,横竖有人给他善后,还从来没跟人道过歉呢。
此时日已西垂,火红的云彩铺满半个天空,把叶姝岚因为生气而鼓起的脸颊也染上一层艳红,漆黑的眸子镀上一层金黄,面带薄怒,紧紧地盯着他,大有他不道歉就不放手的架势。
白玉堂不由暗骂自己多事,找劳什子包三公子的麻烦,却把真实身份给暴露了——如果是在开封,他有无数个拿到金银的办法。
不过事已至此,从不低头的锦毛鼠也只能妥协——小声道:“……抱……歉……”
“你说什么?我听不到!”叶姝岚保持着揪衣摆的动作,撇头。
“……”白玉堂怒,可也无可奈何,只能略略提高声音:“……很抱歉,我不该骗你。”
这才对嘛!听到这里,叶姝岚脸上的怒气立刻消散,鼓鼓的小脸也露出个笑意,“呐,我第三次自我介绍,叶姝岚。”
“白玉堂。”原来道歉也没那么难啊,白玉堂忍不住又补充了几句:“松江府人士,现居陷空岛,人称锦毛鼠。……之前我也不是有意隐瞒,只是……”不知该如何开口。
“没关系,我原谅你啦!”叶姝岚大度地笑笑,而后又对后面的发音有些疑惑:“等等,你说人称金懋叔?”
“锦毛鼠。”白玉堂笑着纠正,“就是锦衣华服鼠。”
“啊——我记起来了。”叶姝岚指着对方,“你就是那个要去找展昭麻烦的锦毛鼠!”
“你知道?对了,我还没问你是哪里人呢。”说开了,白玉堂也不会再跟个小姑娘置气,一边问,一边示意叶姝岚继续走着,“这么小年纪,还是姑娘家,一个人出门家里人放心?”
叶姝岚在白玉堂前面倒退着走,“我是杭州人。为什么不放心?”
“因为江湖上人心险恶,很危险啊。”
“难道长大了之后,或者男孩子面对的江湖就不危险了吗?走江湖总是有危险的,所以在那之前,把武艺练好了,就算遇到危险,也能自救不是?”
“也是。”白玉堂笑了笑,“嗯,说起来,我当初好像也是十四岁开始一个人行走江湖的。”
叶姝岚的眼神立刻变得奇怪起来:“也就是说,你跟朋友打秋风打了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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