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却转身双手插兜,懒洋洋地走出了门口。
☆、056 帮到底
丁漠染还没把失业的情况告诉严笑,她故作忧郁地在市区转了一大圈,又去附近的茶餐厅吃了些茶点。
她以为自己会很难过,毕竟那是她付出了三年的工作岗位,她从一个小白菜鸟,进化成另一种菜鸟小白,中间经历过许多波折,但大多数她已经记不清了。
她只记得第一次入职的时候,上司带着她在格子间走来走去,同事们都站起来欢迎她,虽是例行公事地互相介绍,却令她真切地感觉到了善意。
原来,上司之前把她叫到办公室,并不是为了羞辱她,或者报仇她,他的敌意,似给她打了一剂预防针。
她走在太阳底下,慢慢就想通了很多事。
汤臣的心理咨询中心就在附近,丁漠染吃完了中饭,决定去顺道去看看他。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她已经很久没和他联络了。按照以往,她便是不理他,他也会巴巴地凑上来,拉她去做心理测试,和她聊天。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们之间的联系越来越稀薄,到现在已经快一个月没有他的消息。
心理咨询中心在六楼,丁漠染挤在一群穿舞衣的女学生中间,望着楼梯的指示灯。她在想要不要先给汤臣打个电话。
身边两个女学生的对话引起了她的注意,其中一个指着了电梯厢壁上的标志,问道:“六楼的那位汤医生好像出事了,上周我看见一个女人带了一群来,把他的办公室砸得稀巴烂,还把人打伤了。”
另一个女生瞪圆了眼睛:“汤医生?你是说那个长得很帅很帅的汤医生?上次帮我拦出租车那个?”
汤臣这人心肠极好,顺手帮助别人的习惯也一直没有变,他与丁漠染是两个截然相反的面,丁漠染心中积攒了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黑暗,汤臣却搜集了身边最耀眼的阳光。
帮女孩子拦出租车,这确实是他能做出来的事。
先说话的那个女生点点头:“可不就是他,也不知道他得罪了什么人,不过我听保洁阿姨说,那个女人挺漂亮的,会不会是感情纠纷?毕竟他长得还挺帅的。”
电梯在六楼停下,整层楼黑漆漆的,丁漠染抬头往里边瞧了一眼,说了声:“抱歉!”侧身挤出了人群。
女生好奇的发问从身后传来:“你说漂亮的女人,不会是她吧?她刚才好像一直在听我们说话……”
另一个女生斥道:“你自己说得那么大声,还怕别人会听不见……”
丁漠染走得很快,她一路摸索着走廊路灯的开关,才发现整层楼的灯都被人蓄意砸坏了。
长长的,漆黑的通道,一直向前延伸,除了楼梯间的风窗处透下来的天光,这里边几乎没有可以照明的东西。
丁漠染靠着手机电筒,才摸索到汤臣的办公室。上班时间,大门紧闭,里边也没有灯。丁漠染拨通了汤臣的电话,一串钢琴曲从门里传来,她心中一紧,上前敲响了门。
里边传来了脚步声,过了一会儿,脚步声才近了,汤臣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谁啊?”声音有气无力的,像是几天没吃东西。
丁漠染挂断了电话,应声道:“是我,丁漠染!你开门!”
汤臣愣了一下,嘟囔起来:“门铃又没坏,你敲什么门!还这么用力,吓死宝宝了!”
门锁旋转,像是被锁了几重,半天,汤臣才把门打开。一股饭馊味扑面而来,熏得丁漠染噔噔噔倒退了好几步。汤臣红着眼睛,像是几天未曾合眼了,看见她来,还重重地吁了一口气。
丁漠染的视线跳过他,看见一屋凌乱,桌子被人用长刀从中间劈裂了一道狞狰的口子,椅子也有几张断了腿,墙上的挂画掉下来,玻璃碎了一地,各种资料散页落一地,连站脚的地方也没有。
丁漠染知道汤臣的心理咨询中心生意一直不怎么好,他又特别爱花钱,银行户头里的钱一直不超过五位数,但他再穷,也不至于弄成这样。丁漠染第一个念头是——他欠了高|利|贷。
汤臣把她让进来,伸手拎开了布沙发上的抱枕,露出了海棉都翻出来的破沙发,他指了指:“坐。”
丁漠染胆战心惊地看着屋里没有一处完好的办公家具,半晌说不出话。
汤臣却是一脸麻木地关了门,又把门锁反扣起来,才踱过来,郁闷地坐下。
他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你跟师兄过得好好的,为什么突然想起来找我?”
丁漠染听出他的话并里没有寒酸她的意思,反倒有种将她往外推的戾气,像是恨不得她早点滚蛋。她没跟他客气,直接问道:“你开罪了什么人?为什么一段时间不见,就弄成了这样子?”
她接到公司的辞退信的时候没有生气,被宁秋怡奚落的时候没有生气,她虽然舍不得那份工作,但也明白冤有头债有主的道理。她的心情低落了一会儿,只是短短的一小会,她就想通了。她来找汤臣,不过是想好好地跟他聊聊,顺面开解一下自己,可是却遇见了这样的汤臣。
汤臣蜷着身子陷在沙发里,整个人像是蹲着的。
丁漠染看见他的手指还包着沙布,脸上也有划痕。
这些伤,都已经不是新伤了。
印象中的小太阳,从来不会把自己弄到这种地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汤臣朝着她笑了一下,那笑容扭曲,竟是比哭还难看,他强自忍着眼泪,嘴唇皮子都在发抖,他一直没有什么男子汉气概,他容易软弱,容易害怕,他没经历过大风大浪,所以看起来总比别人单纯,这种单纯刻在灵魂里,我见犹怜。
丁漠染从来没见过他这个样子,当即心肠一软,就没再问下去。
汤臣伸着手在凌乱的茶几上翻找纸巾,却差点被茶几的裂纹割破手指。
丁漠染赶紧从包包里掏出了一包纸巾。
汤臣攥着包装,一时没找到开口,手忙脚乱地撕扯了几回,终于忍不住,捂着脸大哭起来:“丁漠染,你为什么要来,我明明可以一个人撑下去的,你为什么要来……我不想连累任何人,也没有伤害任何人的意思,可他们就是不听,他们说我抢了人家的男朋友,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他抽抽噎噎地哭,说着不着边际的话,丁漠染没听懂。
她只能体贴地递着纸巾,傻傻地看着他哭。
她从来没见大男人哭得这么狼狈的,鼻涕都挂出来了。
最后,她实在忍不住了,伸手拍拍他的肩,又摸摸他的头,她很仗义地安慰道:“如果哭出来会好受点,就放心的哭吧。”
汤臣不知道触到了什么更伤心的事,突然一转身,就往丁漠染身上扑,妄图搂着她哭,可是丁漠染的反应实在太快了,没等汤臣张开双臂,她已经跳到了茶几上。
汤臣巨懵,眼泪倒是“嗖”地一下,止住了。
两人大眼瞪小眼。
汤臣用光了最后一张纸,红着眼睛:“有你这样做朋友的么?我想抱着你哭,你却像躲瘟神一样。”
丁漠染无奈地张开双臂:“好吧,算我错,给你抱一下,不过鼻涕别蹭在我身上,怪恶心的。”
汤臣赌气地站起来,扁嘴道:“不抱了,不稀罕。”
丁漠染叹了一口气:“怎么回事?你说说,看我能不能帮到你?”
汤臣控制住情绪,神情却更为憋屈:“我刚才不是说过了吗?有人说我抢了她的男朋友,所以带了一帮子混混,把我的咨询室砸了,我穷嘛,没钱修,就只有这样了。我怕他们再上门,也不敢出去,怂在写字楼里,天天吃泡面。”他说完,突然转过身去正对着丁漠染,一字一句地说道,“我是不是从来没告诉过你,我其实……喜欢男人。”
丁漠染端详他皱巴巴的衬衫,他还是穿着那浮夸的紫罗兰衬衫,普通直男穿这个颜色,总显得有点烧包,可是由他驾驭,却莫明多了几分清新的意味。
她早该发现的,这个师弟……唉。
她说:“你喜欢男人,却没有追到那个男人,对不对?你要是追到了他,他至少能护着你一点,至少不会让你在这儿躲起来吃泡面。”
汤臣面色苍白地点点头,又摇摇头:“我不怪他,我做这些都是心甘情愿的。”
丁漠染靠在办公桌上,幽幽地道:“你为他做了很多事,包括开心理咨询中心,包括为他介绍病人,你摆明知道自己不是做心理咨询师的料,却还一再勉强,都是为了他,对不对?”她伸手扶着被刀具砍坏的桌缘,放慢了语调,“我一直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一直不懂得关心别人,你的事,我从来没有放在心上,我很抱歉。对不起。”
汤臣目光一沉,用力摇头:“不,我不要你放在心上,我不要任何人放在心上,我只要他。”
丁漠染转头问他:“你只要他,那个他……是叫姚琅,对不对?”
汤臣全身一颤,眼底却恍惚划过一道瑰丽的光。
他听见丁漠染十分笃定地说:“跟我走,这一次,我能帮到你。”
☆、057 心软
端木翔站在草地上,望着野相游园默默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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