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琬儿抿了抿唇,朝前走了一步,她身后跟着的画莲画荷两人俱是心中一苦,这位还想要怎么着啊,太太已经被气走了,她难不成真的以为她可以成为这薛家的当家太太么?别做梦了,金陵王家是个什么来头,她们这些自小就伺候着的丫头哪里能不知道呢!别看现在闹的厉害,可若说是要休了太太,她们这些做奴婢的都是不信的。
不过她们也只是丫鬟罢了,这话也不是她们能说的,两人对视一眼,只得跟在夏琬儿身后进了厅堂,两人倒也老实,在门口的地方就站住了脚,只当自个儿不存在一般,乖乖的侍立在边上。
夏琬儿是有些惊讶甚至是不可思议的,她从来没有看到过哪个女子凶悍到王氏那样的地步,不过心中却是极为不屑,听说那王氏虽出身金陵王家,可却从未读过什么诗书,是不识字的,没什么教养,难怪如同泼妇一般,这样的女子,若是在他们夏家,早都被休了,哪里还容的她如此的嚣张!
她心中虽这般想的,可却万万不敢表现出来,慢慢的走到薛城身边,她嘴唇都有些颤抖了,眼眶中挂着滢滢的泪珠儿,似是要落下来一般,她拿了个冰蓝色丝帕轻轻的拭了拭薛城脸上的血痕,似是被烫到了一般,又忙缩了回去,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般落了下来,哽咽道:“怎能下得了这般的狠手……”她嘴唇动了动,似乎意识到自个儿不该这么说,执拗的咬着下唇,想要将他面上的血痕擦干净,那副梨花带雨的模样,简直是我见犹怜。
“琬儿……”薛城喟叹了一声,拉着她的手,目光中情谊似是要将人溺毙了一般,他喉间动了动,道:“你终于肯理我了。”
夏琬儿咬着下唇,低垂着头,手指绞着帕子,似乎很是犹豫的样子,轻声道:“薛大哥……并非是琬儿不愿理会您……只是……”她微微的侧过头,白皙的面孔,细嫩的脖颈在烛光下似是能够发出光一般,她从来都知道怎么的自己是最完美的,眼睫毛微微的颤动了一下,才道:“琬儿现在什么都没有了,配不上薛大哥。”
她轻轻的抬起眼睛,刚刚哭过的眼睛显得有些湿润,她咬紧了下唇,委屈的说道:“琬儿的身份……身份低微不敢同太太相比,故此从不敢奢求……”她看向薛城,抓紧他的手,道:“是薛大哥救了琬儿的命,琬儿只想报答薛大哥罢了!”她眨了眨眼睛,低落的说道:“可谁知道,竟是因着琬儿,让太太……”抿了抿唇,手指颤抖的动了动薛城的脸颊,泪水又落了下来,轻声道:“薛大哥,琬儿为你惹麻烦了,您还是让琬儿离开,将太太接回来吧。”
“离开?”薛城徒然一惊,握着夏琬儿的双臂,怒道:“你要离开?”他看向夏琬儿委屈哭泣的面孔,心中一软,叹道:“琬儿,我对你的心你难道还不明白么?”他突然觉得有些累了,摸了摸脸颊,苦笑了一声,道:“你也瞧见了,王氏她自来就是嚣张跋扈,我……”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紧紧的握住夏琬儿的胳膊,让她看着自己的眼睛,道:“当年在扬州城,第一次知道你的时候是缘于一首小诗,当时只觉得这女子果然才气了得,当的了扬州第一才女的名头,后来断桥上的惊鸿一瞥,顿时惊为天人,一颗心就这么遗落在你的身上。”薛城说的此时,苦笑了一声,道:“只是你是夏大人的掌珠,我说到底却也不过一介商贾,又早已娶妻,我们之间是咫尺天涯,你对于我来说,是那么的遥不可及。”
“薛大哥……”夏琬儿惊讶的看着薛城,眼中流露出来的情谊让薛城情不自禁的抱着她,下颌在她的发丝上蹭了蹭,叹了口气,才又道:“后来,听闻夏大人出事之后,我心中焦急,一路快马加鞭折转到扬州,想的念的全都是你。”
“我……我从来都不知道。”夏琬儿靠在薛城的肩膀上,喃喃的开口说道。
“我只庆幸,如今你还能在我身边。”薛城看着夏琬儿,温柔的看着她的眼睛,道:“是我没能保护好你。”
“不,不,不关薛大哥的事。”夏琬儿连忙摇头,看着薛城开口道:“若不是薛大哥,琬儿可能早已经一根白绫了断了自己。”她眼中情意绵绵,他的目光温柔沉迷,两人的目光交缠在一起,空气中似乎都有些粘腻的感觉,谁也不忍心先移开目光……
却说薛垣,他将王菀送回王家后,陪尽了小心,也幸得嫂嫂好说话,却也不至于闹的太难看,满心忧虑的回到薛家,也不用人禀告,一头钻进了永福堂,却不想直接撞见了这一幕,薛垣脸都黑了,满心晦气,看着夏琬儿皱了皱眉,道:“夏姑娘……”他有些不知该如何开口,不过却格外的不喜,他可没忘记当初带夏琬儿回薛家的时候,她那副清冷目无下尘的模样,怎么不过几日,就这样堂而皇之的同哥哥抱在一起了呢。
“薛二哥。”夏琬儿抹了抹脸上的泪痕,脸颊有些发红,给薛垣行了礼之后,就对着薛城点了点头,道:“薛大哥,既然你们有事,琬儿就先告退了。”她礼仪姿态很好,能够看出来是细心教养过的。
薛垣看到夏琬儿离开后,才皱眉道:“哥,你怎么还敢同夏姑娘勾……在一起!”在薛城警告的目光中,薛垣不得不换个委婉的说法,道:“嫂嫂如今都被气走了,你不想法子将嫂嫂接过来,还有心思同……”话没说完,薛垣恨恨的叹了一声,道:“哥,你别忘了,嫂嫂的胞兄王子腾如今正的圣宠呢!”
“好了!”薛城皱了皱眉,打断薛垣的说辞,道:“我心中有数。”
“我看哥哥真是糊涂了!”薛垣颇有些口不择言。
薛城一拍桌子,怒道:“有这么跟哥哥说话的么。”越发的没有规矩了,也省的薛垣是为他担心,只皱眉道:“你到底是谁的弟弟?!”他指了指自己的脸颊道:“王氏她将我的脸挠的稀巴烂还有理了不成?就算是舅兄来了他也说不出王氏没错来!”
☆、第十六章
薛垣撇了撇嘴,看向薛城烦躁的面孔,才小心的问道:“哥哥真的想休了嫂嫂?”他自己都能看明白的事,难道哥哥会不清楚么?纵使真的喜欢上那什么夏琬儿,哥哥也不会这般不理智的吧。
薛城黑着脸沉默了片刻,才道:“你担心什么?”他没好气的瞪了瞪眼睛,道:“你嫂嫂将蟠哥儿和宝姐儿也一同带走了,她难道还能不回来么?”他单手敲了敲桌面,才道:“我若真是糊涂了,就不该让她带走哥儿姐儿!”薛城瞪了弟弟一眼,皱了皱眉,这才小声的说道:“听说圣上要南巡,大约又是甄家接驾的吧。”
薛垣诧异的瞪大眼睛,看着薛城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圣驾大约什么时候起銮?”
薛城嗤笑了一声,斜睨着薛垣哼道:“你不是说我糊涂了么?!”他看到弟弟讪讪的模样,冷哼一声,道:“我不过是说了你嫂嫂两句,她哪里来的那么大的气性儿!你瞧瞧我的脸,不教训教训还不反了天了!”
薛垣暗自嘀咕了一声,才吭吭哧哧的问道:“那什么夏琬儿……哥哥究竟是什么意思?”他可听了一两耳朵,想不到平日里稳重的哥哥也能说出那样的话来。
薛城一拍桌子,怒道:“难不成我喜欢个女人还要她批准不成?!”王氏嚣张跋扈,琬儿清丽脱俗,澄澈空灵,他作为一家之主,不过是想要纳个妾罢了,王菀作为当家太太,他也不指望她能为自己操持纳妾,只期望她能够心怀大度一些,可却不想,竟然将隔夜的饭菜拿给琬儿吃,这般容不得人,还怎么了得?
薛垣瞪着眼睛,不过瞧着哥哥心中有成算,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叮嘱道:“嫂嫂不过是脾气差点儿,哥哥若是好好同她说,哪里就闹到这个地步?”看薛城不说话,薛垣只得摇了摇头,道:“我盼着哥哥能记着,嫂嫂她毕竟是当家太太,哥哥这般落了她面儿,难怪嫂嫂要生气的。”
薛城烦躁的摆了摆手,道:“早些回去歇着吧,该怎么做我心里清楚。”他又不是故意打她的,不过是话赶话被气昏了头,可就算是他打了王氏又怎样?他一个一家之主,难不成这点儿权利都没有了么!真是岂有此理!
薛垣也不在多解释什么,他算是看出来了,哥哥也是想拧了,冷静冷静倒也好,他拱了拱手,就打算离开,却不想被薛城又唤住了。
“等等!”
薛垣回过头看着黑着脸的哥哥,纳闷的问道,“哥哥?”这是怎么了?
薛城脸黑的如同锅底一般,额上的青筋蹦了蹦,半晌后才咬牙切齿的说道:“明儿铺子里的事你多操点心,晌午与同顺斋的陈老爷,庆祥楼的董老爷他们在状元楼的饭局你替我去了吧。”他喷了喷气,哼道:“也不必理会他们,两家银楼当初的地契房契俱都在恒舒典压着呢,如今到期了赎不回房地契,难道还能赖了不成?”薛城扬了扬眉,看向薛垣意味深长的说道:“同顺斋,庆祥楼可都在鼓楼东大街呢,那地段可是求都求不来的呢。”
“明白,哥哥且就放心吧!”薛垣扯着嘴大乐,道:“那么好的地段却赔了钱,他们可也真是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