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点孩子气的执拗。其实她缺这点儿钱吗?当然不缺,就是纯属唱反调,为晚饭后他的‘房费’言论耿耿于怀。亏她之前还受宠若惊来着。
黎鹤轩没说话,车里彻底静下来,苏写意有点失望,低头玩儿起皮夹克上垂下的流苏,绕着手指缠几圈松开,再缠几圈再松开,也不嫌无聊。黎鹤轩可以从后视镜里看到她的发旋还有半张侧颜,在昏暗的光线下肌肤是乳白色的,他记得触上的手感,如婴儿般滑腻。
手指在方向盘上无意识的摩擦了两下,好似在回味昨晚的短暂接触。
过了会儿,车子突然停了下来,苏写意诧异抬头。
“帮我买条烟,软中华。”他说道。
外面是家24小时超市,看上去门可罗雀没什么顾客。苏写意并非吝啬的人,人家好意当了司机,跑个腿给买条烟真不算什么。刚才就是想刺刺他而已,没别的意思。
嗯一声,“还要别的吗?我家里没火机。”
“我有。”
这家超市不大,东西自然也不多。但苏姑娘有个毛病,逛超市不管需不需要不习惯单买,喜欢多买,随手总要挑点儿东西出来。算是超市老板最喜的那类人。
所以她从里面出来时是提着袋子的,五颜六色零零碎碎的东西挤挨着,一看就是零食。
黎鹤轩想起那栋小公寓里的零食数量,微哂,小女孩儿一个。
等她坐上车,“安全带。”他又一次提醒。
苏写意有种怪异的感觉在心底升腾,视线再次从他身上扫过,嘴唇轻轻一抿,到底没说什么,把袋子搁一边重新系好安全带。
拿了包麦丽素撕开,问身边的男人,“你要吃吗?我买的有火腿肠,还有巧克力,面包也有。”
黎鹤轩说不用。至此两人再无交谈,一路安静的回了家。
一周后,元月下旬。
苏写意的店铺终于全部搞定,挑个日子就能开业。
宋媛媛打电话问她要不要一起去医院探望苏航。她给拒了,前两天去二婶看她的目光就有点刺人,她又不是受虐狂,干嘛上赶着找不自在。
你看不起我,难道我还看得起你?
回家前先拐到超市买菜,开门进屋,黎鹤轩正坐在她的专用吊椅上看书,姿态慵懒,说是坐,其实算是半躺着,只一双大长腿垂在外面。
听到动静,他抬头看过来,白t恤搭上灰色休闲裤,年轻又精神。头发柔软的贴服在耳际两侧,夕阳的余光笼在他的身上,像镀上了一层金色的釉,美好的似一幅画。
苏写意怔了怔,放下手提袋,淡定自若的换鞋脱外套。黎鹤轩这时已经走过来,提起地上的袋子,“晚上吃火锅?”他看到了羊肉卷。
“嗯,我买的有大骨头,可以熬汤底。”
类似的话在最近几天一直在重复上演。两人的‘同居’生活顺风顺水的有些不可思议,没有争执,没有违和感,仿佛组队杀怪刷副本的最佳搭档,配合度极高,有点相敬如宾的感觉。
苏写意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她和黎鹤轩的关系。说朋友,少点儿什么,说陌生人,你信吗?但要说合租人,好像又多了些东西。
反正有点小复杂。
晚饭后,今天轮到黎鹤轩值日,苏写意心安理得做甩手掌柜,看着他收拾餐桌刷碗碟。没了初时的新鲜感,但依然会让她觉得神奇,这个男人好似无时无刻不在书写着‘矛盾’。
他内敛清冷的气质与贤惠平和的表象对比太分明。霸道总裁的款儿,却偏偏有了小家碧玉的型,就像蛊惑人心的狐狸精,一不留神大概就要栽进去,所以又不得不时刻提防小心着。
会累,却又甘之如饴的喜欢着这个仿似角色扮演的游戏。
这时家里门铃响了。
可视电话上是王卓那张正义感十足的汉子脸,苏写意有点牙酸。偏偏他不是自己来的,旁边还有他爹妈,在这个时间点,又是先斩后奏,好似透着点不同寻常。
黎鹤轩站在她身后,“你家亲戚?”
“我爸以前的左膀右臂,算是通家之好。”说着回头看他,“你到书房躲一会儿,门从里面锁上。”想了想,又开鞋柜把他的皮鞋递过去,她这是单身公寓,可不想被怀疑与人同居。
黎鹤轩能屈能伸,并不觉得躲躲藏藏有什么丢人,欣然回了书房,顺便到阳台把他的衣服也收了。
王卓这回算是沾了父母的光,苏写意回来这么久,他头一回登堂入室来了喜欢妹子的香闺。
屋子里还有股没完全散开的火锅底料味儿。
“晚上吃的火锅?”
苏写意正在往茶壶里放茶叶,听到他问,淡淡应一声。
“自己吃多没劲,下次给我打电话,我陪你。”
“免了。”拒绝的很干脆。把茶壶递过去,示意他去接水,自己则从消毒柜里拿了杯子出来,回了客厅。
小青梅的高冷不是一天两天,王卓不以为意的耸耸肩,笑着去饮水机那儿接水,客厅里苏写意已经和王卓爹妈聊上。
王卓爸叫王建柏,比苏写意老爸大几岁,头顶一马平川,谢顶挺严重的,只后脑勺那里保留着一圈头发。又因为吃得胖,所以会给人以‘这人脾气很好’的感觉,平时苏写意都喊王伯伯。
“写意啊,你真不打算进公司?”聊了一会儿闲话,王建柏终于进入正题。
苏写意心道果然,面上懵懂着用理所当然的调调说,“王伯伯,我爸活着时就说过我不是那块料,我觉得现在挺好的,吃穿不愁,想做什么做什么,何必朝九晚五去和那帮人争权夺利?多累啊。”
“你啊,不知道该说你心大还是什么。”王建柏面露无奈,“你姓苏,公司是你爸办起来的,只要你手里一天捏着安和的股份,就别想安生。最近你家那几位没少找你做工作吧?”
苏写意笑笑,没否认。
王建柏像抓住了主旨,“看,你爸如果真不想你掺合公司,就不会给你留下股份,虽然不多,但蚊子再少也是肉,何况你身份又特殊,哪里真能清闲?”
“大不了以后卖了就是了。”
她轻描淡写,好似真的不把手头的东西当回事。王建柏没好气,“怎么能这么儿戏!那可是你爸留给你的!”顿了顿,又晓之以理,“公司最近乌烟瘴气,争权夺利越发严重,整治已经迫在眉睫,只要你点头,伯伯粉身碎骨也会给你保驾护航,写意啊,那毕竟是你爸的心血,真能干看着毁于一旦?”
送走王家人,黎鹤轩从书房出来。
苏写意正拿着个橘子剥皮,闻声看他一眼,又敛了眉目,专心致志的与橘子上的白丝做斗争。
“你那个王伯伯不像大公无私的人。”他在另一张沙发坐下来,如是说道。
“又不是我爹,人家凭什么大公无私。”
话有点冲,黎鹤轩若有所思,苏写意却没了吃橘子的兴致,把果肉往茶几上一扔,拍手站起来,“困了,先睡了啊。”结果脚还没迈出去,手腕先被攒住了,对方一个用力,苏写意重新摔倒在沙发上。
好在沙发特别软,摔一下也不疼。
“你干嘛?!”她怒瞪,猫眼又大又圆,瞪人的时候其实没什么气势可言。
黎鹤轩神色淡淡,“想和你谈笔生意。”
苏写意:“…………别和我说你对我手里的股份感兴趣!”
黎鹤轩赞叹于眼前女孩儿的机敏,薄唇勾出一抹清浅的弧度,“为什么不?”
☆、第9章 感冒
为什么不?
亏他能理直气壮的说出这三个字!
苏写意也不提公司是老爸留下的念想之类的鸡汤言论,只狐疑的看着他,“你什么意思?”就像好好的走在大街上,突然一个陌生人跑过来跟你说,‘我要买你家祖宅’一样,不是傻逼就是缺根筋。
但黎鹤轩显然情商和智商都在线上,且还不低,所以想当然就更让人不能理解了,聪明人可不会轻易犯蠢。
“字面意思,”他轻描淡写,“我现在待业,一直没想好以后做什么。”
苏写意的关注点在‘待业’两个字上。
这是个点睛词汇,延伸出去,大概可以让人脑补出许多故事情节。
但她不是三岁小孩,不可能大咧咧去细究他背后的故事,想了想,就实事求是的说道,“我名下股份不多,就算你拿到也没什么用,顶多就是个小股东,勉强能进董事会,别的就不要想了。”股东不代表就是万能,大股东尚且有引咎辞职之说,小股东更不可能有什么话语权,进去了估计也就是个打酱油的角色,别说插手公司运作,大概连个部门经理都不好混上。
“而且你刚才也听到了,安和不太|平,这不是谦词,是真的不太|平,也许过个几年就能被折腾黄了,我要是你就拿这七千万做点别的,开间公司都绰绰有余,或者去投资点其它生意,哪个不比这个轻松?现在社会,只要有钱,就不愁赚不到钱。”
她这也算推心置腹了,但黎鹤轩却有自己的考量,想了想,难得投桃报李,“对你来说公司乱是个麻烦,对我来说,却是个机遇。”乱中才能浑水摸鱼,从古至今,发国难财的人不知凡几,多少豪商大族都是靠战乱起家,真的太|平盛世,反倒不容易出头。安和现在就好比一个老皇帝刚去,新皇帝压不住阵脚的小国,乱象生成,投身进去,成功了,就是一本万利,可以少奋斗二十年,失败了,大不了抽身重头再来。如果因为怕失败就踟蹰不前,那是妇人之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