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傍晚的时候刘景秀来敲门,说:“小蒽,小辰来了。”
他怎么来了?
苏蒽正盘腿坐地上拨弄一把吉他,静了几秒:“知道了,我马上出来。”
偌大的客厅,向辰礼长腿交叠正靠在吧台那翻阅一份报纸。
苏蒽走过去,“你怎么来了?”
向辰礼斜眼看过来,略长的刘海落在眼睑上,目光随意又放肆。
向家两兄弟给人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向一航属于温润如玉那派,向辰礼则邪性很多。
“我怎么就不能来了?”向辰礼冷眼看她,细长白净的手指拨弄着报纸边缘,“听说你去那边了。”
“嗯。”苏蒽去倒水,“你要吗?”
“不用。”
苏蒽倒了半杯水喝完,又倒了半杯走回来。
向辰礼说:“回来呆几天?”
“明天就走。”
向辰礼狠狠的皱了下眉,“张巍给你派什么活了,需要这么紧赶慢赶?”
苏蒽没说话,他又道:“晚上做什么?”
“睡觉。”
向辰礼说:“等会一起吃饭。”
“懒得出门。”
向辰礼凑过去,自后搂住她的腰,细润的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仔细的盯着她的侧脸,“那就陪我吃,我很想你。”
呼吸里是最熟悉的味道,苏蒽原地站着,指尖在杯身上轻轻滑动,半晌后说:“行,你先放开我。”
向辰礼满意了,轻笑着在她脖子上咬了口,放了人。
地方是向辰礼选的,位置有些偏,饭点的时间却没什么人。
服务员熟门熟路的将两人领到二楼的一个雅间。
靠南的方向,窗外是一口古井。
向辰礼翻着菜单,“想吃什么?”
“都可以。”
服务员上来给他们倒了水,苏蒽喝了口。
向辰礼说:“那我随意点了,有几个菜吃吃还可以的。”
“嗯。”
过了半小时,菜陆续上齐,附带着还拿来了一瓶红酒。
向辰礼开了酒瓶倒上,一杯推到苏蒽面前。
苏蒽拿起来晃了晃,红色液体在灯光下流光溢彩。
向辰礼说:“喝红酒对女人皮肤好。”
苏蒽看他,“你这是暗指我皮肤很糟?”
“不不不。”向辰礼凝视着眼前的女人,“你知道的,在我眼里你永远无与伦比。”
苏蒽平静的朝他举了举酒杯,一饮而尽。
一顿饭吃完酒也喝的七七八八,苏蒽昏昏沉沉的出了大堂,夜风一吹脑袋清明了些。
向辰礼扶住她的肩膀,“还好吗?”
“没事。”
“别着凉。”
向辰礼打了个电话,车子很快开过来,苏蒽掀眼看驾驶座,向辰礼的司机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叫过来了。
对方看见她恭敬的打了声招呼,“苏小姐。”
苏蒽点点头,“辛苦了。”
“应该的。”
两人上了车,苏蒽说:“去富地。”
向辰礼搂着她的手没放,“你喝醉了回家会被阿姨念的。”
苏蒽微微坐直身子,重复了一遍,“去富地。”
因为酒精的关系,她的声音软软的,远没有往日的清冷。
向辰礼凑过去,薄唇紧贴着她温热的额头,低喃,“苏蒽。”
“我说去富地。”
光线昏暗中,向辰礼盯着她看了好一会,终于松了口,“听她的。”
车子立马拐了一个弯,朝另一个方向开去。
到了公寓楼下,向辰礼跟着苏蒽下车朝里走,进电梯前突然一把拉住人。
“苏蒽。”
苏蒽头有些不舒服,她皱眉看着他,“什么?”
“下次什么时候回来?”
“不好说。”
“那我过段时间去y市看你。”
“不用了,y市没什么好玩的,有事打我电话就行。”
两人面对面站着,向家两孩子长的都很漂亮,而向辰礼的俊美相对更张扬高调几分,唇色过艳由此稍微有点表情就会让人觉得妖。
声控灯突然一灭,苏蒽剁了下脚。“我先上去了。”
向辰礼没放她,“这么急做什么?”
手腕上的力道不断加重,在苏蒽感觉到些许疼意时,她抬了头,神色冷淡,目光清明。
她平静的说:“阿礼,我不是你女朋友了。”
话语简洁明了,将两人的关系瞬间拉至对立面。
向辰礼是在半年前订的婚,订婚对象是个家底殷实的千金大小姐,苏蒽也认识,曾经在某个宴会上交谈过几句。
这份婚约是建立在利益之上的,相辅相成的关系。
向辰礼订婚那个晚上,苏蒽在阳台坐了一宿,天明时分她将所有关于两人回忆的东西锁在了一个柜子里。
她和他的十年流转全部作罢。
手腕上的力道蓦地一松,苏蒽回过神。
向辰礼朝后退了步,“上去吧。”
苏蒽没有丝毫犹豫的走进电梯,电梯门在两人之间快速合上,向辰礼站在原处,盯着一旁跳动的数字,直到停住不动。
他转身走出去,晚间黑影重重,他靠在大门口的柱子上,埋着头连着抽了几根烟才上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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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y市,苏蒽打鸡血一般将工作效率提了一半,开始从早忙到晚。
有天下午胡悠悠慌慌张张的跑进她的办公室,气喘不匀的说:“苏蒽姐,出事了。”
苏蒽自文件里抬头看她,“怎么了?”
“那个馄饨店老板出车祸了!”胡悠悠说:“我刚点了吃的,他给我送过来的路上被车撞了。”
苏蒽连忙起身朝外走,“离得远吗?”
胡悠悠立马跟上,“不远,就在门口。”
黄沙满天,远远的能看见那边围了些人。
撞人的是辆破旧的面包车,车主是个微胖的年轻人,长相憨厚,可能是第一次碰到这样的情况,表情显得很慌乱。
林云锋站在旁边,裸、露在外的小腿上有些许擦伤。
苏蒽上下看了他一圈,问:“伤在哪了?”
围在一旁的都是工地的打工者,口音繁杂,闹哄哄的议论。
林云锋平静的看着苏蒽,在这样一个略显糟糕的环境里,眼前的女人清爽安静,依旧傲然到格格不入。
他微微低头,“手被撞了下。”
苏蒽去看他黝黑有力的双臂,发现左手手肘处有着明显的肿块。
苏蒽转向那个车主,“报警了吗?”
年轻人擦了擦额头的汗,低声说:“你看咱们私了行不行?”
对方外地口音很重,苏蒽又听了一遍,才明白他的意思,苏蒽说:“谁都不能保证后续问题,走正规流程是必要的。”
对方说:“我下午还要赶去别的地方送货,车子万一被扣我这一天就什么都不用干了。”
苏蒽说:“这不是理由。”
对方哀求道:“求求你了,我愿意赔钱,医药费都算我的。”
苏蒽懒得再继续跟他说,低头拿出手机准备报警。
林云锋突然握住她的手,他说:“算了。”
这只手依旧干燥,温热,有力,相触带出的粗糙感让苏蒽感觉到轻微的麻痒。
见苏蒽不动了,林云锋迅速收回手。
苏蒽把手机放回口袋,重新看向车主,“送我们去医院。”
对方如获大赦连连答应,“好好好!”
上车前苏蒽扭头看还没回过神来的胡悠悠,嘱咐道:“回去后帮我把办公室的门关一下,桌上的文件不要动。”
胡悠悠点头,“好的。”
座位有些矮,坐在上面并不是舒服的姿势,他们并排坐着,肩膀时不时擦过对方的,苏蒽看了他一眼,刚毅的脸部线条,依旧是初见面时粗狂的男人。
注意到她的视线,林云锋也看向她,“怎么了?”
苏蒽扭开头,“没什么。”
他们有段时间没见了,苏蒽回来后一直在忙着工作,也没再光顾他的小摊位,偶尔想起最初的摩擦,有种显见的不真实感。
车内的空气并不好,有股难闻的味道,林云锋帮她开了点窗,“这样是不是好一点?”
“嗯。”
话落两人都愣了下,对看了眼。
这就像黑白的交汇,昼夜的接替,天南地北的差距在某一刻被莫名其妙的融合,新鲜,好奇,某种不知名的情绪开始蠢蠢欲动。
林云锋察觉到这样略显突兀的变化,微微拧了眉。
到了医院,医生开单子拍片,显示结果是轻微骨裂,上药包扎,往后便是按时复诊。
司机留了电话号码,又给了一千块钱,急匆匆走人了。
从医院出来,林云锋右手打了石膏,另一只手拎着药。
苏蒽扫了他一眼,说:“那人明显是要逃避责任,当初应该报警。”
林云锋说:“没事。”
“为什么?”
林云锋看她,眼前的女人少见的有些严肃。
苏蒽又问了声:“为什么?”
在她的概念里,错就是错,规则明确,所应该担负的责任也必须承受。
林云锋指尖动了动,在她特别专注的目光里,他有些想抽烟。
林云锋说:“讨口饭吃不容易,伤的不严重,所以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