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云锋看见苏蒽,脚步下意识顿了顿,这个动作幅度非常小,但苏蒽还是察觉到了。
苏蒽双手背后,心情突然便愉悦起来。
胡悠悠说:“我刚把吃的买回来呢,你要出门吗?”
“不出门,就找陈工说点事。”
“噢。”胡悠悠点点头,说:“那你吃完再忙吧,冷了就不好吃了。”
胡悠悠又扭头对着林云锋,“这是我们领导,你手里那碗麻烦交给她,谢谢啊!”说完快速蹿进了办公室。
两人面对面站在走廊上,远处是粉尘漫天的施工场地。
苏蒽看着他,目光放肆的上下扫了一圈,“原来你这还可以点外卖啊。”
眼前的女人穿着牛仔裤黑衬衣,衣摆松松的扎在腰部,脚上是一双单鞋,墨色的长卷发照旧披在脑后,脸上画着淡妆,清爽干净又带着点冷意。
林云锋没吭声,他往前几步,将手里拎着的馄饨递过去。
“给。”
苏蒽没接,就那么站着,波澜不惊的盯着他。
林云锋:“不要?”
“要。”
“……”
林云锋又举了会手才放下,嘴里说着要,但又不接,他有些搞不明白这女人的意思了,苏蒽跟他以往碰到的女人都不一样。
苏蒽转身,“进来。”
她的语气淡的好似下一秒就能吹散在风里,里面并没有颐指气使的高傲,就是简简单单的陈述,听了倒并不会让人觉得反感。
林云锋犹豫了下,跟了上去。
不大的办公室里安置着一套米色沙发,一个简易书柜,书柜空荡的就放了一个文件夹,旁边还有一台打印机。
苏蒽拿了一张a4纸,一支笔,“麻烦留一下你的电话。”
林云锋把东西放到办公桌上,扭头看她,“做什么?”
苏蒽说:“点外卖。”
“我不送外卖。”
“我刚才眼瞎了?”
“……”林云锋沉默了下,说:“那是凑巧。”
苏蒽说:“难道你卖她卖的更贵点?”
林云锋快速接口,“没有,我卖谁都这个价格。”
苏蒽往桌上一靠,双手环胸,“那我就不明白了,同样的价格,同样的地点,怎么我买你就不送了?”
林云锋直挺挺站着,高高大大的身形,站在苏蒽旁边,衬得苏蒽越发娇小,而事实上苏蒽在女性同胞里也算高挑的一款。
半晌后,林云锋俯身写了自己的号码。
苏蒽撕了一半,将自己的名字和号码也写上,递过去,“我的。”
林云锋接了,低头看,白色纸面上写着两个字,旁边是一串数字,很大气的字体,笔锋凌厉,跟苏蒽给人的感觉很像,带着点距离和清傲。
苏蒽说:“我叫苏蒽,你记住了。”
记不住又怎么样?
林云锋把纸对折塞进口袋,抬头看她,“我走了。”
这话听了感觉……
苏蒽抚着下巴,突然笑了下,“你也可以不走。”
林云锋一愣,随即轻轻拧眉,有些烦躁,“你故意的。”
“嗯?”苏蒽挑眉,“我故意什么?”
林云锋沉默着瞪了她片刻,扭头走了。
苏蒽把林云锋的电话给了胡悠悠,往后一段时间也会时不时吃到那个男人做的馄饨,不过出现在苏蒽面前的都是胡悠悠的转送。
又一个周末到来,苏蒽这天起了一个大早开车回c市。
全程三小时左右,苏蒽下高速时给刘景秀去了一个电话,表示还有半小时到家。
刘景秀在那边说:“你直接来向家老宅这边吧,太太知道你今天回来特意摆了家宴”
苏蒽把着方向盘,看着前方流动的车辆,静了几秒,冷淡道:“知道了。”
☆、第4章
向家老宅在郊区,挨着一小山包,占地面积颇广,打造成一个巨大的庭院,环境清幽雅致。
苏蒽将车停在门口,走进去。
刘景秀和邓洁婷在偏房对坐着聊天,苏蒽过去打了声招呼。
邓洁婷梳着一丝不苟的发髻,冲苏蒽招了招手。
苏蒽在她身边坐下,低低的叫了声:“邓姨。”
邓洁婷笑着,话音和善:“听景秀说你跑去了y市工作,怎么这里不好?”
苏蒽依旧低着头,“工作调动正好轮到了。”
刘景秀笑道:“孩子还年轻,出去看看也好。”
陪着聊了好一会,苏蒽走出来。
她在假山旁的小木桥上站着,桥下是贯穿整个庭院的人造小河,养了不少锦鲤,平时会有专人打理。
苏蒽捞了点一旁搁着的饲料,洒到水里,饲料浮在水上好一会连条鱼影都没见着。
死光了?
耳畔突然传来一记哨声。
苏蒽抬头看向主屋。
主屋二楼站着一个男人。
苏蒽喊了声:“哥!”
向一航道:“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到。”
“上来。”
向一航比苏蒽年长五岁,苏蒽第一次走进向家的时候向一航刚遭遇一场严重车祸,车祸带走了他的右手,同时也带走了苏蒽的父亲。
向一航说若是没有苏蒽的父亲,他少的也不只一右手。
因着这句话苏蒽平静普通的生活被顷刻颠覆,她开始被专人接送着出入向家住宅,享受最全面的教育,最优渥的生活,结识食物链最顶层的人群,那年苏蒽十岁。
二楼和室,苏蒽在木质框架上敲了两下,移门进去。
室内燃着香,桌上摆着一棋盘,向一航正坐在桌前,侧头看着她笑,秀气的五官因着笑容越发温和。
向一航说:“有段时间没见了。”
“嗯。”苏蒽低低的应了声,走进去,在他对面坐下。
棋盘上摆着残局,白子被打的一塌糊涂。
苏蒽说:“自己在对弈?”
“太无聊了。”
向一航捏着一粒黑子,看她,“你要不要作陪一次?嗯?”
“那我要黑子。”
向一航低笑了声。
苏蒽抬眼,说:“你嘲笑我。”
“不敢。”向一航把黑子交给她,“没那个胆。”
苏蒽的围棋入门是向一航教的,只是苏蒽不喜偏静的娱乐活动,所谓棋艺压根没有。她低头专注的看着棋盘,慎之又慎的下了一子。
时间被拉长,向一航时不时的放水,又偶尔指点,一盘棋居然下到用饭时间都没结束。
起身时向一航蹙眉抚了抚戴着假肢的右手。
“不舒服?”苏蒽立马察觉了,凑到他跟前,“你戴多久了?”
向一航冲她笑笑,“没多久。”
为求身体健全,哪怕是自欺欺人的行径,向一航也乐此不疲,很多时候整夜都会戴着假肢入睡,直到衔接口破皮溃烂被人发现。
向一航善琴,自小精通音律,十几岁举办了第一场个人小型音乐会,他原本可以成为一名出色的钢琴家。
也因此大家更心疼他,心疼到没人去责怪他近乎自残的行为。
苏蒽拧着眉沉默好一会,扶住他,“走吧!”
他们走到餐厅,一桌子满满的华丽菜色。
看见两人相扶走来,邓洁婷笑着招呼他们入座。
苏蒽照常坐在向一航旁边,这是自小就有的一个习惯,打从跟向家挂上钩,照顾向一航就成了众人给她布置的一个课题,陷在解答过程中,永远得不出一个答案。
向一航吃的很少,他总是将使用左手的次数降低至极限,以此来掩盖右手不便的事实。
苏蒽往他碗里夹菜。
向一航乖乖吃了,随后在她耳边低声说:“我吃饱了。”
苏蒽淡淡的看他一眼,又夹了几筷。“你吃太少了。”
向一航满脸无奈,最后叹了口气,接着进食。
向一航有饮食洁癖,而且挺严重,敢给他夹菜并能让他毫无顾忌下咽的只有苏蒽。当然这也是苏蒽打小不知事硬造成的结果,不过现在在向家人看来倒也不失为一个优点。
饭后不久,苏蒽带着刘景秀离开。
车上刘景秀温声问她:“一个人在那边过的还习惯吗?”
“挺好的。”
“有事情就给家里打电话,要是一个人不方便我过去也行。”
苏蒽开了音响,“没事,你别操心。”
刘景秀又说:“平时有时间多回回家,也多去看下航航,我这次见他都瘦了,太太估计正心疼呢。”
“自己儿子瘦了当然心疼。”
察觉到她语气中轻微的不耐烦,刘景秀看她,低声问:“你不喜欢去向家?”
“没有。”苏蒽打了个弯,淡声道:“只是妈,我们不欠他们的,你别总是把自己看的那么低。”
刘景秀说:“不能这么说,他们一直那么照顾我们娘两,我们也没能力去回报些什么,只能把能做的给做尽了。”
那是因为苏长鸣把命给了向家!
苏蒽抿嘴沉默着,这样无意义的对话已经进行了太多次,她知道要改变刘景秀对向家感恩戴德的观念几乎不可能。
苏蒽冷淡的说:“我知道了。”
她们住的地方离向家不远,精装的三室一厅房子。
苏蒽午觉起来后洗了个澡,之后一直窝在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