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饭,姜淳渊拉攀舒在沙发上坐下。
男人名卓树声,天宸私家侦探社社长。
自我介绍后,他说:“攀小姐,姜先生委托我调查六年前你差点被强-奸的案子。”
攀舒微微一震,看向姜淳渊。
“我听说后,觉得那件事不像是临时见色起意,不是突发事件。”姜淳渊沉声道。
卓树声初步调查到的情况,证实了姜淳渊的猜测。
企图□□攀舒的男人名蒋谊,从警局回去后就死了,怎么死的没人知道,蒋谊当时和父母同住,其父母将儿子送到殡仪馆火化,第三天就离开了w城,他们的邻居说是回了老家,但卓树声在蒋谊家的老家没见到他的父母,村子里的人说,蒋谊父母从没回老家住过。
而负责攀舒案子的警员,在案子发生的一个月后,调到另一个城市任职,调职仅三个月便办了病退,半年后出国了。
还有攀舒的父母,居然没查到去向,药厂领导说他们没办辞职手续。
也就是说,攀舒出事后,她父母跟着失踪了。
这个消息,姜淳渊怕攀舒无法接受,让卓树声别提。
“你能把事发过程详细讲一遍吗?”卓树声问,仔细观察着攀舒脸色。
噩梦般的一晚,那一晚之后,她的人生天翻地覆。
恐惧如洪水猛兽,排山倒海袭来。
攀舒像受惊的小兔子,双手痉挛抽搐,无助地抓住沙发扶手。
“不怕,有我。”姜淳渊靠近她,拉过她的手,温柔地摩挲。
他的眼神温暖、缱绻,满满的宠溺和爱怜。
攀舒身子蓦地一颤。
姜淳渊略顿,把她搂进怀里。
六年分离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长河消失了。
姜淳渊眼里是醉人的温柔,他强韧有力的臂膀圈着她,他的身上沉静干净的气息像阵阵清风,抚慰着她伤痕累累的心。
谁会费尽心机设计陷害自己?
雇凶,收买办案警员,安排出国避过追查,什么人能这么手眼通天?
自己家没什么好图的,那人的目的是什么?
攀舒紧靠着姜淳渊,脑子里一团乱麻。
平地一声炸雷,窗外电闪雷鸣,狂风刮来,窗帘摇曳不定,眨眼间,暴雨如注,雨水噼噼啪啪捶打着明瓦屋顶。
攀舒看向窗外,迷朦的目光变得清朗。
“我什么都不想查。”她挣开姜淳渊的怀抱,站起来,居高临下,冷冷地看着姜淳渊,“人为或者意外,对我都没差别,它改变不了你抛弃我,我爸妈不要我了的事实。”
“小舒……”姜淳渊虚弱地朝她伸手。
攀舒没有像小时候那样,难过时,朝他扑过来抓着他的手,稀里哗啦号啕大哭。
她静静地看他,稍停,转身进房。
房门闭合,遮挡了姜淳渊痛苦的视线,攀舒靠着门板缓缓滑落地上。
那年,她流着泪,忍着炎热,忍着寒冷,忍着屈辱和饥饿,蜷缩在他的房子门前,每天痴痴盼着他出现。
她不相信,他会丢下自己不管不问。
连她爸撇下她临走前都说,反正有姜淳渊,没有爸妈没什么关系。
他对她那么好,好得连她父母都笃信,她不会无家可归。
她苦苦熬着,想念他,盼着扑进他宽广的胸膛,失声痛哭,诉说委屈。
可他没有出现。
她像坠入猎人陷阱的小兽,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错过了就错过了。
她不想把自己再置于面前悬崖背后峭壁的境地。
“小舒,我们不能让元凶逍遥法外。”姜淳渊拍门。
攀舒屈膝,抱着头,把脸埋进膝盖中。
“小舒,线索都断了,你不配合,卓探长无法查下去,你别呕气,好吗?”姜淳渊苦苦哀求。
不!她没呕气,她只是倦了,厌了。
那一天,警局最后把案子定性了□□案,她愤怒仇恨,她想将那个作恶的男人凌迟碎尸,想对不能明察秋毫的警员拳打脚踢。
后来,她却发现,那件事其实微不足道。
她太天真了,把世界想得太美好。
象牙塔里长大,幼稚单纯,无知无畏,到底吃了亏,栽了大筋斗。
风卷起窗帘,雨水横泼在窗台上,透明、纯澈,清亮一汪,很好看。
跟姜淳渊在一起时,他不让她淋一滴雨水。
他说,雨水中有二氧化硫、二氧化氮,还有流窜在空气中的各种各样的杂质和浮尘,很脏。
他离开以后,她的每一天都是在暴雨中行走。
拍门声在持续了些时后停了。
攀舒脱了裙子换上一套睡衣。
睡衣是姜淳渊准备的,整齐地叠放摆在床头。
浅紫色,胸前大大一朵蒲公英,纯棉质料,穿在身上很舒服。
窗外风雨交织,攀舒把空调调高了两度,扯过薄被躺倒睡觉。
“抱歉。”姜淳渊看向卓树声,“回头小舒愿意提起往事了,我再约你。”
卓树声点头,站起来,往外走了几步,回头望向房门。
繁复的万字穿花图案雕花房门密闭。
“姜先生,要不,把她爸妈有可能也出事了告诉她。”卓树声低声说。
姜淳渊愣神一下,脸色难看,口气冷硬:“不行,小舒承受不住这个打击。”
“她长大了,不是六年前未经风雨的小女孩,姜先生还是考虑一下。”卓树声耸耸肩,出门。
雨水带着夏天特有的暑热气味,又急又密,水柱般从空中冲下。
卓树声头脸衣服瞬间湿了。
门廊下挂钩上挂着雨伞,姜淳渊心火哔哔烧着,须臾的迟疑,卓树声已出了院门上了汽车。
“绝不能告诉小舒。”他想。
看着雨幕出了会儿神,姜淳渊回转身后,打开了笔记本电脑。
电脑桌面背景是攀舒的照片。
月亮湖畔,美丽的蝴蝶兰花丛边,攀舒斜倚花丛,人比花娇,神采飞扬,像被施了魔法,不可思议的眩目。
姜淳渊痴痴看了许久才登陆公事企鹅。
滴滴声响个不停,有信息有邮件。
姜淳渊一一看过,公事上的挨个回复,他父亲提到贺美娜,他直接无视。
姜淳渊处理了累积的公事,又对接下来的工作做了安排。
五点,攀舒房中传出动静,似是起床了。
姜淳渊走到门边,侧耳倾听了一下,看向门外。
雨势比中午时更大,廊前滴水檐滴水如帘,远眺,山峦屋宇隐在连天雨幕里。
本来打算晚上带攀舒逛夜市吃蜜汁烤鳗鱼豆腐涝等w城特色菜的,不成了,姜淳渊打电话跟度假村服务台订餐。
“石龙豆皮鸡,莲藕龙骨汤……”
姜淳渊还在点菜,攀舒拉开房门走了出来。
她穿着长裤t恤,看了门外一眼,走到门边鞋柜前换鞋。
风吹进来,带着雨丝,拂起她的额发。
“抱歉,先不要了。”姜淳渊扣了电话,几大步走过去,“这么大的雨要出去?”
攀舒撩起眼皮瞥了他一眼,低下头,几不可闻的声音逸出:“我想回家看看。”
“我跟你一起回去。”姜淳渊说,率先出门,拿起廊下雨伞打开。
路面湿润,制动不如天气晴好时,姜淳渊开得很慢。
雨中的南阳山宁谧安静,雨水冲刷下的花朵失了颜色,树叶和青草泛着一种沉重的藏青色。
雨水滴滴答答落在挡风玻璃上,雨刮器刷刷地有节奏地划动,眼前一阵清晰一阵模糊,攀舒有些头昏目眩。
姜淳渊侧头看了她一眼,靠边停车,打开危险示警灯。
“不舒服?”他松开安全带,靠近攀舒,拂开攀舒额前留海,手背搭上她的额头。
亲昵亲密,古老的亲人之间试体温的方式,一点不准确。
攀舒小时喜欢想跟姜淳渊呆在一起,经常偷偷拿电吹风吹额头,吹得滚烫烫了,病蔫蔫到对门去,说不舒服,姜淳渊一搭额头,沉静的面容变色,要带她去医院,她不去,耍赖撒娇,在姜淳渊给她做了好吃的,陪她一个半个小时候,就说自己好了,姜淳渊再一搭,果然退烧了。
他一直没看穿她的小把戏,只是觉得她太孤独了,缺乏安全感,一个人家里呆着就生病,于是更多地把她留在他那边。
“不烫,没发烧,有没有哪不舒服?”姜淳渊微蹙眉。
搭在额头的那只手微凉,如滑腻的玉石。
攀舒轻咬住下唇,身体僵硬,心脏不受控制地跳得很快。
手背的皮肤忽然热了起来,继而细细密密的汗意,姜淳渊惊了一下,继而灵台清明通透,心头涌上细细的喜悦。
“冷吗?要不我给你揉揉。”他拉起她的手,揉了揉,贴到自己脸颊上,轻声问她:“还记不记得以前,你总说我体温高,要我给你烤火取暖。”
怎么可能不记得!
她那会儿真真厚脸皮得天下无敌,缠着姜淳渊,搂搂抱抱,半点不害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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