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我不知道哪里做错了?”覃珏宇实话实说。
“不知道?不知道就让自己知道为止。”
覃珏宇斟酌了一下,缓缓开口,“如果这次是一个考验,我承认我准备不足。第一,太过信任注资股东的资金到账能力和对契约精神的遵守。在股份制子公司的运作过程中,不排除母公司会因为高层变动,战略变化而随意更改甚至是恶意停止对子公司的资金和人员支持。来自母公司的一个决定就足以让子公司的运作举步维艰,作为一个子公司的管理者,我没有做好来自于集团内部的抗风险预估和准备。第二,资金来源单向,无论是银行还是第二股东都是在第一股东的控制之下或者说是来自于大股东的资源,在顺风的时候察觉不到资金的不健康性,但是一旦其中某个链条缺口,子公司又没有其他资金来源,就会造成现在的局面。”
“继续。”覃婉宁饶有兴趣地听着他的分析,当然从商业的角度分析,不难得出这些结论,但是覃珏宇在陈述这些理由的时候,还是能听出他的怨气。
“如果发生这些事情的原因是基于集团对于我的不信任或者是对项目的阶段性进展不认可,那么作为一个管理者,除了要及时把控投资方意向之外还应该做更充足的准备来面对撤资风险。”
“你认为投资方为什么要这样做?”
覃珏宇真想脱口而出“我要知道了还来问你?”但还是硬生生吞了回去,“虽然我认为这次投资方的行为非常的不理智,严重违反了商业运作的基本规律。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出钱的人输得起,但他覃珏宇输不起啊。”覃珏宇憋屈地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但是不排除投资方有别的意图。”
“说说看,有什么意图。”
“妈妈……”
“叫声妈妈就会给你钱了吗?还是你以为这样就是做生意?”
覃珏宇整个都快要憋炸了,又不得不把自己浑身的炸毛收敛起来,没好气地说,“意图就是让我意识到你是如来佛祖,我怎么翻都翻不出你的五指山。”
“你真觉得是这样吗?为什么我不这么认为呢?我反而认为你从来就没有身为覃家人的自觉,也更没有把我这个母亲,甚至整个恒威放在眼里。”
“妈,我到底哪里做错了你就给个痛快话吧!这样软刀子割人有意思吗?”
“覃珏宇,我可以容忍你荒唐,容忍你在外面给我惹事生非,甚至我可以容忍你把这次东区的项目搞砸了,我都不会有任何异议。因为你是我覃婉宁的儿子,你输得起,你也玩得起。但是,你始终要记住,你是覃家的人,在这个城市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你,多少人等着看你的笑话,姓覃的可以招摇,可以嚣张,可以不可一世,可以放纵,但是绝对不可以丢人,丢脸面,丢自尊!”
覃珏宇实在不知道他到底哪里丢人丢脸面丢自尊了,眼睛通红地盯着他妈看,满脸都是委屈。
覃婉宁冷笑一声,“我教你做人的道理,花钱供你读书,你给我说到底是哪个老师教你的,一个堂堂大男人居然去破坏人家婚姻当人小三儿,倒追一个年纪比你还大的女人的?”
覃珏宇倒抽一口凉气,字字句句都刺得他浑身上下钻心的疼,“妈,你在说什么?”
“我在说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真是我们覃家莫大的耻辱!”
“谁告诉你我是第三者了?她现在已经离婚了!我喜欢她怎么了?”
“你喜欢谁我管不着,就你喜欢人那股贱性就已经让我颜面无存了!”
“你这是什么逻辑?你可不可以不要把公事和私事混为一谈?”
“公事也好,私事也好,那都是人做的事。我不相信一个毫无节操的人能把生意上的事情做好。”
覃珏宇已经气得双眼都要充血了,可是覃婉宁强势惯了,他就算此刻有打人和爆粗口的冲动都只得生生地吞下去,最后破门而出的时候,只丢下了“不可理喻!”四个字。
第十二章
池乔听见开门声,还没走到玄关处就闻到刺鼻的酒气。醉醺醺的覃珏宇连说话都不利索了,居然还找得到怎么回家,池乔刚一迎上去,覃珏宇就把大半个身体的重量压到她身上,嘴里还嘟囔着一些听不清楚的词儿。
把这一米八几的大老爷们儿伺候到床上安置好,池乔觉得自己腰都快要直不起来了。虽然醉得不省人事了,可是可见睡梦中也不安稳,一直动来动去,手在空中抓来抓去,池乔想把他两只胳膊放进被子里结果就被他抓住,打死也不松手。池乔又好气又好笑,看着覃珏宇皱着眉头,想来梦也不是好梦,她用另一只手轻轻地抚摸着他皱起的眉头,手指沿着额头,脸颊,唇一路滑过,心里充溢着前所未有的柔软,内心深处残存不多的母性就这样被激发了出来,手有一搭没一搭地在他身上拍着,一直到覃珏宇完全睡熟了,她才小心翼翼抽出自己被压得酸麻的那只手。
照顾喝醉酒的人跟喝醉了酒是两码事,从覃珏宇压着事不说到他喝醉了,这些天池乔心里就一直搓着火,一个人状态不好自然会影响到另外一个跟他朝夕相处的人,焦虑,压力和不安折射到池乔身上,就让她变得有些心浮气躁。当她意识到自己那么容易被覃珏宇影响时,心里也是咯噔一下,这段关系她远比自己想的还要陷得深。但脑子里这么过了一下,她动了动嘴角,终究也没怎么。之前那种抽身而退悬崖勒马的念头早就没了。这就是冤孽啊!池乔恶作剧地扯了扯覃珏宇的脸颊,醉得不省人事的那个人只是不舒服地翻了个身。“切!小样儿!”池乔狠狠地拍了一下覃珏宇的屁股,下意识地想泄泄愤。才转身关了灯到隔壁睡。
第二天覃珏宇醒来的时候,池乔已经在厨房里熬好了粥。这人啊,真是不能比,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池乔自从覃珏宇住过来之后,下厨的几率简直是成几何倍数的上升,至少现在熬汤熬粥做甜品都不在话下。
覃珏宇自觉理亏,洗漱完了之后就跟一大型动物一样贴在池乔身后,“对不起啊,昨儿喝多了。”池乔打开他环在自己腰间的手,又从冰箱里拿了几样小菜出来放在碟子里,“要吃煎蛋么?”
“吃!”覃珏宇生怕池乔就不理他了,没想到喝醉了还有这待遇,简直有点受宠若惊了。
“那自己做去。”
“啊?”
“啊什么?”池乔斜斜地看了他一眼,手里拿着勺子正在盛粥。
“没啥,你吃吗?你吃我就去做。”
“我喝酒就好了,你自便。”池乔端起碗夹了一口菜。
还是生气了呀!覃珏宇巴巴地挨着池乔坐在旁边,“你听我解释,我昨天不是故意的。你知道我平时酒量还可以,就是心里有点不舒服,所以才去喝酒的。”解释得乱七八糟,也不知道他到底要表达些什么。
池乔顿了顿筷子,又看了他一眼,“你不饿吗?”
“饿。”
“饿了就快点吃。”
覃珏宇屁颠颠跑去盛饭,吃几口就看眼池乔,欲言又止,吃几口又看眼池乔,欲言又止。
池乔吃得差不多了,才放下筷子,不疾不徐地说,“你要觉得你最近出的事儿我帮不上忙所以不需要跟我说,这点无可厚非;你要觉得这事你自己能处理好,压根也不愿意跟我说,这点我也无话可说;最多我就眼不见心不净,你什么时候不这么闹腾了,就什么时候再过来,省的我提心吊胆不说,还要时不时照顾一个醉鬼。”池乔顿了顿,看着覃珏宇脸色都变了,又缓了一下继续,“你要是真像你说的那样是打算认真跟我在一起的,那么是否可以要求你有足够的坦诚?至少让我在照顾一个喝醉的人时候知道他到底为什么会喝醉?至少我每天早上看见烟灰缸里堆满的烟头时知道他到底为什么那么烦心?你觉得呢?”
覃珏宇被池乔的话弄得一起一落,或许是宿醉后的人意志比较薄弱,也或许是在池乔这看似无情的话里感知到了池乔的关心让他有点想落泪的冲动,一直以来都是他拿着热脸去贴别人的冷屁股,推推拒拒了几个回合,他到现在都不敢问池乔到底爱不爱他这个问题,他当然知道昨天是谁在照顾他,当然知道虽然池乔不问不说,但是这些天他的焦虑和异常都是被她默默尽收眼底了的。如今再来矫情,说什么我的事你甭担心也实在是太不上道了,但是这事儿又的确是很难以启齿。如果在没有从他妈那里问到准话,他还能说最近公司遇到了困难,但是一想到昨天跟他妈不欢而散的原因,要和盘托出实在是太难为他了。
气氛有点沉闷,但池乔也没催他,把餐桌上的碗筷收拾了,就一个人在厨房洗碗。覃珏宇点了支烟,闷闷地抽着,听着厨房里水龙头的淅淅沥沥的水声,心里七上八下。他在害怕,害怕池乔知道真相之后会离开他。池乔做出这样的决定完全是在情理之中的,但是却超出覃珏宇的承受之外。他甚至宁愿就这样不明不白地过下去,都不愿意承担这个可能性所带来的风险。
一时之间,他觉得前所未有的疲惫,好像所有的人都站在了他人生的对立面,他硬要把一个人拉过来,却不敢肯定这个人是否愿意跟他站在一起与世界为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