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那个所谓的海龟来主持这个项目,那么你认为他的这些想法会得到集团的认可吗?他有那么大的权限可以去随意更改公司原定的项目规划吗?他甚至还可以在项目即将要启动的时候到日本来旅游吗?”池乔正色说道,“偏见是无处不在的,这是人之常情,谁不会产生偏见?难道女性在职场里就不会遭遇这样那样的偏见吗?我出去应酬客户的时候被人当做老张的小秘书难道这不是偏见吗?或者说我27岁就当上杂志社主编,难道就没有人会产生我是潜规则上位的偏见吗?如果真要把这些偏见当真,那我们都不要做事了,我们都回家,该啃老的啃老,该养老的养老。如果因为这些偏见就伤害到你,或者成为你的困扰,那么还是先解决好自己的心理问题再出社会吧。”
“这么说,你承认你对我是有偏见的?”覃珏宇灼灼地盯着池乔,一点也看不到刚才在阐述那些所谓的偏见时那副受伤困恼的模样。
“啊?”池乔刚进入说教的角色,没想到会突然蹦出这样一个问题。
“你一直拒绝我,难道不是因为对我有偏见?”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池乔懊恼,真是拙劣的反驳。
“你拒绝我,不是因为不喜欢我这个人,你只是对像我这样的人有偏见而已。”
“我什么时候说过喜欢你?”池乔简直要怒极反笑了,什么时候被人逼到这种局面过?
“你不要否认,你可以说服你自己,但你说服不了我。”覃珏宇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牢牢地拉着池乔的手。
“你放开!”池乔低声斥道。
覃珏宇非但没有放开,还把她的手放在了自己唇边,有意无意地摩挲,“异性相吸是人的动物性,无法抗拒,再理智的人也不能控制自己的肾上腺激素和荷尔蒙的分泌,当然,人之所以区别于动物,是因为人有理性。可是,酒精是个好东西,它就像是打开潘多拉盒子的那把钥匙,不,不应该这样形容,它的美妙在于我们可以借酒装疯,酒后真言,当然,还包括酒后乱性。池乔,你之前也不说过酒后失德这四个字的?你看,酒可以掩盖很多东西,也可以解释一切。你也是这么认为的,对不对?可是,只有真正乱过性的人才知道酒后乱性是个多么荒谬的谎言。”说着,他的唇吻上了她的手。
池乔已经忍不住全身颤抖了,这哪里是什么可怜巴巴的大型宠物?这分明就是扮猪吃老虎的大色狼!她真是瞎了眼了,真以为覃珏宇是个老实巴交心思单纯不善言辞的好孩子,这,这,这,这到底是个什么状况啊?
她死命挣脱开他的手,一脸的愠怒,“我警告你,我可是结了婚的,别把你勾三搭四的那些招数用在我身上。”太丢人了,这种下三滥的威胁都用出来了。
覃珏宇笑了笑,“我只听说过隐婚的,没听说过谁还隐瞒离婚的。”
池乔看着覃珏宇一脸洞穿她借口的表情,一股怒火从丹田升起,她站起身,抓起覃珏宇的衣领,凑近他恶狠狠地说,“我不知道我到底哪点让你感兴趣了,对此我感到很抱歉,但我也不打算改正。但是,有一点,希望你明白,我,跟,你,是,永远,都,不,可能的!”池乔咬牙切齿地放下狠话,拉开椅子转身就走出了餐馆。姿态很潇洒,很女王,掩盖了她早已经乱了节奏的内心。
第六章
在然别胡的一间冰酒吧,一群人正在享受旅游的乐趣。这间直接建筑在冰湖表面的酒吧,跟斯德哥尔摩的ABSOLUTE有几分相似,连建筑材料都是就地取材用湖边的冰块凿砌而成。当然,好玩的是游客也可以自己凿冰酒杯玩,一群人在酒吧里玩得不亦乐乎。
池乔跟覃珏宇此时就好像混进了湖泊的两滴水滴,丝毫看不出有任何交集。托尼正在跟池乔强烈推荐酒单上那款叫“中国兰”的鸡尾酒,非要她尝一口。可是池乔心有余悸,打定主意滴酒不沾。娜娜真是个活宝,用自己凿出来的酒杯倒满酒,一口闷完之后,因为温度的关系,嘴唇就跟酒杯沾在了一起,支支吾吾地叫着,还是酒保拿来温水才给她解了围,惹得众人笑声不断。
他们下榻的温泉旅馆不远处就是有远山,松林还有大片大片的冰湖。在湖面上泡温泉,旁边就是凿冰取冰的当地人,有的人忽的一下从温泉里站起来,冲出水面在雪地里狂奔,远远看去像是一个浑身冒着热气的包子在打滚。
接下来的旅程,覃珏宇跟池乔再也没有交集,好像那段不欢而散的谈话从未发生过,而池乔也把熟视无睹这四个字发挥到了最高境界。两个心思迥异的男女夹杂在一群嘻嘻闹闹的人之间,居然没有人发现两个人的异样。
托尼应该是跟那个保利男孩陷入了热恋,就连泡温泉都不忘时不时看一下自己放在旁边的手机。“什么时候把那男孩带出来见见呗?”池乔穿着浴袍躺在椅子上,温泉水把她的皮肤蒸得白里透红,周围蒸汽弥漫,说话的声音也变得慵懒起来。
“到时候你可不能笑话我。”
“我什么时候笑过你?还不是怕你被人骗了。我还不知道你,看起来精明神武的,一较真就是伤筋动骨。”
像托尼那样的人,看起来一副情场老手的样子,只有真正亲近的朋友才知道他有多脆弱多经不起打击。当年的托尼还只是个小小大学生,遇到对着他穷追不舍的学长,也不管这条路到底艰不艰难,就稀里糊涂地爱上了。结果那个口口声声说爱他的师兄转身就去了美国。两个人没说分手也没说等,这么不明不白地过了五年,等到师兄回国之后找到他,跟他说自己得了鼻咽癌。装作一副铁石心肠的托尼又心软了,衣不解带地照顾了他两年一直到他离开。然后,然后就成了今天的托尼,看起来无坚不摧,其实心里面还是住着当年那个叫门红兵的小男孩。
“乔乔,我真的想定下来了。”托尼一反平时嘻嘻哈哈的表情,转过身看着池乔,那么简简单单几个字,是老友间不用言说就能明白的凝重。
“他比你小那么多。”池乔没有说的是,他比你年轻,年轻的人总是会以为真正对的那个人永远在地球上的某个角落等着他们,即使他们的身边已经有了一个人陪伴。
“不管怎么样,我想试一试。”托尼知道池乔想说的是什么,犹豫,顾忌,迟疑是因为一段稳定的关系,他付出的要比对方多得多,而很多牺牲和付出是对方看不见的,用七成的爱去争取对方或许只有三成的感情,这样的事情,他不是不清楚,可是这一次,他想试一试。
池乔拍了拍托尼的肩膀,“頑張る!(日文的加油)”你喜欢的,你认定的,那么你就去做,作为朋友,我们能做的就是支持和祝福。再也不能说更多。
“哈哈,有奸情!”娜娜不知道从哪里蹦了出来,一脸奸笑,指着两个刚刚还在拥抱的人。
托尼瞬间收拾起有些凝重的心情,非但没有放开池乔,还就势搂得更紧了,似真是假地说,“乔乔,都被人看见了,要不我们就坦白了吧?”
池乔笑着,正准备配合他演戏来着,结果眼角余光一瞥,就看见覃珏宇站在娜娜旁边,瞬间连开玩笑的心思也没有了。池乔没心思开玩笑,是因为她认为大家都知道她跟托尼的关系。可惜,覃珏宇不知道呀。虽说托尼的性向在杂志社是个心照不宣的秘密,但这个心照不宣里绝对不包括覃珏宇。资历不长的同事又怎么会有机会察觉到这些事情?
于是,覃珏宇的脸瞬间就黑了,不过好在烟雾缭绕,也没人注意到他的脸色,而池乔懒心无肠不搭理的样子,也被他认作成了一种默认。
科学家认为,爱情,就是一种迷魂剂。而这种迷魂剂,是人体自然生成的。爱情的开始,是因为身体里产生了与爱情有关的激素,比如多巴胺。它的奇妙之处在于可以让人多情,这种多情恰恰能够让人情不自禁地爱上某一个人。而体内另一种激素内啡肽,它则是一种可以让人产生兴奋,所谓的“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小别胜新婚”这样情感化的描述恰恰是因为我们的体内有着这样一种天然的毒品。爱一个人会上瘾,看见了会想,看不见了更会想。当然,还有后叶催产素,让人在恋爱中智商将为负数的血清胺,这些神奇的激素组合在一起在人的体内产生了爱情反应。
我们在反应的过程中,产生的患得患失,欣喜若狂,失落沮丧,悲观绝望通通不过都是激素互相作用的因素而已。
覃珏宇试图把自己抽离出来,用一种看似科学实则伪科学的理论来解释自己当下这种酸楚中带点绝望,绝望里夹杂着愤怒,愤怒里又蕴含哀伤的复杂情绪到底从何而来。他很想,很想冲到池乔的面前大声地质问,为什么,为什么你可以跟另外一个男人亲密无间,而又对我弃如敝履?他甚至想恶狠狠地把池乔脱光了扔到床上,那种藏匿在身体深处的欲望折磨着他,像是要焚烧掉他所有的理智和神经。
这就是爱吧?
疯狂的,幼稚的,从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
可是,我那么爱你,你却不会拿正眼看我一眼?
人们总是认为男人追求女人是天性。其实从心理学上来说,灵长类动物间的情爱关系,基本都是雌性为主动的一方。比方说池乔和覃珏宇,那根无形的线捏在了池女王的手里,她要他生就生,她要他死便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