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国?不知为何,信中处处表明了王东很爱这个女人,但这种爱却让姚夏毛骨悚然。
最后一封信,写于1995年7月13日。信中写着他选择坐船去德国,想感受下乘风破浪的感觉。并买了明天的船票。
而日记中只有两句话:我骗了她,虽然很难过,但只要想到很快就可以回国帮到她,心中却有点小喜悦。所有背叛她的人,都该受到世间折磨,这才是他们应得的惩罚。
姚夏身子向后一靠,握着日记的手,垂落在腿上。
心脏跳动极快,声音夹杂在雨打玻璃的声音中,交织成曲,却也显得屋内过于安静。
这样的信,季家有几千封,她只是从中随意抽出四封。
而日记中,王东口口声声说要回国帮一个女人,最后却说要惩罚一些人。他要惩罚谁?
夏夏的哼唧声突然传入耳畔,姚夏浑身猛地一抖。垂眸就看见夏夏叼着她背包带子,可怜兮兮地看着她。
愣了半晌,她才想起包里有它最爱的蜂蜜,她太过于专注信的事,居然都给忘了。
翻出蜂蜜罐,端过夏夏的喝水碗,朝厨房走去。
姚夏靠坐在橱柜边沿,目光紧盯着水壶下的火焰,不知不觉就出了神。
她第一次见到王东,大概是在10岁的时候,也就是2000年。王东一直对她很好,对姚志行也是唯命是从,怎么可能是日记中写的那种人?怎么可能?!
开门声传来,姚夏惊回神,才发觉水已经开了,忙关了火。
薄司寒瞥到姚夏咋厨房,便径直走过去,“这么晚烧水,想喝什么?”
“别提了。”姚夏盛了些蜂蜜放在碗中,搅拌着,轻叹了口气,“今天夏夏跟我去小姨家,给人家蜂蜜打翻了,也不知道这蜂蜜有多大的魔力,它吃上,我叫它它都听不到。”
“我看看。”薄司寒拿过蜂蜜,仔细看了一番,蜂蜜罐上全是英文,拿出手机扫了其中二维码和条形码,都查不到这款产品。
“你从哪买的?”薄司寒指着手中的蜂蜜,眸光微敛。
“我小姨给的啊,就是它当时吃上赖着不肯走的那个。”姚夏侧眸看过去,“怎么了?”
眼前突然浮现出去年圣诞节夏夏猛舔笔记本的画面,笔记本是在书房,也就是王东经常活跃的房间,有种不好的预感自心底升腾。
“倒掉!”
“啊?”姚夏被他突然的命令说蒙了。
薄司寒直接从姚夏手中拿过碗,倒进洗菜池中,又将水龙头开至最大。
“就是碗蜂蜜而已,不至于的吧……”
“这蜂蜜小姨喝了吗?”薄司寒仔细清洗着洗菜池。
姚夏思忖了片刻,“应该是喝过,夏夏吃的那瓶是不满的。”
薄司寒擦了手,转回身,眉心微蹙,“蜂蜜是不是在书房?”
“你——怎么知道?”
“一个女人在妇产科检查不出任何问题,却十几年未能怀孕,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在他的双眸中,她看到自己诧异的表情。
他没说,她也没仔细想。现在想来,于冉十几年未孕,现在突然又怀孕了,几乎可以排除是王东的问题。而且王东似乎并不期待孩子的到来,那么十几年怀不上,最有可能就是王东给她的饮食中下了避|孕|药!虽说避孕药可能会对怀孕有很大的影响,但凡事无绝对啊。
“这件事交给我。可能因为是王东,我的想法会有点……”薄司寒拉过姚夏的手,放在掌心揉搓,目光也变得柔和,“当然,我希望是我多虑了。”
“阿弈,我想有些东西,你该看看。或许——”姚夏双唇微抿,抬眸迎上他的目光,“你的想法或许是对的。”
*
“王东,有人来看你!”
窝坐在墙边垂头的人闻言忽地抬起头来,嘴角微微勾起。
而此时,薄司寒就坐在探视室的大玻璃窗前,静候着某人的到来。很快,玻璃后的门打开,剃了光头,穿着监|狱|服的王东看向窗外坐着的人,嘴角始终保持着笑容,似乎并不意外。
窗内的人坐下,薄司寒先一步拿起听筒。
“有什么想跟我分享的吗?”
“当然有。”薄司寒嘴角噙着笑意,淡然拿出笔记本和几封信。在那之后,王东脸上的笑容也渐渐退了去,微眯的双眼透出一丝狠劲。
“你是不是该重新介绍下自己?”薄司寒眸光越见幽邃,“季罡先生。”
王东突然笑了,笑得很大声,“薄总,还是那么爱说笑。”
“既然季先生这么看我,那我给你讲一个不是很好笑的笑话。”薄司寒慢条斯理地把信封一封封拆开,“有一对姐弟,相差五岁,父母是登山的狂热爱好者。很不幸,姐姐十岁的时候,父母在一场雪崩中身亡,从此姐弟俩相依为命。不过,他们也很幸运,遇到好心人资助,都顺利完成了学业。”
薄司寒始终紧盯着王东的脸,听到“身亡”二字时,他的目光有一瞬间的不稳,却很快便恢复了笑颜倾听。
“好心人也并不完全好心,姐姐成年后,不得已接受男人的任何要求……”
王东脸上的笑开始有些僵硬,“无理无据的故事,薄总可不要乱讲。”
“你以为只有弟弟有记日记的习惯?”薄司寒拿出另一本黑色破旧的笔记本摆在刚刚的笔记本旁边,眸光越见暗沉,“姐姐也有。这本日记详细记录了她当初的绝望,以及每夜哭醒,弟弟跑去安慰两人常常相拥而眠的事。”
王东的目光开始有些涣散,似是在回忆,又似乎什么都没想。
“在姐姐眼里,弟弟始终是个孩子,可她没想过,弟弟13岁当时正值青春期。开始变声、长喉结、发育|x|特征,开始注意女性,思维方式也产生了变化。”
王东脸颊青筋隐现,微张的双唇也有些颤抖,却还勉强扯出笑容,“这故事很无聊。”
“相信季先生是猜到了结局,才会这么说。”薄司寒嘴角微勾,“没错,弟弟的心里产生了很奇妙的变化,他爱上了自己的亲姐姐。”
“亲姐姐”三个字薄司寒咬得很重。
“你胡说!”王东下意识地喊出口。
守在门口的警察喊了句,“安静!”
王东极快地眨了几下眼睛,目光瞥向别处,似乎已回归平静,握着听筒的手却青筋暴起。
“我们本身就不是亲姐弟,我是我妈从孤儿院抱来的……”
“父母用来逗孩子的话你也信?”薄司寒眸光幽邃至极,“况且你不是早就知道答案了?因为你跟她表白,却被扇了一巴掌!”
“你胡说!”王东目光开始四处闪躲,眼底隐隐有些泛红,却轻笑出声,“是她骗我,她也是爱我的,都是因为那个男人,都是他……他就他妈是个混蛋!”
薄司寒缓缓靠近玻璃,目光冰冷,“所以你就杀了他?”
王东闻言,突然抬眸迎上他的目光,却咬紧牙关选择沉默。
“我查过,你指使赵河东杀的第一个人,也就是出狱后被你利用绑|架姚夏的阿弈的好狱友,他父亲刚好就是在那一年失踪的。你让他来找我的麻烦,如果能达到让我松口承认的目的,自然最好,但如果达不到,你就可以顺理成章地为难他。”薄司寒眉心紧蹙,“相比于看着他死,你应该更享受他在你面前跪地求饶的模样。”
“作为儿子,他理应替他爸赎|罪,难道不应该吗?”王东嘴角笑容深陷,眼睛瞪得很大,“如果没有他爸,我就不会和婉玲错过,婉玲也不会爱上姚志行这种人|渣!”
“季婉玲在你表白后立即送你出国,就是不想让你对她再有任何其他的想法。她当然也没想过自己会爱上任何人,只不过很不巧,她怀孕后依然得不到姚志行的关怀时正赶上你耐不住想念偷偷溜回国。你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三番五次地劝她拿掉孩子,和你在一起,迎来的却是她的坚持和臭骂。”
王东嘴角有些抽搐,“那孩子就不该生下来,如果不是怕伤了她身体,我早就……”
“给她下堕|胎|药?又或者推她下楼梯?”薄司寒摇了摇头,“不,你应该会选择前者,因为多年后你依然坚持选择同样的方式对待你所不喜欢的妻子!”
王东朝薄司寒勾了勾手指,自己凑到玻璃前,声音像是说悄悄话般轻,捏着拇指和食指的缝隙,“你知道吗?她只是我报复姚志行的一枚棋子,我根本就没爱过她,一点点都没有。我有钱,但她不配花,也根本不配生我的孩子。”
“不配的人是你!”薄司寒眉宇间尽是戾气,“在陪伴自己二十来年的结发妻子怀孕期间,引导她继续吃含有避孕药和|du|品的蜂蜜,你还是人吗?!”
“那是她自愿的!你去问问她,我有逼着她吃吗?”王东身子向后一靠,嘴角竟带有一丝得意,“她很听我的话的。”
薄司寒冷笑出声,点了点头,“我还以为当初你年纪小,是因为杀了人害怕,才选择学心理,期望自己能开导自己。现在看来,你的心理比我想象中扭曲得还要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