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意到床上的人有动静,秋深低下头擦去泪水,以笑颜迎接相里爱的新一天。
她不聪明,也没有实力,无法像相里和萧朗那样为小爱找医生想办法,她能做的就只有每天来探望她,听她说话,对她笑。这是她能为她做的,最大的努力。
上午相里爱的头又痛了一次,连带着相里源也跟着疼。目前针对相里爱的痛症,唯一的办法只有止痛药。
将小爱安抚睡着,秋深看向疲惫不堪的相里。他虽说是住酒店,但其实都是在这张小沙发上睡的。小爱一天头痛的次数越来越多,晚上经常痛醒,相里就时刻不离左右。这会儿她睡着,秋深让他回酒店睡觉。
“在这里就可以。”相里摇头拒绝,他不想秋深刚来他就离开。
秋深听话坐在他身边,才刚一坐下就感觉他的肩膀靠过来。这些天无论是他还是小爱,都没有睡过一个好觉。秋深拍了拍他的头,让他好好休息。
始终没有听见均匀的呼吸声,反而是肩膀湿了,秋深别过头去不看他,也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的眼泪。自己这两个姓相里的舍友,怎么就不能好好的。
“秋深啊...”
他无比软弱的声音传来,秋深轻轻应着。
“如果姐姐不会生病,如果我没有搬进来,我们还会相遇吗?”
“会的。”
如果没有那么多戏弄人的机缘巧合,如果一切都可以简单而美好,那我们会怎样相遇呢?
“我会是整天在小爱身边蹭吃蹭喝的跟屁虫,然后某一天,对她身边那个乖巧帅气的弟弟一见钟情,我会整天粘着他,他会轻声细语地叫我秋深啊。”
不管我第一眼看见的你,是男孩模样还是女孩模样,我肯定都会喜欢上你,而且这次,要一见钟情。
相里爱醒来时病房里只有她一人,她掀开被子刚要下床,顾萧朗就走了进来。
刚知道她的病情时,顾萧朗又生气了。相里爱觉饿得相隔不到半个月,能把向来不发火的顾萧朗惹毛两次,自己也算是做过大事的人。
顾萧朗走过去帮她把被子重新盖好,打消她要出去的想法,手探上她的额头摸了摸。
“这病不发烧傻孩子。”相里爱拍掉他的手,在他严苛的目光落下之前换上撒娇的嘴脸:“我什么时候出院啊,在这也只是天天吃止痛药,留着钱出去玩多好嘛。”
“想出去玩?”
相里爱不说话了。
顾萧朗在床边坐下,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个精致的方形小盒子放到她面前。
“戒指!”
相里爱兴高采烈接过去,萧朗给她的戒指她弄丢了,心里一直很介意,知道她还在萧朗那才安了心。她打开盒子,嘴角的笑容瞬间冷冻。
盒子里放着的确实是戒指,一枚钻戒。
“顾萧朗。”相里爱不知道要怎样让他意识到事情的重要性。
“啊...”一副搞砸了的模样:“我想要的可不是这个反应啊。”
顾萧朗拿过她手里的戒指,郑重其事单膝跪地。
“我总是迟了一步,所以才会丢了你。没办法,这次只好赶赶进度了,虽然没交往过,也没说过爱你,不过你还是愿意嫁给我的吧,相里爱小姐。”
相里爱看着笑的一脸明媚的他,和他手上那枚闪闪发光的戒指,内心百感交集。她从十八岁开始就一直在等他的这句话,他终于说了,可她却一点都不开心。
为什么现在才说?为什么直到她生命的尽头,她才能等到这句话?他自己也说了,太迟了不是吗。
别过头去不再看他,相里爱声音清冷:“顾萧朗,我说过了吧,无法回应你任何事情。”
“无所谓,反正你不答应我今天就不起来,一会儿小源他们就回来了,我不怕丢人。”
“你...”相里爱没想到,一直都是在照顾她的大哥哥居然在跟她耍赖。
“你在做什么?”相里爱收拾好情绪,“同情?我不需要,你知道的。再说就算我死前想结个婚,也不能吃窝边草吧。”
顾萧朗上前,捏着她的脸转过来,让她看着自己。
“你是不是太小看我了?”
相里爱不懂他的意思。
“你的话是真是假,心里有没有我,我看不出来?”
无力辩白,相里爱咬着唇,只能用沉默表达最后的反抗。她想躲避,却被他强硬地控制着,逼她与他对视,最后她败给他,也败给自己,无助的眼泪落下,她泪水潸然。
“顾萧朗,我是个病人。”
“那又如何?你不是那个小女孩,我也不是你的大哥哥,所以呢?你是相里爱我是顾萧朗,还不够吗?”顾萧朗站起阿里,将梨花带雨的她抱进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头:“生病也没关系,有我陪着她。”
儿时无数个日日夜夜,他也是这样守在发烧的她的床前,告诉她自己在。
相里爱在他怀里找回平静,听清了他的话,用力摇着头。她已经是要不久于人世的人,不可以让他陪着,更不能嫁给他,即使那是她最大的梦想。
“知道吗,那个刻着相里爱的墓碑,背后写的是相里家的女儿,我第一次看见那句话时,想的是如果那能写顾萧朗的妻子,该有多好。”
“萧朗啊。”相里爱抬起泪眼看着他。
“嫁给我吧小爱,即使会死,也嫁给我吧,做我的顾太太。”
一直以来的坚强和乐观被击溃,她的脆弱和胆小此刻无处遁形。在被知道病情后,相里爱第一次像个病人一样,哭着诉说对生的渴望。
为什么是她?世界上有那么多该死的人还留在世上,她没犯过什么错,为什么偏偏挑中她?她才二十一岁,她刚等到她的求婚,刚要开始实现梦想。她还想继续弹钢琴,她还想为爱的人生儿育女,她还想好好的陪在这个叫顾萧朗的人身边,与他手牵着手从两小无猜到迟暮之年。
这么久以来,相里爱终于像当年那个小女孩一样,在顾萧朗的怀里哭诉着满腔的委屈。秋深和相里偷偷躲在走廊,相视而笑却目光哀伤。
手机铃声想起,相里跟秋深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走到一旁去接陈承的电话。
陈承对这件事也是毫不知情,“相里爱”与公司的合同到期没再续约,他就约定以个人的名义继续帮助相里,直到他放弃“相里爱”这个身份。
“小源吗,事情终于办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日完结。
☆、“对我好点,除了我谁能娶你啊小脾气这么大。”
2月14日,顾萧朗和相里爱举行了婚礼。说是婚礼,出席的也只有相里源和秋深二人,空荡荡的小教堂,没有牧师没有宾客,只有全世界最为相爱的一对新人和满心祝福的见证者。
相里爱本就花容月色,穿上洁白的婚纱更是倾国倾城。顾萧朗也是容貌出众,挺拔帅气。忽略掉新娘略微苍白的脸色,可以说是天造地设。
简单的婚礼结束,相里爱将手中的捧花交给了秋深,双手握住她的,满脸真诚。
“我把我所有的祝福和好运全都给你,秋深,你一定要幸福。”
后来那束捧花在枯萎前被秋深制成了标本,贴在琴盒内随身携带。相里源的琴和相里爱的花,不管秋深走到哪里,这两样东西始终被她视如珍宝。
相里爱最终还是办理了出院手续,顾萧朗为她找了处花田边的小木屋,两人将在那里度过或长或短的婚后时光。相里和秋深会时不时过去打扰,但更多时候只是通过手机或电脑联络,最后的那点时间,谁都不舍得跟顾萧朗抢夺。
秋深在校内比赛一曲成名后正式获得了校演奏会的出演资格,还是以首席的身份。不过当时正好和小爱住院的时间冲突,她毫不犹豫地拒绝,相里姐弟至今都不知道这件事。Stern大师不了解具体情况,只为她错失一块好跳板而惋惜,但也没过多感受,毕竟秋深今后要站上比这更高更远的舞台,而他能教给秋深的,所剩无几。
秋深作为“超越Michelle的新世代亚洲小提琴手”,被媒体与Michelle大肆比较,还有人特地访问过Michelle关于这位超级新人的看法,却没有一人关注过这两人的关系。那次之后秋深接到了Michelle的电话,秋深不知道她要说些什么,恐怕她自己也没想好,两人对着沉默了一会儿,谁都不肯挂断。最后Michelle对她说,谢谢你。她早晚有一天会被人超越,与其是别人,不如是秋深。
就这样吧,也只能这样了。她知道对现在的自己而言,真正重要的是什么。
秋深和相里一同去探望小爱时,她正练习练得走火入魔中(顾萧朗原话)。相里爱每天都有练习的习惯,最低四个小时,后来由于身体原因而相应减少,若不是因为音乐会,她也不会回到这个废寝忘食的状态。
所谓的音乐会是三月初在维也纳音乐厅的相里爱个人独奏会。维也纳音乐厅是所有音乐家心中的神圣殿堂,相里爱自是不必提,自出道以来就希望有朝一日能够站在维也纳音乐厅的舞台上,然而世界名家之多,她又如此年轻,想要踏上那块圣地并非易事。相里在接替相里爱大放异彩之后,就让陈承去着手协商这场独奏会,这也是他一直不肯停歇努力奋斗的原因所在。不管是真是假,他都要让相里爱的名字留在维也纳音乐厅的历史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