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晚和姐姐同床好不好?”锦绣又说。
金鸳鸯自然没有反对,其实绿衣被拖下去的时候那尖锐的谩骂声还在耳边响起。金鸳鸯翻来覆去,问道:“她之前为何答应为你我把风?”
躺在内侧的锦绣顿了会儿,才道:“她素来是个懒的,我答应她帮她干半日的活,她就同意帮忙了。”
金鸳鸯心生感激,又道:“谢谢你,锦绣。”
“鸳鸯姐姐说的哪里话?其实她们的活都是很简单的。”
锦绣话里的她们指的是贵妃娘娘送来的四个丫鬟。她又道:“府里又只有大人一个正经主子。她们半日的活儿其实一盏茶的功夫便能做好。她还算是好相处的……没想到就这么没了。”
金鸳鸯赶紧伸手揽住锦绣的肩膀。此时,外面传来了踹门声,还有一道压抑的声音:“金鸳鸯你这个小蹄子给我起来!”
锦绣一惊,道:“不好,是湘荷!”
金鸳鸯半坐起来,并不答话,并示意锦绣不要发出声音。她实在奇怪,今日厂督打杀了绿衣,对于她们几个从宫里出来的人来说,岂不是杀鸡儆猴?这湘荷倒是胆子大的很,这等风头还敢出来叫嚣。不过听她的声音这么压抑,怕是也不想惊动厂督。
湘荷又在外头喊了几句,又说是金鸳鸯害死的绿衣,又说是让金鸳鸯等着瞧,得罪了贵妃的人她没有好下场。金鸳鸯只不说话。外面又飘起了雪花,金鸳鸯听湘荷打了几个喷嚏,最后骂咧咧地道:“小贱蹄子,你就躲在里面好了。有本事你一辈子都不要出来!”
说完,湘荷倒是走了。
锦绣喜地睁大眼睛,看着金鸳鸯,道:“还是鸳鸯姐姐有办法。”
金鸳鸯却笑不出来,问道:“湘荷和绿衣的关系很好?”
锦绣也想到了湘荷走之前放下的狠话,凑到金鸳鸯耳边轻声道:“以往也没见她们多好的。湘荷最受大人重视,以往绿衣懦弱,清莲和蓝梦娴静,多是听她的话。又哪里真正算得上好。”
金鸳鸯心里道,现在绿衣刚没,湘荷就来她这里兴师问罪,说好听点她是护短,难听些却是没脑子,她这么一来,可不就是打厂督的脸吗?她奇的是,这样的人却能受厂督的重视?
“鸳鸯姐姐,她不会再找我们的麻烦吧?”锦绣思来想去总是害怕。金鸳鸯身上的伤疤才刚刚结疤呢,“这次的事情又不是鸳鸯姐姐的错,归根究底,可不就是绿衣自己作的?”
“你莫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到时候定是有法子的。”金鸳鸯听她一句“我们”,心中觉得暖暖的。锦绣只得叹气,金鸳鸯安慰她睡下,自己却没了睡意。
湘荷是厂督最重视的大丫鬟,与管事嬷嬷关系又很好。
她若是想对付自己,那实在太简单了。金鸳鸯知道自己要在这里活下去,必须要找到一个靠山。她想到了厂督。若能得他的青睐,在他身边伺候,府里的丫鬟和管事嬷嬷自然不会为难自己,等到了一定时候,自己兴许还能从厂督那里求个恩典,脱籍离开,再找个好人家嫁了。
可是……她要如何得到厂督的青睐?又凭什么得到伺候他的机会?
金鸳鸯一夜不曾好眠,第二日一大早却被吵醒。
开了门后,金鸳鸯见门外中央站着一个中年妇人,身着锦服,身后跟着湘荷。她心里一惊,已经知道对方的身份。福身道:“见过管事嬷嬷。”
管事嬷嬷凌厉的眼睛扫了她一眼,道:“鸳鸯,不是嬷嬷说你,昨儿你的活可是做好了?一大堆的衣物放在浣衣舍,一个晚上全部都结成了冰!”
金鸳鸯心中一紧,赶紧道:“嬷嬷息怒,奴婢这便去做!”
管事嬷嬷身边的湘荷拉扯着她的衣袖,不过被管事嬷嬷一瞪。湘荷这才不甘不愿地放下手,趾高气扬地看着金鸳鸯。金鸳鸯赶紧告罪前往浣衣舍,并不理会湘荷。
金鸳鸯都走了,湘荷和管事嬷嬷自然也没留下的兴致。湘荷对屋里的锦绣骂了句让她快点收拾收拾干活,然后尾随管事嬷嬷离开。
“嬷嬷,您不是说要来教训这小蹄子的吗?!怎么三言两语就便宜了她?!”
管事嬷嬷瞥了她一眼,道:“湘荷,我还要说说你,你说昨天绿衣刚刚没,你当天晚上便去找金鸳鸯兴师问罪,你这是在打谁的脸?嗯?”
湘荷吃惊道:“嬷嬷,您怎么知道我昨天……”
“哼。我都知道了,你以为大人不会知道?”管事嬷嬷皱眉。湘荷这才想到事情的严重,小脸一白,又带着不甘心,道:“可是,我们就这么便宜了这个小贱人?”
管事嬷嬷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冷笑道:“说你没有脑子,只一张嘴巴厉害。”
“昨儿个的衣服全部结了冰,要是里面有大人的曳撒……你觉得大人会不会处置她?”
第05章:梅花香
金鸳鸯一路往浣衣舍赶去,心底却是越琢磨越不对劲。
她迟疑着进了浣衣舍的门,果然见里头有个小厮在舍内来来回回地走着,他倒是眼尖的,一下子就瞅见了金鸳鸯,嚷嚷道:“你、你,就是你!过来!”
金鸳鸯情知出事,迈开步子进门,道:“小哥,出什么事情了吗?”
尽管金鸳鸯姿态很低,但小厮仍是急的跳脚,道:“出什么事情?出大事情了!我问你,这衣服可是你洗的?”
金鸳鸯心想昨儿搁置在箩筐里的衣服都是府里一些管事的,即便结了冰,也不至于让这小厮急成这样。嘴里已经答道:“是我洗的,却又怎么了?”
“好!是你洗的就好!”小厮像是松了一口气的模样,伸手要拉金鸳鸯,“你随我去见大人!”
“放肆!”金鸳鸯见他不顾男女之别就来拉扯她,心中一急,又端出了大丫鬟的架子。小厮倒的确愣了一下,而这一愣神的功夫,金鸳鸯也回过神了,自知不再是荣国府,便轻声道:“小哥,为何要去见大人?”
听金鸳鸯说回话题,小厮哼了一声甩开了金鸳鸯的手臂,道:“你还问?大人的曳撒你是怎么洗的?!”说到这里,他脸色一白,又要拉金鸳鸯去见雨化田,道是:“大人怪罪下来,都是你的错!不行,此事非同小可,你得随我去见大人!”
“曳撒?”金鸳鸯知道昨儿个雨化田穿的官服便是行蟒曳撒,但是雨化田的衣物都是独立洗的,不说不会和下人们的混在一起,就是混在一起了,她也会有印象。金鸳鸯略一琢磨,便想明白了前因后果,可眼下却不是解释的时候,她迎着那小厮嘲讽和鄙夷的目光,道:“大人可有其余曳撒?”
小厮瞪着她,道:“以往的都陈旧了,大人断不会穿的。今冬的第二件尚在做,只此一件!”
“不知离大人早朝还有多久?”
“你问这个做什么?”
金鸳鸯知道这人是怕麻烦,一心想着拿她去交差便可。她道:“虽说此事责任在我,可是,小哥也不想想,你既是服侍大人的人起居的人,若是出了差错,你又岂能免责?怕是大人怒火难消,小哥得有池鱼之殃。”
金鸳鸯淡淡地说着,这小厮一听脸色更差了,看着金鸳鸯的目光似是要把金鸳鸯生吞活剥了。金鸳鸯在内宅多年,这等阵势根本不足为道,小厮在她淡然的目光下,狠狠一跺脚,道:“瞧你这副样子,难不成你还有什么法子?”
金鸳鸯仍是看着他,他便想起金鸳鸯之前问的话,道:“尚有半个时辰……”小厮顿了顿,又道,“本是一个时辰,只是大人吃的不多,每每都提前半个时辰出府。”
金鸳鸯蹙眉,问道:“大人平素喜欢吃些什么?”
小厮瞥了金鸳鸯一眼,道:“说的是大人的曳撒,怎么又说到了吃上头?”
金鸳鸯却不与他废话,自行去到里屋。之前这小厮已经将曳撒取出,已挂在屋里的架子上。金鸳鸯心道,这人胆小怕事,却也是情理之中,将曳撒取出,还能与自己说这么些废话,却不是个心眼坏的。她招呼道:“可会烘衣服?”
小厮急道:“自然会的,你又想做什么?”
金鸳鸯对他道:“你还没说大人喜欢吃什么。”
“大人讲究的很。”小厮支吾了一声,大概是也不了解雨化田的口味。
“大人吃牛乳吗?”
小厮脸一红,道:“你浑说什么?”
金鸳鸯倒是没想什么,只以为这小厮不知何为牛乳。解释了一遍,小厮这才道:“你说的……好像有一次见大人吃过,看不出是否喜欢,大概是不讨厌的。”
金鸳鸯听罢点点头,又赶紧跑到雪地里折了梅花下来,立即又返回,对那小厮道:“你烘衣服的时候记得将梅花放入炉子里。”
小厮不可思议地看着金鸳鸯,道:“分明是你做错了事情,怎么还要我烘衣服?我烘衣服,你又做什么去?”
“我去做早膳。”金鸳鸯在他震惊的表情下出门去,至玄关处又回首交待他,“仔细些,莫将衣服烘坏了!”
小厮看着金鸳鸯扬长而去的背影端得是欲哭无泪,可一想到厂督大人的严苛和喜怒无常,登时又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