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七十八年四月二十五日,景王燕惊鸿诛佞拨乱,于燕宫门一战,全歼叛军,国舅容国公与护国大将军一文一武拥立景王为帝,朝拜与承乾宫,新帝克成大统,于三日后行登基大典。
北魏三十二年,四月二十五日,挞鞑驻守灵山,灵山一夫当关,魏军久攻不下,遂兵分两路环幽月城包抄,挞鞑忽撤军灵山,回追而攻,魏军两路,左翼一万,与挞鞑对垒于幽月城。
当日,黄昏十分,副将刘珂领军归营。
“为什么你回来了?”
**岁的女孩,不到成人肩高,一双眼直直相视,墨黑的深瞳,一眼竟叫人心惊。
刘珂下意识躲开常青的眼。
“常青。”池修远唤了她一声,她却没有丝毫反应。
“飞衡呢?”
她逼视,刘珂眼神闪躲:“我、我不知道。”口齿不清,他莫名地慌张。
**岁的女孩,一身摄人的气度,比之驰骋沙场的将军,竟不弱一分。
池修远凝眸,看着常青,若有所思。
“我再问你一遍,”分明嗓音清脆,却咄咄逼人,常青再一次冷冷问道,“飞衡在哪?”
刘珂压下心头的慌乱,强装镇定:“我不知道,飞将军与我兵分两路,他如何,我怎会知道。”
常青一双眸,骤然沉下,一片冰冷。
池修远略带疑虑:“常青,你怎么了?”
这时,卫兵突然来报。
“报!”
池修远道:“说。”
“禀世子,飞衡将军被挞鞑四王子生擒,悬于幽月城门之下。”
池修远脸色骤变,猛地看向常青,只见她脸色煞白,清瞳却毫无起伏,似不见底的深井。
她看向刘珂,只道了一句话:“等我归来,必取你性命。”话落,转身便走。
池修远抓住她的手:“你去哪?”
语气坚定,她说:“我去救他。”
池修远想也不想,神色凝重:“不行,幽月城里戒备森严,你这是去自投罗网,我不准。”
显而易见,这是诱敌之计,他如何能让她孤身犯险。
常青摇头:“世子,上月九号,刺杀靖州刺史,飞衡后背那一剑,便是替我挡的,这一趟,我不得不去。”
她素来奉行,别人施之一分,她还之十分,常青啊,虽冷情,却也极重情义。
池修远轻叹:“常青,你终归只是个八岁的孩子。”
八岁的孩子,天真烂漫的年纪,她却像历经生死,毫无本该年少的生气。
常青眼底毫无波澜,沉成一汪凝墨,她摇头:“我不是,我是定北侯府里最出色的杀手。”抬手,缓缓推开池修远的抓着她的手,她说,“世子,给我一天的时间,我没回来之前,不要攻城,不要轻易放弃飞衡。”
池修远略微迟疑,按住了她的肩:“我若不答应让你去。”此去凶险,他怎能随她。
常青低声而语:“你关不住我的。”
话落,她脚下轻移,一手扣住池修远的手腕,用力一拉便挣脱了他的桎梏。
池修远失笑,常青五岁便开始学武,除了剑术,她的逃脱术是所有暗卫里,最为出类拔萃的,正因如此,她所有的刺杀任务,从未失手过。
常青啊,却是不只是个八岁的孩子,她懂太多杀人的方法。
“不要让自己受伤。”
池修远只说了一句,然后现在营帐前,看着她踏马远去。
次日,春意浓,大燕京都一片祥和,燕尾花盛开依旧,血染似的的颜色,红得妖艳。
风和日丽,连着几天都是大好的吉日。
长福公公心情颇好:“殿下,奴才都过目了,登基大典的事宜已经安排妥了,就差,”长福心直嘴快,也没经过脑子,“殿下,就差一个皇后。”
燕惊鸿嘴角缓缓扬起,眼底盛了愉悦:“已经有了。”
“有了?哪家大臣的千金?”
燕惊鸿冷冷扫了他一眼。
长福秒懂:“……”
本以为殿下喜欢,纳了当侍妾便是了,居然动了封后的心思,常青才八岁啊,要是殿下封了她做东宫娘娘,百官得疯了。
长福公公笑得谄媚:“殿下,奴才开玩笑的。”您别当真啊,千千万万别当真。
燕惊鸿置若罔闻,将昨日的信件翻出来,专注地看第三遍。
长福公公无言以对了:“奴才去看看龙袍有没有备好。”
正巧,林劲进来,慌慌张张的,连礼都没有行,便慌忙开口:“殿下,出事了。”
燕惊鸿身体一僵,猛地抬头:“她怎么了?”
能让他这般喜怒于色的,便也只有常青一人。
林劲回道:“孤身犯险,常青受困于幽月城中。”
手中的信纸滑落在地,他起身,眼里所有的影子都凌乱不堪,大声喊道:“备马,我要最快的马。”
脚步,甚至有些踉跄,燕惊鸿跌跌撞撞地冲出去。
长福追着过去:“殿下,您去哪啊?”燕惊鸿运了轻功,片刻便不见了身影,长福冲着殿外大声喊,“殿下,殿下,明日便是登基大典,您万万不能这么走了。”
“明日可是登基大典啊!”
一国之君的受礼仪式,哪能这么儿戏。
殿外,已经瞧不见殿下与林劲将军的影了,长福公公神色萎靡,肩膀一垮:“这下好了,万事俱备,只差了个皇帝。”
诶,天下江山,比之常青一人,什么都不是。
大燕七十八年四月二十六,登基大典前日,景王离宫,林劲将军与燕宫七十二卫随行。酉时,御前近侍长福公公传诏所有御医,称新帝突发旧疾。
一日前。
幽月城四面环沙漠,常年大旱,接壤北魏与附属国挞鞑,两国开战,以此为分楚河汉街,魏军驻守幽月城外十里,挞鞑严守城中。
挞鞑主帅下令,为防细作潜入,幽月四大城门紧闭,卫军严查,无论是何人,进城都要有通关令。
申时三刻,幽月西城城门。
“什么人?进城作何?”
一队人马,被挞鞑的守军拦下,一行十几人,一辆轿辇。
为首的中年男人上前:“官爷,我们是郡令府的家奴,轿子里是我们府里的三夫人,今日探亲回府。”
卫军首领板着一张脸,面不改色:“可有令牌?”
“有有有。”男人连忙递上令牌,恭恭敬敬道,“官爷,这是我们郡爷的出关令牌。”
男人看了一眼,走近轿辇,忽然拔剑,劈开了轿门,里面女人惊呼一声,哆哆嗦嗦地爬出来。
几个卫军朝轿子里刺了好几剑,才放行,那一行人,刚走几步,又被喊住:“等等。”
“官爷还有什么吩咐?”
卫军首领打量着跟在男人身后的孩子:“你是什么人?”
“官爷,这是我家小子,没见过世面,有点怕生人。”男人对那孩童吼道,“还不快抬起头让官爷瞧清楚。”
**岁的男孩子,脸上黑乎乎的,十分怕事,稍稍抬头了一下,便低头,瑟瑟发抖。
瞧清楚了,卫军首领这才下令:“开城门。”
城门大开,入眼便见悬挂在城墙上的人,是个年少的男儿郎,穿了一身戎装,衣着打扮并非挞鞑之人,散着头发,看不清样子,
飞衡,是飞衡……
跟在探亲队伍后面的孩童只抬眼看了一眼,便随着那一行人,匆匆离开,十几步之后,那郡县爷的三夫人刚要回头,一把匕首抵在了腰间:“不准回头看,快走。”
待到走进了巷口,那位三夫人才扭过头去:“我们已经照你说的做了,快把解药交出来。”
这男孩扮相的,正是常青,小脸抹得乌黑,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没有解药。”常青环顾了一眼四周。
“你若再不交出解药,休怪——”
“一把沙子而已。”她摊开掌心,风吹开一片飞沙,“没有毒。”
郡县家的一干人等,都傻了。原来方才这小娃娃说的‘一日断肠散’竟是一把沙子。
酉时方到。
漠北的太阳便落了山,天际开始昏暗,幽月城,深巷里,突然有人大喊。
“火!那里烧起来了!”
这一处,是明理库,挞鞑大军粮草存放之地。
“走水了,走水了!”
守军突然惊道:“粮草!粮草还在里面!”
“快,快救火!”
酉时一刻。
天已经完全黑一下。幽月东城城门之外,突然火光大作,远在一里之外。
城上守卫的士兵突然大喊:“将军,那是什么?”
远处,亮如白昼,无数火把闪动,
守城的副将大惊失色:“是魏军!”立马高声下令,“魏军来犯,快关城门,守城待战!”
酉时三刻,幽月西城城门。
马踏声响,有卫兵来报。
“报!”
城门之上,男人转身,浅蓝色的眸,生得几分阴柔:“何事?”
“禀四王子,敌军进攻,停驻在城外百米。”
四王子姜笪,年不过双十,是挞鞑的三军主帅。
他问道:“哪个城门?”
“东城城门。”
姜笪惊愕,看着城门之上悬挂的人:“为何是东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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