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可惜大学毕业，回到这里工作后的这一年，经常和毕倾城来这里逛街，所以来来往往，也见过这书店很多次了。她还记得她第一次看到这书店的时候，唯一的感叹只有：这读书人也太奢侈了。
这里的商铺，地处市中心，广场林立，周边汇集各种奢侈品牌，毫无疑问是市里数一数二的人流汇集之地，而这里开的，大多是各种专柜，吸引的也大多是年轻女性，在这里突然出现一家古色古香的中式书店，未免令人大跌眼镜。
但这或许也不失为一种新颖的宣传方式吧，莫可惜第一次进去，一也正是因为好奇它开在这里而且生意兴隆的原因。而二，则是因为，这个书店的名字，叫“可阅”，大概是“可以阅读”的意思吧，用作书店名字，确实贴切，但还是给了她很大的脑补空间。
然而走进的一瞬间，她就已经被彻底吸引，里面的一切，不管是古朴的装潢还是品类丰富的书、红木的桌椅还是温暖而不刺眼的灯光，一切都是那么合她的胃口。莫可惜一直觉得，这年头很少有服务这么周到的店家了，有时候她只是随口问一句那本书有没有，第二次去的时候，就会发现它已经被摆在了显眼的位置上。有时候人少的时候，店员也会找她闲聊，问问她有没有什么想看的，说下周进货的时候正好可以写进书单。所以这一年里，莫可惜只要来这里，总是会顺道去这家书店里坐会，即使只是翻个十几二十分钟的书，也会给她一种无与伦比的安宁。
对于这一切，莫可惜只感谢过店员周到的服务，却未曾去思考过真正的原因，更未曾去幻想过这家店的主人，是何许人也。
看到他熟练地停车、牵起她的手、开门，一系列的动作，都在暗示他与这个地方的紧密联系，难道……莫可惜心中有一种隐隐的预感在滋生。
“你不会是……”莫可惜刚想问出心底的疑问，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了一声熟悉的打招呼声。
“老板，你怎么来了？哎？莫……莫小姐？”
莫可惜侧头一眼，果然是书店里唯一的女店员安然，老板？莫可惜当然知道不是在叫她，于是又侧回头，望着尚阅，不住地发愣。
“安然，你先下班吧。”尚阅微笑着看向安然，眼神里，如果莫可惜没看错的话，有一丝疼爱的意味。
从进门到此刻，尚阅对待安然的态度，一直很亲切，竟不太像一个老板对员工应有的态度，但是很奇怪的，莫可惜居然丝毫没有不悦之感，这一年来，她和安然接触得虽不深，但偶尔的聊天，也能让她感受到，这是一个多么单纯和可爱的姑娘。
“真的吗？”安然喜出望外地双手合十，眼睛里都是星星，忍不住鞠了个躬，“谢谢老板谢谢老板！”
莫可惜忍不住笑了，拳头锤了一下尚阅的手臂，斥道：“你平时是周扒皮吗？”
“啊，不是不是。”安然腼腆的脸上带着些许羞涩，“正好今天是我男朋友的生日，原本还以为没机会给他过生日了呢。”
莫可惜了然地“啊……”了一声，赶忙催促道：“那你快走吧，让人家久等就不好了。”
安然笑着点了点头，飞快地溜了，不到三秒却又窜了回来，一脸神秘地笑着对莫可惜说：“莫小姐，今晚要和老板度过一个愉快的夜晚哦~”
“嗯？”莫可惜顿时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不由得红了脸。
“再不走，扣一天工资。”尚阅声音低沉地警告。
听到老板都发话了，安然调皮地吐了吐舌头，一溜烟跑了，比起调侃，还是工资更重要。
安然换好衣服，最后一次摆了摆手出了门，还体贴地为两人关好了门，莫可惜感觉到了她的暗示，心不由得有些怦怦然。
看到尚阅走到大门边，重新开了门，莫可惜瞬间感觉松了口气，一口气还没吐出来，却发现他居然按下了一旁的按钮，木门外的铁门就这样从上空缓缓坠落，砰地一声，彻底锁上了。
尚阅蹲下锁里面的木门的时候，优雅的姿态让莫可惜瞬间有些失神，居然忘记了，自己此刻简直就像一只被困在笼子里的小白鼠。尚阅站起身，瞥了她一眼，察觉到她复杂的情感变化，但并没有多说什么，反而走到吧台边，为她沏了一壶颜色翠绿的碧螺春，莫可惜拿起小巧的瓷杯，茶水的颜色，在暖白釉色的衬托下，显得更是优雅而高洁。
放到四五年前，莫可惜完全不会想到，尚阅会成为一个开书店、会泡茶的男人。
“你还没坦白呢，你什么时候成这里的老板了？”莫可惜放下杯子，双手交叉在胸前，一副极度正经的样子。
尚阅笑着品了一口茶，语气淡淡的，一如往常，“一年半以前。”
“你早知道我经常来对不对？”
“嗯。”
“什么时候知道的？”
“去年的七月十六号，你第一次进来，就坐在那个角落的位置。”尚阅朝那个方向看了一眼，眼里满满的，似乎都是回忆。
“那你为什么不现身？”莫可惜有些委屈，原来他根本就一直在观察她，只有她还一直被蒙在鼓里，像个傻子一样。
似乎是看穿了她的心思，尚阅叹了口气，坦白道：“我不是在观察你，我只是在确定一些事情。”
“什么事情？”
“你有没有男朋友，是不是已经彻底放下了过去，我的再次出现，会不会反而让你更难过，诸如此类。”
“所以你的结论呢？”
“没有，没有，会。”
莫可惜一愣，没有想到他会是这个答案，鼻子酸酸的，说不出到底是什么情绪，有委屈，又生气，也有心酸，却依旧执着地追问：“前两个结论前而易见，第三个结论，你是怎么得出来的？”
“安然曾经问过你，分手的情侣，还有机会在一起吗？”
莫可惜一愣，想起来那是在大概三个月前，那一天店里没什么人，安然在一旁擦桌子，看她正看着窗外发呆，就和她聊起了这个问题，莫可惜当时还以为是安然遇到了感情问题，为了开解她，她当时是怎么回答的来着？
啊……她好像是说：“安然，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情侣分手后复合的几率是82%，但只有大概3%可以走到最后，剩余97%再次分手的原因其实和第一次一样。虽然我觉得这个比例不靠谱，但是我觉得这句话其实还挺有道理的。”
“那如果真的爱他，你会情愿再冒一次险吗？”
莫可惜当时一下子就陷入了沉默，犹豫了很久，她最终的答案是……
“我不敢。”
因为她不敢，所以他选择不强求。
原来是因为自己，莫可惜懊悔地捶了捶脑袋，她当时怎么会给出这么一个答案呢？果然，没有自己遇到的时候，人都是理性的，一旦自己遇到，才会明白，当时理性的自己，不过是装腔作势而已。
“不要怪自己。”尚阅伸手，摸了摸她刚才捶打的地方，释然地笑道：“你不敢，其实我又何尝是敢的呢，彼此彼此而已。”
如果他真敢，也就不会拖这么久了，说来说去，他也不过是个胆小鬼。
“那你怎么突然变了想法？”
“前几天，有人和我说了一段话：拖下去，结局是老死不相往来，而胆大一点再试一次，最坏的可能，也就是分手，然后同上而已，但至少还有百分之五十的几率，是可以白头到老的。虽然我觉得他的话很没有逻辑，但是想想，我却也没法反驳。”
“谁？”她怎么不知道尚阅还认识这种逻辑满分的世道高人？
“前几天来疏通下水道的。”
“疏通下水道的说这么高深的道理？”
尚阅又品了口茶，淡定地耸耸肩，回答：“他原话不是这样的，我稍微拓展了一下。”
“原话是什么？”
“他说，下水道这种东西，你不捅，结局就是一直堵着，胆大一点捅了，最坏的可能，也就是还是堵着而已，但是至少有百分之五十的几率，是可以戳通的。我觉得他，话粗理不粗”
莫可惜囧囧囧囧，这男人不愧是开书店的，联想能力简直比那牌子的笔记本电脑还厉害。
☆、chapter 10
那晚的最后，并没有发生什么令人脸红心跳的情节，尚阅只是说了一段话，一段让她毕生难忘的话。
“可惜，一个千金小姐和一个落魄孤儿相识相爱、前世五百次回眸才得今生一次擦肩而过、分手的情侣兜兜转转又在同一个城市遇见……这每一件事情发生的可能性，都不到3%，但我们都遇到了。所以可惜，其实，3%，已经是一个很大的概率。”
在他说完这几句话之后，莫可惜已经哭到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她唯一给的回应，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然后把自己埋进了他的胸口。也许，未来还是会有很多难测的风雨，也许，他们还是会有作为情侣不足的地方，但是，她会努力，让他们去成为那3%里的其中之一。
也是事后，当她躺在床上回忆尚阅的这段话的时候，她才发现，虽然尚阅没说，但他的心里，其实一直都是把自己放在一个比她低的位置上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