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让童粤选,他说过的话里,哪一句最伤人,那么,这个“嗯”,大概就是第一名。
原以为她的这次胡闹,会让他怒不可遏,也能让自己彻底死心于他的无情。却未想,原来他早就佳人另抱,不痛不痒,不过好在结果是一样的,那就是,她死心了,彻彻底底。
“我还要回去收拾行李,先走了。”不容自己再心软,童粤没有再等他开口,直截了当地奔向门口。
一开门,不免和门口的一对璧人面面相觑。
“哎……”莫可惜看到她失落的表情,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但还没等到她开口,眼前的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莫可惜往包厢里望了一眼,季仲谦还坐在沙发上,姿态优雅,静静地喝着一杯冷掉的咖啡。
但是……那咖啡不是童粤的吗?
☆、chapter 38
“戏看够了?”
在莫可惜还沉浸在刚才的震惊中时,一句略带调侃的话语打断了她的思考。
她一愣,才发现此刻季仲谦的表情是轻松的,一如以往见到他的每一次。
“呃,我们……”莫可惜有点囧,明明自己是被硬拖进这个无聊的赌局的,此刻怎么显得倒像个多事的吃瓜群众似的。
季仲谦不介意地笑了笑,转头看向一脸严肃,仍处于备战状态的尚阅,叹了口气,“虽然晚了很多年,也知道你应该不会接受,但我还是得跟你说句:对不起。”
莫可惜感觉到,尚阅的手劲明显重了一分。她疑惑地侧头,虽然根据尚阅每次提起季仲谦时僵硬的表情,基本也猜到了这两人肯定有过节,却仍旧猜不透到底是什么。
“但是利用人的愧疚心来获得自己想要的结果,也不是什么君子之道吧。”季仲谦挑眉看向尚阅,主动伸出了手。他不得不承认,尚阅是一个可怕的对手,不仅仅在于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心理素质,更重要的是,他懂得抓住人心理的弱点,适时反击。
“就当扯平。”尚阅不屑地歪了下脑袋,似是思索了许久,终于还是伸手与他相握。
如果说今天是童粤布下的一个赌局,那么这一段时间,也可以说是尚阅布下的一个赌局。他赌的,就是季仲谦的人格。
在他提起那段陈年往事后,他看到的季仲谦,眼神里是充满歉疚和羞愧的。那么他赌他,并不是一个完完全全泯灭良心的人。
虽然不入流,但是一报还一报,只要能把她留在身边,他不介意采用一些非常规的手段。
眼神对峙,从一开始的僵硬变为释然,很多事情其实都是这样,埋藏在心里的时候觉得无法跨越,爆发出来之后,其实也就小事一桩。如果说季仲谦曾伤害过他,那他也靠这份伤害利用了他、战胜了他,所以两相扯平之下,尚阅倒也释然了。
莫可惜的视线来回地在二人身上穿梭,犹豫了许久,还是忍不住替童粤解释:“季大哥,安芯是不是和你说了童粤小时候偷窃的事情?那不是真的……”
“我知道。”季仲谦虽然不太懂她为何会知道安芯对他说的事情,但仍不介意地笑笑,像是早就了然地朝尚阅使了个颜色,“他送的嘛。”
尚阅忍不住皱了眉头,这句话虽然没错,但不知怎么听上去就是怪怪的。
“那你为什么……”
莫可惜想问他,既然知道,那为何没有明着拆穿安芯的谎言,但问题还没问完,便被尚阅打断了。
“可惜,我们要来不及了。”
“啊?”莫可惜一愣,“什么?”
“今天约好去看婚纱的,晚上还要去你家吃饭。”
“啊!对哦!我忘记了。”莫可惜懊恼地拍了拍额头,瞬间忘记了刚才自己在说什么。
尚阅搂住她的胳膊,满意地往门口走,走了两步,又忍不住回头,好奇地问了最后一个问题:“说实话,你的放弃出乎我的意料,所以到底是你没有我预想的坚定?还是你另外看清了一些东西?”
他原本只觉得,这份愧疚心,会挫伤他的斗志,但从未想过会令他放弃得如此干脆。要说他季仲谦是一个这么容易放弃的人,不管别人信不信,他反正是不信的。
季仲谦沉默,就在尚阅以为他不会回答了的时候,他却突然说了两个字。
“都有。”
隔了近二十年年的青□□恋,本就没有那么坚定,自以为跨越时空,坚不可摧,戳破后才发现,其实也不过就是靠着幻想在支撑罢了。
十几年,谁都会变的,自以为爱着的人,其实你根本连了解都不了解。这其实是一件可怕又幸运的事情,你发现心里一直在执着的东西落空了,却也因此,你发现了这个世界上,其实还有很多你不曾执着过的东西,才是值得你去执着的。
从这一点上,他其实该感谢安芯吧,毕竟是她,让他发现原来自己生活的重心,早已有所转移。
可惜,发现得太不是时候。
尚阅了然地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牵着一脸懵圈的莫可惜,径直向停靠在路边的车走去。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你和季大哥以前到底是有什么深仇大恨?是因为你阿姨吗?”
“有些误会。”尚阅轻描淡写地添了一句,“不过是小时候的事罢了,都过去了。”
人性难堪的一面,他从不喜欢暴露在她面前,因为她太单纯,他觉得她并没有那个胆量去见识他生命里最为黑暗的一段时光。
“那就好。”莫可惜从来不是个喜欢寻根究底的人,他说都过去了,那她就相信,莫可惜紧皱着眉头,还是心有不甘,“你小时候和他认识哦?真遗憾,要是你俩关系好的话,说不定我们就是青梅竹马了。我们家隔壁有对小夫妻,从小就在一起,感情可好了。”
尚阅失笑,不知道她是怎么天马行空地想到这一茬的,但莫名的,却因她的话而感到了一丝遗憾,是啊,如果当初他留下来了,或许,她就会在他生命中更早地出现。
但人并不能贪图太多,现在的状况,他已经应该感到庆幸了。
“你还是想想实际的吧。”
“实际的?”莫可惜伸出手指,若有似无地摩挲着水汽氤氲的窗户,直到上面出现了大大的“尚阅”两个字。
盯着那两个直看,她突然想起了一件很实际的事情,“对了!伴娘的事情,我原本想找倾城做伴娘的,但是我妈说已经结婚的女生不能做伴娘,然后我又问了庭荟,她说他和珈余几个礼拜前也领证了……”
“领证了?”尚阅一惊,没想到柯珈余居然还是比他先了一步,这家伙!居然嘴巴这么严。
“我这人朋友又比较少……实在想不出找谁了。”莫可惜愁得瘪了嘴,真是友到用时方恨少。
尚阅沉默了一番,突然脑子里蹿过一个人影,余光扫了愁云满布的她一眼,还是没能开这个口。
“你是不是想到谁了?”莫可惜突然精明地盯着他左看右看。
“没。”
“许诺雅?”
“。 。 。”
尚阅再一次希望,她能不要在不该聪明的时候突变得如此聪明。
“如果你不愿意……”
“我OK啊,但是她愿不愿意呢?”毕竟很少有女生愿意做前未婚夫婚礼上的伴娘吧。
“她还有没几个月就从深圳回来了,和我们婚礼的时间凑得上,就我对她的了解而言,她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所以应该不会介意之前的事,但具体能不能成行,还要留你们自己去商量。”
莫可惜犹豫了一会儿,终于点了点头。
试完婚纱回到家,已经是晚上九点,莫可惜在门口和尚阅挥手道别,却还没转身,便听到客厅传来严肃的一声:
“一起进来!”
莫可惜吓了一跳,以为又什么时候戳到了父亲朝九晚五变化的爆点,赶忙拉着尚阅的胳膊进客厅赔礼道歉。
“莫可惜,你是不是翅膀硬了?什么都想瞒着你老爸我了?啊?”莫启云横眉冷对的时候,气场还是很能唬人的,至少莫可惜都有一瞬间被吓到了。
“爸,我哪儿敢啊……”莫可惜照旧发挥着自己的撒娇功力。
“每天早出晚归的,要不是今天碰到你们领导,我还不知道你居然辞职了?”莫启云气得咕咚喝了一大口茶,“想干就干,不想干就辞职,你对工作就是这么随意的吗?”
莫可惜瘪了瘪嘴,心虚地低头认罪。
“爸。”就在莫可惜被愧疚感包围的时候,尚阅突然将她轻轻地搂进了怀里,轻笑着解释:“是我要可惜辞职的。”
“你?”莫启云怒目直视,“你不用替她说话。”
“不是,爸,记者的职业风里来雨里去的,又经常要接触一些社会的黑暗面,我不放心,也不舍得,所以才劝可惜辞职的。”尚阅低头看了她一眼,眼见着她的表情从一开始的羞愧转变为震惊,给她使了个意会的眼神,尚阅面不改色,“何况临近婚礼,要准备的事情也很多,一生才一次的大事,总要用心准备。”
“说得倒也是。”莫启云思索了一番,居然点了点头,一副很赞同的样子,和刚才简直判若两人,“我一开始就不赞同她做这份工作,辞了也好,想要做什么再慢慢找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