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边是草坪,一条路上有四只长椅。
两快草坪后面是白色建筑,镶嵌黑框门窗,衍生出一股现代感。
周围无人,她一脚踏上草地,心里紧张,犹自跺了跺脚。
风在静静浮动树梢,她提起勇气迈步,风轻轻扬起一点她的衣角。
上楼之后,才发现新闻学院的一切都印在脑海中不曾随着时间淡化。
她轻而易举找到陈善友的办公室,门开着,她还是极有礼貌的轻敲三下门。
咚咚声过后,办公室里另一个中年女人抬起头,看见门口的康念,惊讶写在脸上。
“康念啊。”中年女人抬起右手网上扶一扶眼镜,脖子往前伸一点,似乎要以此来确定自己没有认错人。
康念走到门里面,朝中年女人浅浅鞠躬,嘴里恭敬:“张老师,是我。好久不见了。”
教授脸上迎上显而易见的喜色,三两步走过来拉住康念的手,“你毕业签去新联社,我们都为你高兴,可你这孩子怎么这几年都不回来看看我们这群老家伙了?”
康念低垂下眼,默一下:“我很早就辞职了……发生了一些事,我……我现在不做记者了。”
张教授面色一怔,看着她,眼神带一点探究,又有本就没有掩藏的可惜。
康念没说话,努力勾了勾嘴角想笑一下。
看她这般,张教授知道她有难言之隐,也不再问。
康念问了陈善友的消息,又跟久违的老师聊了几句,道过别,去陈善友的教室蹭课听。
窗外,她隔着窗户朝里看,偌大的教室里稀稀疏疏几个学生。
陈善友站在第一排,和为数不多的学生们围成一团,看似在讨论问题。
老教授已微微驼背,肩膀却还像四年前那般宽阔。
面孔硬朗,双眉间写满了英气,隐约还是当年笔杆子战英雄的“第一记者”。
穿一件白色暗纹衬衣,被自然光衬的更加干净。
康念伸手按在门上,想推开又不敢。
念书的时候,老教授算是把她当亲女儿疼,事无巨细手把手的教,连带她外出实习,教授都托他在外的学生们多多照应。
他托付给她的,不仅是知识,还有他的理想。
可她四年前均辜负了……
门内,陈善友不知说了什么,学生们嘻嘻哈哈一窝蜂如鸟兽散。
康念发呆之际,后门已被一个高个子男生拉开,男生陡然撞上她,吓一跳。
反应过来连忙道歉,康念低着头,让出路,说没关系。
她有了逃离的念头,里面却不容她迈出脚步——
老教授已看到她,几乎在瞬间就脱口而出他最挂念的学生的名字——
“康小念!”
康念立在原地战栗,瞬间红了眼眶。
周遭事物消失了声音,她如走入巨大啊的默片里,悄无声息。
再抬头,陈善友站在她面前,布满皱纹的掌落在她的头发上。
她听见老师的叹息声,就在耳边,如直击鼓膜:“我听说过你的事……我当再也见不到你了……你们那届里,让我挂念的就剩一个康小念了。”
康念嘴唇动了动,豆大的泪珠穿成串儿似的,止也止不住。
还没来得及出门的学生们聚在一起,看着这对师徒的重逢。
有疑惑,有迷茫,有八卦……
过一会儿,陈善友给她擦擦泪,拉着她的手进门,对着他的新学生们介绍:“这是我最得意的弟子,是很优秀的记者,也是你们的师姐。”
老教授眼神爱怜,语气平缓而满足:“她叫康念。”
一下午都在同老师叙旧。
陈善友像是打开了话匣子,放学生们早下课,只留康念在偌大的教室里。
两人一问一答,陈善友问了她的现状,刻意的避开她这四年的经历。
康念是有目的而来,再遇上老师的无微不至,请求却无论如何说不出口了。
最后只道她如今常驻江州,以后一定经常来看望老师云云,落荒而逃。
离开学院,天有些微暗。
天空是一片青蓝色的光幕,远处是落日的余晖。
康念站在公交站牌的老树边,点了根烟。
上了车,随便找个空位坐下。
没想好去哪里,在经过自家小区的站牌时也没有下车。
又不能一路去终点站,索性在人民广场下了车。
正遇上下班高峰,人群攒动,康念忍住恶心找了家咖啡馆先坐下来。
脱离了人群,她渐渐恢复正常。
思想片刻,摸出手机,翻出一个号码拨了过去。
这个时间段车不好走,康念已续过一杯咖啡,再不想喝。
她手撑着腮,望着窗外习惯性发呆。
等到天色一点点黑下来,江清宁才现身。
她从卫视一路赶来,坐到康念对面,点餐的时候还喘着粗气。
康念听她抱怨:“我来的很早,可这里停车太不方便,我转了好几个商场,终于找到了位置。”
康念嗯一声,算是回应。
江清宁看她一眼,“你吃点什么?”
康念摇头。
意面很快上来,江清宁先开动。
头顶上吹来一阵凉风,她把头发全撩到肩后。
康念伸手递给她一只橡皮筋,她愣一下,接过来绑头发。
“怎么样?陈老师愿不愿意帮忙?”
康念舔舔嘴角,闭着眼,“……我没说出口。”
江清宁拿叉子的手一顿,“那你到底去没去学校?”
康念:“……去了。”
江清宁看着她,忽然轻笑了下,“是觉得当年放弃了新闻生涯,挺对不起老师的吧?”
康念抬头。
“我那时候放弃驻外,差点和我导师打起来。”江清宁吃着鸡翅,提起往事已是云淡风轻,“那时候更觉得是亏欠了你,所以我觉得我不能走。”
康念沉默,“……是我拖累了你。”
江清宁皱皱眉,“别再说这种话,三朵金花有难同当,没什么拖累不拖累。
吃完鸡翅,江清宁拿纸巾擦擦嘴。
“念念,你还是得请动陈老,他在南方系的分量,不用我说,你很清楚。”
康念窝一窝身子,朝后面暄软的沙发里倾倒。
江清宁声音淡淡,“这次的新闻,央台从上到下都很重视,组里全是老人,一个实习记者都没带。再有一礼拜,组里准备就绪就要出发,你没有多少时间了。只要陈老帮你打个招呼,你立刻就能进组。”
“所有的资料我都带回家了,我猜你已经看过。”
康念咽了咽嗓子,忽然道:“才四年而已,我老师好像老了很多。我第一眼看的时候,几乎全是白头发……”
她揪一束头发,“我开不了这个口……你说我这几年玩失踪,突然出现就是求人帮忙,我……”
江清宁拉过她的手,强迫她看着自己:“比起你当鸵鸟,想必陈老更愿意你重新举起你的战旗。”
康念纠结。
江清宁想了想,下了一剂猛药:“你记不记得你硕士毕业那年,我和嘉言特地去江大跟你照毕业照,咱们拉上陈老,照了张合影,陈老最后一句话同我们讲的什么?”
康念咬咬嘴唇,心中惊涛骇浪。
那年,陈善友在烈日下眯着眼睛,弯起一只手掌遮挡太阳,对着苏嘉言和江清宁自豪说道:“我的得意弟子,未来会是这样一个记者——”
近六十岁的老人挺直了身板,对着两个姑娘比着大拇指。
作者有话要说: 有时候总觉得自己过得很艰辛,做什么都达不到想要的结果,然后放弃或者一蹶不振。
其实也许你在别人眼里,是背负了很多希望的存在啊……
话说大家想让我几点更新呢?
中午12点?下午两点?下午四点?晚六点?晚八点?凌晨12点?
另外嘉言篇的封面放在了微博,一共两个,大家帮我选一选呀~
☆、第26章
康念有时会去想,一个人所要遭受的磨难是有定数的,或早或晚,或长或短而已。
前世大约是做了什么孽,这一世头一遭就是还债,还完了,往后的路一片光明;还不完,这一世的人生难免多些曲折,尽是不如意。
乍听上去是犯了客观唯心的毛病,不过她本不算彻头彻尾的唯物论者,凡事想不通自然多往灵异鬼神那方面去思考。
她看着手头那张盖章的纸,心想她这算不算柳暗花明,把欠下的债还了个干净,上帝还给她一个崭新的起点?
她去洗个澡,换一身黑色镶金丝线旗袍,丝绸包裹挺立的胸部和圆润的后臀,自有一番女人韵味。
化淡妆,浅描眉,不上眼影,只描一道上翘的眼线。
对着镜子看一眼,自己都会被迷倒。
润唇之后上口红,用的是樱花粉,打两层,一个娇嫩的咬唇妆活灵活现。
夜晚降临,她把自己精致打扮一番,等人来接。
她很少出门,化妆台前这套化妆品已用了一年还剩丰富余量。
她缓慢的把口红的膏体旋转回去,啪嗒一声扣在桌子上。
江清宁靠在门口抽烟,等她梳妆打扮完毕,问一句:“你行不行?真不用我陪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