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拆了跟踪器,扔到窗外,扔得老远,他怎么想也想不通,这么好的姑娘怎么可能是川南那边的人。
收到陆西源的短信后,他一个急刹车,然后掉头去接旅行团的车,他恨不得赶快跟那帮人正面交锋,他想要亲口问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和程诺确认碰头的时间后,陆西源对祝南浔说:“再走几公里,路边有一个公共厕所,程诺会在那里等我们,你看,身后的车跟的有一段距离,我们待会儿只要甩掉车上这个人就可以了。”
祝南浔心领神会,点点头,她始终没有侧过头去看身边那个跟着他们的人。
又过了一阵子,车快要开到公共厕所时,祝南浔捂着肚子先往车头走。
“导游,我想上厕所。”她表情到位,可怜兮兮。
导游知道她付的钱比其他人都多,不好意思拒绝,眼看着前面就有一个厕所,便叫司机在前方停车。
陆西源本来是想让祝南浔先下车,他牵制住身后的人后再自己下车,可那人跟的太近,车上人又多,两人都不好动手,因此双方一直僵持着。
眼看着车要停稳了,那人急了,刚想要对陆西源动手,祝南浔从后视镜里看到这一幕,突然转过身指着他大声对导游说:“这个人在门源上车的,没给钱。”
众人瞬间将目光都集中在了那个人的身上,陆西源趁机走上前去拉着祝南浔就下了车,而那人被导游拦下,无法抽身去追。
祝南浔和陆西源飞快地上了程诺早已停在路边的车,程诺一脚油门,在227省道上上演了一出速度与激情。
看见身后的车穷追不舍,程诺取笑陆西源:“没让这辆商务车也追尾,看来你那一下子车技也不咋的嘛。”
陆西源摸了摸鼻头:“是你车不好。前面有一段绕山公路,路险车多,程诺,考验你车技的时候到了。”
程诺没理会他前面那一句,志在必得的说:“看哥不玩死他们。”
祝南浔紧紧地盯着身后的车,丝毫不敢懈怠。
不知道宁岸现在怎么样了,她又暗暗地想。
车子驶出笔直的公路,驶进一条弯曲的进山公路,道路里侧是石山,没有植被包裹,凹凸不平,衬的道路格外狭窄,而另一边是崖边,下面有水流和石滩。
这个时间段,正是车流量最大的时刻,很多运送货物的大车神出鬼没的出现在道路的转角,由于车身被山体挡住,所以需要与它逆行的司机们格外谨慎,才能不出差池。
祝南浔从未看过程诺如此紧张,他聚精会神地握着方向盘,一边要避开大车,另一边还要提防身后的车,每和一辆大车交错开来,祝南浔都觉得自己舒了一口气,但身后的车却像鬼影一般,始终甩不掉。
“川南的公路不比这个好走,他们的司机都是好手。”陆西源说。
祝南浔想了想自己勉强考到的驾照,对陆西源说:”等有时间,你陪我练练车吧。”
路还长,她总要分担。
程诺却打击她说:“女人开车,就只能在城市里转转,这都还说不定哪儿碰到擦到。”
祝南浔听着,也没心思反驳他,只好叹了口气:“程大哥,那就只能靠你啦。”
绕完一座山,又有另一座山出现,山势逐渐陡峭,路况也越来越糟糕。
到了一个急转弯的地方,身后的车突然追得很快,程诺只能加速转弯的速度,和身后车维持距离,因为前方弯道太多,随时有大车过来,两车距离太近,实在危险。
可就在此时,前方突然来了一辆大车,车速竟也极快。程诺发现这里是一个盲区,身后的车更加无法看到大车的出现,他想要在瞬间减速,好让后面的车也减速,以免他们与大车相撞,可是弯道减速几乎做不到。
——砰!
刺耳的刹车声之后是一声巨响!
撞击的声音在山谷之中回荡,听到的人无一不心头发颤。
尽管陆西源抓紧了祝南浔的胳膊,她还是一头撞在了副驾驶的座椅靠背上,这是程诺听到撞车的声音后极速刹车导致的。
祝南浔的耳朵里嗡嗡作响,她双手捧着剧烈疼痛的头,觉得四周都在晃,就连陆西源说话的声音都听不清了。
陆西源叫她的名字,抱紧了她的肩膀。
看到前后的车停下的越来越多,有人打110,有人在拨急救电话,陆西源才对程诺说:“走吧。”
如果不是被这些人追,他根本不可能做出这样的决定。程诺又仔细地查看了一遍行车记录仪,再次确认与自己无关后才将车开走。
车子行驶到与车祸地点隔着山谷相望的另一条山路上时,程诺停下车子,和陆西源远距离去观测事故现场。
的确是两车车速太快导致的相撞,程诺是凑巧赶在了对的时间点加速转弯才让三人幸免于难。身后的车根本来不急作出反应,而大车司机也更加不会想到,好不容易错过一车,后面竟又紧跟另一辆车。
“你们两人的命也差点断送在我手上。”程诺看着远方,喃喃地说。
陆西源拍了拍他的肩膀:“这商务车不算太差,车身抵在山体上,而大车也没掉下山崖,撞击虽明显,但不一定有重大伤亡。你车技可以了,我们毫发无伤。”
“那我们先走吧,晚一点新闻就会出来,真无奈,我们没办法跟警察说明白。就让他们去解释吧。”
陆西源听了,点了点头:“只能这样,不过我们也得去趟医院,南浔——应该是脑震荡了。”
“啊,我对不起她啊——”程诺哀嚎。
山谷里依稀有风在响,祝南浔隐约听到风声夹杂着警车和救护车的声音从耳边穿过,感觉很不真实。
可是车祸就出现在他们眼前,那些声音和场景又真实的可怕。现在还不确定人员的伤亡情况,但这一刻,她突然觉得这条路格外残酷,也格外漫长。
这是一个充斥着欲望与贪婪的世界,她和陆西源置身于欲望中心,是人人都想要宰割的猎物,他们的身上就像带着□□,炸弹随时都可能被引爆,让他们粉身碎骨。
八年间,他们分别在相隔几千公里的两个地方各自为战,一个躲藏追杀,另一个一心想要查明真相。
只是真相从未靠近过她,如今一旦靠近,又都是血淋淋的创伤。她对他说,她什么也不怕,她想要守护祝家,想给爷爷一个交代,也想让哥哥从往事中解脱,现在看来,她的”不怕”是因为她从未面对过真正的危险,当危险来临,她还需要一颗更强大的心脏。
而陆西源,他躲得小心翼翼,从川南到内蒙,一路都藏在最荒凉的地方。他不仅要躲,还要守护祝家的宝藏,他不仅要随时做好迎接刀枪剑雨的准备,还要救赎这个无力去揭露真相的自己。
她问他,这么多年,你躲着我,是因为歉疚还是因为没有办法。
他的的确确是因为没有办法,他不见她,对她而言,才最安全。
一小时后,他们终于安然无恙的抵达张掖,进了市区,车子先开到距离最近的一家医院,祝南浔的头部需要做个检查。
这是家小医院,排队挂号的人不多,医生和护士倒是勤勤恳恳,悉心安排往来的病患。轮到祝南浔挂号的时候,值班的护士们正在讨论这场车祸,救护车应该就是从这家医院派出去的。
“喂,你不挂号了?”护士叫她。
祝南浔没空理会她,冲她摆了摆手后走到陆西源和程诺面前:“恐怕待会儿救护车就到了,我没事,不用检查了。”
伤员一到,剩下的人都会跟着过来,此地不宜久留。
“换家医院。”陆西源说。
程诺走过去开车,却迎面撞上抱着一个姑娘并且浑身是伤的中年男人,他认出这个男的,正是昨天夜里被陆西源打倒在他面前的那个人,再看他怀里抱着的——是宁岸。
“病人重度昏迷,脑部有创伤——”
这是急救的医生在对宁岸做初步诊断。
“医生,你快救救我小妹吧!”中年男人不顾自己身上有伤,拼命求医生救重伤的宁岸。
他和宁岸当时都坐在商务车里,他坐在副驾驶被安全气囊保护,受伤较轻,而宁岸坐在后座,没系安全带,也没有任何保护措施,受伤最为严重。
他怕宁岸等不到救护车了,拜托看热闹的其他车司机将他们先送到医院。
此刻,他焦急不已,甚至都没有发现祝南浔他们也在这家医院里。
祝南浔远远地看着宁岸被送进手术室,想起几个小时以前,她还在花田里帮她脱身的场景,恍如隔世。
她快速跑出医院找了个自动取款机,然后把取出的厚厚一摞钱递到中年男人的面前。
“是你——”中年男人看到她诧异不已。
“你是宁岸的哥哥吧,这钱你拿着,是我的一点心意,宁岸——她会醒过来的。”
祝南浔在面对他的时候,心里也是五味杂陈的,因为这个人很可能知道自己父母的死因。但眼下,他们之间不适合做任何周旋。
给钱肯定不是最好的慰藉,但眼下,她能做的,只有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