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小的空间,我几乎不用动,都能感觉到另一个温热的物体紧挨着我,我知道肯定是季良。
我伸手小心地摸了一下,摸到他的后脑上有个很大的伤口,正在往外流着血。
“季良,你醒醒……”我一边叫着他,一边从我的脖子上扯下丝巾,按在了他的伤口上。
我听到他立刻痛哼了一声,身体动了动:“雨彤……”
“是我,”我的手还按在他的伤处,这么逼仄的空间里,我们两个人就像是抱在一起一样,可是又没办法分开。
大概是感觉到了我的尴尬,季良竟然笑了起来:“这种感觉,真像是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你知道吗,我一直在想,如果我不是那么任性,如果我早一点看清楚自己的内心,是不是现在,我们还可以在一起。”
我无言以对,现在对他,也不像最初那样逃避和反感。反而对他充满了感激。
虽然我知道他说的假设并不会成立,因为从一开始,上天就先安排了我和季越的相遇,这是命中注定的。
可是如果,我先遇到的是他呢,我还会那么决绝地推开吗,我不知道,这世上也没有如果。
“季良,对不起。”我甚至不知道我在因为什么道歉,或许今晚,我就不该让他陪我去那个地方,不然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我说过了,我对你所做的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的,你不用在意。”他的声音,即便是在这么安静的地方,也还是很微弱。
我心里猛地一跳,眼泪猝不及防地落了下来:“季良,你不要有事,不然我这辈子都没办法原谅我自己。”
“笨蛋,哭什么,我还没死。”他很轻微地侧了下身,面对着我,一只手轻轻地放在我的腰上。“我就是有点累了,好想睡。”
这句话让我更害怕了,我叫着他说:“季良,你不能睡,我给你唱歌好不好。”
我知道,也许他一睡着,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季良轻笑了一声:“嗯,你唱歌,我绝对睡不着,因为实在太难听了。”
他明明是在笑话我唱歌跑调,可是无端的,我心里越发难过,我在黑暗里用力咬着自己的手指,才勉强平静了一些。
我第一次给他唱歌的时候,是我刚嫁给他一个月,那天他心情很不好,用拐杖狠狠打着我,还逼我唱歌给他听。
我还记得,他让我唱的是郑智化的《堕落天使》,你那张略带着一点点颓废的脸孔,轻薄的嘴唇含着一千个谎言。
那时在他心里,我大概就是那样一个浓妆艳抹,内心空虚的女人。
可是那样的旋律,我实在是学不来,他就打得更狠。
现在我已经不会给他唱那样的歌,而是王菲的《红豆》,可是没唱几句,我就哽咽了,因为我感觉到,季良抱着我,因为隐忍的哭泣,让他的身体都跟着颤抖。
相聚离开都有时候,没有什么会永垂不朽。
载着我们的车,又开了好一会儿,才在一个地方停下,我听到有脚步声走过来。然后砰的一下打开了后备箱,在我什么都没看清的时候,我的眼睛上就被蒙上了一块黑布。
但是我听到,好象有海浪声。
季良没有发出声音,而且我似乎听到有人在拖拽他,我知道他大概已经晕了过去,我大声对那些人喊道:“你们不能那么对他,他受伤了,会死的!”
可是根本没人理我,我被他们推着往前走,然后有人猛地在我背上一推,我脚下失去了重心般,直直地倒了下去,摔在了一个又冷又硬的地方,脑袋冷不防磕在上面,我便立刻晕了过去。
只是这次,我并没有晕多久,耳边听到风声和海浪声,身体也感觉摇晃得厉害,所以我想,我应该是在船上,或者说,是艘游艇。
但是我的眼睛被蒙上了,我什么都看不到,连手脚也被绑了起来,我挣扎了几下,却一点用都没有。
海上的风很冷,还夹着咸湿的气息,我的头发和衣服都被吹了起来,连呼吸都有些不畅。
“一会儿你们知道该怎么做吧?”一个女人的声音说,然后似乎看着我的方向,“记得把她弄干净点。”
☆、第99章 季越现在,已经对我死心了吧
这个声音,是茵茵!
那么说,之前我在会所里晕倒之前看到的白色身影,就是她!
我现在反倒一点都不害怕了,茵茵要把我带到沙罗岛,肯定是因为季越在那里。
只不过这次,真的是连累了季良。
我左右翻动了几下,试图确定季良的位置,而我也确实碰到了他,可是我碰了他几下,他都没有任何反应,只有身上的体温,证明他还活着。
我慢慢翻到了他身边,紧紧地挨着他,心里害怕着他身上的温度会冷却。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甚至觉得我全身都冻僵了,可是季良的身体却烫得惊人。
船身砰地一声,像是撞到了什么东西,我和季良也被甩到了船的一侧,幸好船舷够高,不然我们肯定被甩到海里去了。
听到他们说把我们带上去,我知道应该是到了,而且,我也确实听到了油轮的排水声。
我被人很用力地拎了起来。推搡着上了横梯,而季良好像是被两个人抬上去的,我听到他们在说:“跟死人一样沉。”
我能感觉到下了船舱,然后就被推进了一个房间,紧接着,季良也被扔了进来。
那个人关上门之前,还把我手上的绳子解开了。
我连忙摘掉了蒙在眼睛上的黑布,看到季良倒在一边,他头上的伤还在流着血,我缠在上面的丝巾已经被血染透了。
我想走过去的时候,才想到双脚也被绑着,急忙地解开绳子,我立刻跑了过去。
季良双眸紧紧闭着,脸上惨白一片,连唇色都已经透明了。
我抱着他,触到他的皮肤,烫得像火一样。
我环顾了一下四周,这里面几乎什么都没有,想要给他冷敷都不行。
我暗暗攥了下手指,不管怎么样,我都不能让他死在这里。
我脱下了他的上衣,把他里面的衬衣撕开,当成绷带缠住他的伤口。
然后,我迟疑了一下。看着他毫无血色的脸,终于还是把自己的衣服也脱了。
我现在的身体已经被海风吹透了,正好可以给他降温。
可是,也就是我刚抱住他,我就听到门口传来了脚步声,门开了,我慌忙地拿起我的风衣遮在我和季良身上,扭过头,就看到季越和茵茵站在门口。
那时的我,即使想抽身也不可能,就那么跟季越四目相对,我仿佛听到了什么破碎的声音。
“季越,你看到了吗,这就是你心心念念的女人,你为她吃了那么苦,可是她却和你的哥哥在做这种事。”茵茵在一旁说道,她看向我的眼神,充满了挑衅。
这一次,我知道她赢了,她每一步都算计得那么好,连老天都似乎在帮她。
季越就站在那儿,看了我很久,我注意到他身上的衣服有些皱巴巴的,里面的衬衣上。好像有一片污迹,因为衬衣是黑色的,所以不那么显眼。
但是我知道,那是血。
刚刚茵茵说,他为了我吃了很多苦,应该就是在说他身上的伤吧,在我看不到的地方,不知道他还经历了什么。
但是忽然间,我竟连询问的资格都没有。
好久,季越向我伸出了一只手,薄唇轻启:“雨彤,跟我走。”
虽然我很想。可是我做不到,我不能让他看到更多的不堪。
我向他摇了摇头:“季越,对不起,现在不行,你先出去我会跟你解释的——”
“还有什么好解释的,季越,你是相信眼睛看到的,还是相信她的谎话!”茵茵不等我说完,立刻就打断了我,她挽着季越的手臂,撒娇般说道,“季越,你就听干爹的话吧,忘了这个女人好不好?”
季越看我半天也没动,他的眼里掠过一抹失望,但还是说道:“我出去,我等你的解释。”
他转身就往外走,茵茵也立刻跟了上去,我看到她悄悄在守卫的人耳边说了什么,回头看我时,脸上全是不屑。
门再次关上,我长长的吐了口气,我看着仍然昏迷不醒的季良,不觉苦笑一下。
好像,我也没什么能跟季越解释的,他看到的,就是事实。
是我背叛了他。
可是我没后悔,就算再选择一次,我也不能看着季良这样不管。
我很快发现,房间里的温度好像又降低了,我紧紧抱着季良,感觉到他的身体因为发烧,都有些抽搐起来,我更不敢跟他分开了。
这房间里没有窗户,只有白炽灯明晃晃地亮着,我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醒来时,也分不清是白天还是黑夜。
季良身上好像没那么烫了,伤口的血也止住了,但是没有缝合,只怕还是会发炎。
我起来把衣服穿好,也把他的衣服都盖在他的身上,我走到门边拍着门:“放我出去,我要见季越!”
我拍了很久,喊得声音也有些嘶哑了,门突然从外面打开,可是出现在我面前的,却是茵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