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正则回头看她一眼,没说话,又转回去,平静仰起脖子,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宁夏一直以为他俩关系早已疏远,突然撞见这一幕,有些转不过弯。
“你们喝吧,我上去换衣服。”
宁夏洗了澡,换了舒服的居家服,然后走下楼来,到厨房做甜品。
她忙忙碌碌,走来走去,中途还到吧台这边来挑走一瓶柑曼怡甜酒。她一转身,听见姜熠然对徐正则笑着说:“你看看,又要糟蹋一瓶好酒。”
宁夏扭头瞪他,冷不防撞见徐正则清凌凉淡的目光,索性干巴巴说道:“你在正好,待会帮我点评一下。”
徐正则挑眉,笑得凉凉的:“你还真把我当便宜师傅了。”
宁夏说:“我家的酒不能白喝吧”
姜熠然轻笑,他的酒什么时候变成她的了。收到她警告的眼神,他闭了嘴,不拆她台。
徐正则斜睨着眼,瞟姜熠然一眼,“怪不得是你养的,不肯吃亏的性格跟你一样。”
“说得好像你就肯吃亏。”姜熠然喝口酒,有点无语。
宁夏算是看明白了,他们之间的关系根本不是她以为的那样,酱酒有事瞒她,她目含审视地在他脸上扫视一圈。
姜熠然见了,垂了垂眼帘,没理会。
宁夏做的黑巧克力慕斯蛋糕,花了点心思在摆盘上。
她站吧台另一侧,做了个邀请的手势,“尝尝吧。”
徐正则看了看她,拿刀利落切开,没立即品尝,而是先凝视了一会竖切面,层次分明,能看见细碎的巧克力片。
随后,他切下一小块送进嘴里,神色平平,没什么情绪。
宁夏心提着,问:“怎么样”
姜熠然抿着唇好笑,等着看徐正则如何评断。
徐正则足足沉默一分钟,宁夏看他面无表情,紧张又忐忑。
他轻轻抬眸,“你喜欢橙”
“啊嗯算是比较喜欢吧。”宁夏说。
姜熠然在一旁故意夸张质疑:“算是比较喜欢我印象中,你可是十道甜点里有七道都会用到橙,什么甜橙、脐橙、血橙、酸橙轮番买,轮番用。你说,是不是你”
宁夏羞恼,不明白他意欲何为。
她看着徐正则,问:“是有什么不对吗”
她忐忑不安的情绪自然逃不过徐正则的眼睛,他慢悠悠说:“你自己看呢”
“”这种事自己怎么看得出只缘身在此山中啊。
她垂着眼皮,不吭声了。
徐正则说:“就这么没自信”
“”什么意思宁夏怔怔然看他。
他嘴角一扯,将竖切面朝她那边转了转,刀尖指着断面,说:“层次感没乱,切开后看见黑巧克力碎片,也算你藏了心机。至于甜橙酱,中和了焦糖牛奶巧克力的浓郁,与柑曼怡甜酒相辅相成,口感不腻,也还清爽。十分的话,给你六分,及格了。”
宁夏:“”
她使用的食材他全都吃出来了。
徐正则说:“怎么,不满意我给六分”
宁夏摇头,“不是”
姜熠然笑道:“你别单说优点啊,指出不足来。”
宁夏点头,“对,哪里不好你提点提点,我好去重做。”
她模样认真,黑白分明的眼睛里透着一股强烈的求知欲。徐正则沉默看着她,隔一会,轻飘飘的语气说:“我从不指点人,只骂人。”
宁夏一顿,大义凛然:“你骂吧,我听着。”
徐正则瞧她半晌,嘴角微翘,似笑非笑:“找骂还不容易,成全你就是。”偏头睨向姜熠然,“不是我要欺负她,是她自己求我的。”
姜熠然白他一眼,嘴唇沾上杯沿,“你随意。”
...
第54章 chapter54
从下午到傍晚,宁夏前后比对做出三份黑巧克力慕斯蛋糕,承受挨训时虽时有羞恼,但好在求学心态强烈,心情很快就能自行调整回来。
准备再去做第四份,奈何徐正则吃腻了,不愿再配合。
宁夏也快被骂吐了,看到姜熠然给她使的眼色,撇撇嘴,走出家门,去了隔壁。
她前脚刚走,徐正则抬眼,对姜熠然说:“负气出走了”
姜熠然登时就乐了,说:“她负气,直接跑房间里摔门,现在屁颠屁颠地往外跑,是因为心不在家里。”
徐正则透过杯壁盯着另一面倒映的璀璨灯光,漫不经心地眉峰一挑。
宁夏回来早,他们两个一碰面本身就话少,她开门进屋时,更是尚未聊几句。可能是上回自己警告过他一回,他对宁夏的态度明显有所收敛。这一点,姜熠然其实很满意,说明他的情况是可以通过心理治疗和自我调整得到改善的。
“周医生说你最近的情绪很稳定,保持得不错。”
徐正则笑得寡淡:“你怎么看出我有病的”
姜熠然说:“你和我认识的徐正则不一样。”
简单一句,徐正则心里十分熨帖,轻笑:“你要是当初主动联系我,我也许不会走现在这条路。”
姜熠然坐姿一顿,瞥向他,“确定回不了头了”
他没应声,沉默片刻,眸光冷凝,连声音都低沉得晦暗不明:“不是回不了,是不想回。他欠下的债,就该悉数偿还。”
宁夏到隔壁时,整套房子安安静静,随着窗外日头的降落,光线也逐渐黯淡下去。
叶昭觉不在家。她知道他晚上有饭局,也知道他会回来很晚,可在姜熠然示意她上楼,留给他和徐正则私密的谈话空间时,还是不作深思地忍不住过来了。
打开冰箱,有一些简单的食材,橱柜里也有挂面,她索性从简,给自己煮一碗面条。水煮多了,挂面也无知无觉地放多了,一大碗变成两大碗,她撑破肚皮,站立歇了会,楼上楼下地来回走动,慢慢消食。
之后仰躺在沙发回忆徐正则言语尖锐的指正,一遍一遍在脑海中过,好像抓住了什么思绪,又好像什么也没悟出来。
世界静谧得能听见自己的呼吸,一下一下,缓慢又悠长。
然后,手机响了。
她睁眼坐起身,拿过一看,目光骤然冷淡。
接听,却没说话。
那头,宁云生的声音传来:“小夏,我是爸爸。”
还是不吭。
“下星期我去南湘,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坐早班机过来,路过”
宁夏出声打断:“这边的工作要开始了”
宁云生顿了顿,大概心里清楚她厌恶什么,怕她又不客气地掐断通话,转移话题道:“工作怎么样在熠然的西饼店帮忙累不累平时多注重休息,有时间可以多出去玩玩,没钱爸爸给你。那张卡上每个月都还给你打着钱,喜欢什么就买,不用省着。”
宁夏咬紧嘴唇,闭眼控制情绪,胸腔剧烈起伏。半晌,她还是没有忍耐住,压抑着声线说了一句话:“随手一丢,捐点钱捐点物资,为了宣传慈善偶尔顺便过来看一眼,你以为在做希望工程吗”
她没等宁云生说话就把电话挂了,心情真是糟糕透顶。
我的梦想就是成为鼎鼎大名的神秘人物。
既然鼎鼎大名,又怎么会神秘
哎呀妈妈你不懂,就是因为神秘才鼎鼎大名嘛。
要那么大名气做什么,好好过日子不好么。
好,当然好。可是妈妈,我不和他一样追名逐利,我只想找回自信。如果不和叶昭觉在一起,我甘于平凡,甚至甘于平庸,哪怕一辈子无所作为也毫不在意。但现在不同,我暂时找不到自我。我茫然焦虑,无所适从,头顶的天空,一半阳光普照,一半阴云密布,仿佛随时都会被另一半吞噬。我很危险,我知道。
没有刻意去等叶昭觉回来,宁夏待到八点钟,自行回到家里。
徐正则已经走了,姜熠然捧着杯柠檬水在缓解酒后头痛。宁夏踱步过去,往吧凳上一坐,手臂枕在桌上,目不转睛审视他。
姜熠然余光捕捉到她暗含深意的眼神,完全不放在心上,直到慢悠悠将一杯柠檬水喝光,才好整以暇地瞟她一眼,“有事问我”
宁夏开门见山:“不是我有事问你,是你有事瞒我。”
姜熠然笑:“既然看出我瞒你,那就说明你没必要知道。”
宁夏撇嘴,“酱酒,我现在才发现,你花花肠子不是一般的多。”
姜熠然挑眉,“哦”
这是让她继续。
既然他想听,宁夏也不藏掖,手肘一撑,托着一边腮帮,发展逻辑思维,说:“你和徐正则关系明明很好,你不允许我借着你的关系同他攀交情我能理解,但是你给我支招让我走其他捷径接近他,我就没法儿明白了。”
姜熠然笑了笑,说:“你觉得我在帮你算计他”
宁夏摇头,“算计倒谈不上,反正你挺别有用心的。”
姜熠然笑而不语,宁夏以为他接下来大概并不打算和她多做解释,可过了一会,他突然看着她问:“你对卢乾坤这个人了解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