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来看你,你赶人家干吗?”鹿鹿搂着柏蓝肩膀安慰,“他就那样,精神病。”
杨墅气得拉起被子,把整张脸藏在被子下面,不能再辩解,因为怕一激动把伤口裂开。鹿鹿安慰柏蓝的声音渐渐模糊,不知这是被子对声音的阻隔作用,还是因为追忆之船的桨声能把现实里周遭的声音敲打破碎。
那已是很多年前的夏天,杨墅坐在劳动湖公园里,他那时是一个孤僻冷漠、满脑子复仇与杀人想法的少年。书包里有一把匕首,那段日子他是危险动物,刀不离身。对面的马扎上坐着一个穿道袍的老头,道袍很脏,给人一种闷热的感觉。
热,蝉在不远处的树林里拼命叫,树荫已经被烈日点燃,树荫的边缘正在卷曲,发出焦煳的味道。
“凶手在东方。”穿道袍的算命老头在一阵推算后对杨墅说道。
一只苍蝇先是努力往老头的白胡子上落,后来又试图落在老头束起的头发上。
老头闭着眼睛,仿佛看到了凶手的模样,对杨墅缓缓说道:“凶手矮个,四十五岁,小眼睛,黑眉,驼背,左脸上有颗痣。”
神了。难怪班里的肖杨跟杨墅介绍老头时,一脸敬畏地说他是神仙。杨墅佩服得五体投地,忙将所有压岁钱掏出留下,背着书包,杀气腾腾地往东方而去。
凶手到底在什么地方,除了凶手没人能够确定,因此,他只能沿着马路往东走,留意街边的一家家店铺,车里的一个个司机,路边的一个个行人。那个暑假,杨墅一路向东,一次次出发,一次次回到家里,反反复复,一度出了铜城市,最远的地方到达蒲城市的太原街。
蒲城市的太原街是商业街,走在有无数时尚男女摩肩接踵的步行街上,杨墅突然停下住脚步,凶手找到了。
凶手站在步行街旁的一条小街的街口,是一个用三轮车卖核桃的小贩。他瘦小的身体像虾米一样,脊背微微弯曲,他小小的三角眼上面是两条又粗又黑的眉毛,他的皮肤黝黑,左脸颊上有一个看不清是痣还是血痂的圆点,他完全符合凶手的特征,不是他还能是谁?
杨墅的心怦怦乱跳,狠吞几口唾沫,左手拎书包,右手插入书包并握紧匕首。走到小贩面前,努力镇定地问小贩是哪里人,听回答说是本地人后,又问他是否去过铜城。
小贩对杨墅的行为很不解,问杨墅干吗问这个。
杨墅扯谎说看小贩像自家的一个亲戚,家住铜城,几年前因为干了一件犯法的事,离家出走,至今没有音信,今年已经有四十五岁了。
小贩笑了,咧开牙齿黑黄的嘴,说杨墅认错人了。他目光躲闪,笑得很不自然。杨墅越发肯定他是凶手,追问他是不是四十五岁,追问他是不是去过铜城。小贩忽然板起面孔,开始甩手轰赶杨墅,说要是不卖核桃就走远点,不要影响他做生意。
杨墅突然掏出匕首,准备用这种极端的方式逼小贩承认,可很快,十几岁还很瘦小的他便被附近的几个商贩给抢下匕首并死死地按在了地上。
报警后,民警赶到太原街,问杨墅是谁,从哪里来,为什么带刀伤人。
杨墅说卖核桃的是个杀人凶手,杀害了我妈,把所有人都给吓了一跳。
后来杨墅被带到派出所,民警辗转联系到杨东海。
杨东海赶到派出所时已经是夜里,脸色像墓碑,气得浑身发抖。他用深表歉意的语气跟民警说话,说孩子年纪小,因为妈妈被杀,凶手一直没有落网而精神受到刺激,行为变得有点失常。
警察在了解了情况后,对杨墅投来同情怜悯的目光,让杨东海把杨墅给带走了。
杨墅则固执地认定那个小贩就是凶手。
雨季很快到来,那天他带上刀出了家门,打算再去蒲城市找那个小贩。他站在公交车站等开往长途汽车站的公交车,结果突然下起大暴雨。为了避雨,他跑向不远处正在装修的德惠商场。一块巨大的广告牌在暴雨的抽打下坠落,从他的头顶砸下来。有人发出恐怖的喊声,让他躲开,快跑。他一着急被地上的雨水滑倒,然后那块广告牌瞬间砸在他的腿上。他的小腿骨断了好几截,当即疼得昏迷在暴雨之中。
第五章 不能破坏的房顶
寂静的午后,鹿鹿推门而入,把包扔到对面的床上,厚厚的外套上带着一身浓重的寒气。杨墅歪过脑袋看她,见她神色平静,只是依然不怎么主动跟自己说话,不是恨,也不是厌恶,只好像是一种怪异的尴尬。
“下雪之后,天突然就冷下来了是不是?”杨墅问。
“废话,都快过年了,能不冷吗?”鹿鹿给自己倒了一杯开水,双手握着水杯,坐在另一张床上,双腿伸直,眼睛凝视着鞋子似乎有点出神。
“唉,又一年匆匆结束了。”杨墅感慨,“跟你商量件事,春节在我家过。”
“在你家过年?”
“我跟我爸说过了,他也很希望你能在我家过年。”
“不。”鹿鹿抬起的眼睛又垂下了,继续看鞋。
“干吗不?你已经没有至亲了,难道除夕夜一个人过吗?”
“有什么不可以的,现在我每天都一个人在家,挺好的,自在惬意。”
“可除夕夜毕竟不是平常的日子呀,在那种团圆欢闹的气氛里,一想到你的孤独和凄凉,我的心里实在是太难受了。”
鹿鹿抬起脸,感激地看着杨墅:“你用不着同情我,真的,谢谢你的邀请。但我去你家和你们一起过年,会很不方便的。我会有压力,心里会有负担,本该是轻松的除夕夜,反而因为拘谨和尴尬让自己很累。”
“我明白你的意思,所以你提前几天去我家,尽早融入我们家里。”
“那叫什么?我又是你的什么人呢?”鹿鹿凄楚地笑了笑。
“你过来一下,让你看样东西。”杨墅伸直手臂,手指张开抓向鹿鹿。
“看什么啊?神神秘秘的。”鹿鹿不情愿地起身,慢吞吞地走过来。
杨墅双手抓住鹿鹿的双手,猛一用力,将鹿鹿拉倒在自己的身体上。鹿鹿吓得“啊”的一声大叫,手忙脚乱地试图站起来。
“你发什么疯,压到伤口啦。”
“没事,伤口早好了。”杨墅紧紧地搂抱着鹿鹿。
鹿鹿姿势古怪,难受地趴在杨墅的身上:“你让我起来,到底要看什么?”
“看我对你的爱。”杨墅抬头亲鹿鹿的嘴。
“你别这样,怎么这么不正经呢,这儿是医院。”鹿鹿挣扎着要摆脱杨墅。
杨墅只是热烈地亲吻鹿鹿。
病房的门忽然被推开,杨墅和鹿鹿惊得同时把目光投过去,见孟浩无比震惊地看着他们。
鹿鹿赶忙站起来,退到另一张病床边。
“孟哥,你来啦。”因为紧张,鹿鹿的声音是颤抖的。
空气又清冷又黏稠,走在外面,像有一把蘸了一种叫冰冻的物质的刷子,快速全面地刷着暴露在空气里的皮肤,刷上一层,立即变硬,冷的滋味像无数钉子似的往每一个毛孔钻。杨墅穿着短款羽绒服,呼出由无数细小冰块结成的白雾,走进电脑城。
杨墅走进久违的熟悉的店铺,两个女孩还以为他是顾客,问他想看什么样的电脑,她们可以帮忙介绍。魏姐叫了杨墅一声,快步走过来,用中年女性特有的那种亲切的口吻,问他什么时候出的院,身体恢复得怎么样。
杨墅笑说恢复得跟没住过院似的,然后把魏姐拉到一边,小声问她孟浩最近如何。
“小孟都要快被你给气疯了,回来后说你在玩弄他,把他当成傻子耍。”魏姐说,“当时他情绪相当激动,还说要找人收拾你呢,不过被我给劝住了。小杨啊,孟哥人不错的,你怎么能这么对他呢?我感觉你是挺靠谱的人啊,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呢?”
“我来找他,就是要跟他解释一下的,当时他转身就走,根本就不听我的解释。”
“人家是公子哥,从小到大没受过欺负,你这可是给了他一个天大的羞辱啊。”
“魏姐,你说我是那样的人吗?我估计他肯定是不会听我解释的,如果有机会,你帮我跟他解释一下。这事吧,不能说我一点责任没有,从某种角度来讲,我确实是欺骗了他,我不对的地方我认错,我道歉。
“是这样的,我和鹿鹿是在大学后期间谈的恋爱,那时孟浩已经毕业走入社会了,当然是不知道的。后来我和鹿鹿之间出现了异常激烈和尖锐的矛盾,就分手了。鹿鹿这个人如果你了解她,你会知道,她很好,命却很差,活得非常艰难,也非常辛苦。她没有父母,奶奶和姥姥这样的至亲也都死了,是个孤儿。她有很严重的失眠症,工作压力又大……还有一些其他的不幸。我想说的就是,她很可怜。我们分手是分手了,可我依然是同情她的,希望她能找个有钱的、对她好的男朋友,以后能有个好的归宿。
“孟哥适时地出现了,我真心希望他们俩能结婚,所以还帮孟哥出了不少主意。我没有妈,我爸的身体又不好,还得上班,亲戚少又都不大指望得上,所以住院期间,没人照顾我,只有依靠鹿鹿了。卧病在床的人情感脆弱,敏感又容易陷入回忆。她每天照顾我,特别辛苦。我们这么朝夕相处,也就难免重拾旧情。魏姐,我想你应该可以理解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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