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夜深了,该走了。
杨墅吃饱喝足,临出门时,认真叮嘱柏蓝:“好好睡一觉,明天高高兴兴去上班,经验教训是好东西,祝贺你往智慧的道路上多迈了一步,没什么大不了的,听见没有?”
“嗯。”柏蓝用力点了点头。
杨墅无奈地笑着打开防盗门,正准备迈腿而出,艾峥的脸突然出现在他面前。那张脸凶狠扭曲,无比狰狞。伴随一声凶狠的咒骂,一把尖刀冷冰冰地刺穿杨墅的衣服,刺穿杨墅的肚皮,刺进杨墅的肚子。杨墅推了艾峥一把,双手捂着肚子朝后跌倒,摔倒在客厅里。
艾峥手持尖刀,在柏蓝惊恐的尖叫声里,转身逃走。
杨墅躺在地上,双手打开,没有把拉链拉上的夹克衫堆在身体两侧。衬衫上已经洇开了一片灼烫的暗红色,像他当年断腿时的恐惧,蔓延一整个少年时代的恐惧。
电视里正在播放最近较热的都市情感剧,电视的后面,从病房的窗口看出去,能看到一棵树叶掉光许久的银杏树。
手术之后,杨墅身体虚弱,终日躺在这间只有两张床一个病人的病房里,时而睡,时而醒,忽然感觉时间变得慢了,慢到像停,慢到让人极有安全感。不像以前,眨眼之间一天便匆匆过去,年龄飞涨,不免让人慌乱不堪。
艾峥刺伤杨墅后逃跑,翌日黄昏主动联系到孟浩,商量要解决这件事。孟浩当时很愤怒,说他没有报警的原因,便是为了亲自找到艾峥教训他。艾峥吓坏了,苦苦哀求孟浩,又让父母陪着他来医院看杨墅,求杨墅原谅他。
毕竟被伤的人是杨墅,主意需要杨墅来拿,手术结束,整个人状态渐渐稳定下来后,孟浩跟他商量这件事,问他有什么意见。他已经见过艾峥和他的父母,想了想,还是算了,让他们拿医药费和解吧。
“我说,就这么饶了这个小兔崽子?”
此时,趁午休来看望杨墅的杜宇坐在旁边的另一张床上。
“要不还能怎么样?无非也就是刑拘十五天呗。”
“只拿医药费不公平,身体遭的罪,精神遭的罪,耽误的时间和精力,这都怎么算?这又不是一个五十块钱的瓶子打碎了赔五十块钱的事。”
“算啦,算我倒霉吧。”
“这会儿你又胸襟开阔了,该刻薄的不刻薄,不该刻薄的倒是眼里不容沙子。”杜宇声调怪异,站起身,“我得回单位了,有事喊护士,晚上我让彤彤来看你。”
“不要让她来,她怀着孕呢,折腾什么,看我的人太多了,很累,我想清静清静。”
杜宇走到门口,停住脚转头:“对了,鹿鹿现在对你什么态度?”
“噢,住院以来,一直都是她在照顾我。”
“那个成天忙活的孟浩,还不知道你和鹿鹿的关系吗?”
“应该不知道,知道还了得。柏蓝知道,但应该没有告诉他。”
“恢复得挺好的,我估计很快就能出院了。”杨墅闭着眼睛,“我爸身体不好,又没时间,这些天多亏有你忙前忙后地照顾我,把你累坏了,多吃点好的。”
鹿鹿弓着腰站在床边,她穿着一件浅绿色的毛针织衫,衣袖高高捋起,用湿毛巾给杨墅擦脸,露出清冷的微笑:“竟然变得会体贴人了。”
“以前就这样,以前只是爱在心口难开。”
“这种调侃的话,最好还是留着跟柏蓝说。”
“跟她说什么,我跟她说得着吗。”杨墅不快地睁开眼睛。
“那小女孩不错的,不枉你为她挨一刀。”
“你这阴阳怪气,说话夹枪带棒的,不好。”
“那是,我什么时候好过啊,我是精神病嘛。”
“越说越没劲了,本来咱们俩之间这气氛挺好的,你看你,这不莫名其妙嘛。”
鹿鹿不吭声,给杨墅擦完了双手要往门口走。杨墅却一把抓住她的手,动情地说:“鹿鹿,那件事到现在也有好几个月了,这几个月里,我最大的一个感受就是,心里特别空,尤其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想起我们在一起的生活,那滋味……”
“那滋味好着呢。”鹿鹿冷冷地打断道。
“你非得跟我这么说话吗?”
“那你想怎么样呢?”鹿鹿似笑非笑地注视着杨墅。
“我们和好吧。”
“我早说过,像你这么适合我的人再不可能遇到,除了你,我喜欢不上别人,所以你想和我和好,那我们就和好,我无所谓的,关键在你。”
鹿鹿的直率让杨墅胸中发烫,像有一块烧红的炭丢在他的肺里,吱吱地鸣响。
“这样吧,你告诉我杀害我妈的凶手到底是谁,然后你还是我的鹿鹿,我还是你的老杨,我们之间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你替那个凶手隐瞒了这么多年,也算对得起他了,轮也轮到该对得起我妈了。”
“我是肯定不会说的。”鹿鹿甩开杨墅的手,态度坚决地摇头。
“其实就是单忠平!对不对?”杨墅忽然情绪失控,嚷嚷起来。
伤口处立即炸开一团疼,疼是蛛网状的,丝丝缕缕,弯弯曲曲,以伤口为中心,朝四下蔓延。疼痛使杨墅的情绪更加失控,手用力拍打着床沿,躺在床上大喊起来:“单忠平!单忠平!我要杀了他!我一出院就去杀了他,我……”
“你发什么疯!”鹿鹿扑过来,按住杨墅剧烈起伏的身体。
杨墅发狂地抓住鹿鹿的胳膊,手指使劲往鹿鹿的皮肉里面抠,语无伦次地大喊大叫:“都是你,都怪你,你包庇杀人凶手,你见死不救,你窝藏罪犯,你……”
鹿鹿挣脱杨墅的手,退到另一张床前,脸色极为难看,手足无措。
杨墅喊了一会儿,粗重的喘息开始渐渐平静,汗水湿透了他的衣裤。他空白的大脑,一片洒满耀眼阳光的雪地般的大脑,逐渐从失去理智的迷狂中清醒,大脑上的褶皱,雪地上的颜色,渐渐回归,深刻归于沟壑,斑驳归于苍白,这一切的一切,给人一种错觉,仿佛这一切的一切都未曾发生。
“对不起。”杨墅吃力地转头看向鹿鹿,“对不起。”
鹿鹿没有说话,目光有点呆滞。
“我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也无法控制自己,一种莫名其妙的东西突然冲昏了我的头脑。”杨墅哭起来,特窝囊,特无助,抽抽噎噎地任泪水在脸上四溢。
鹿鹿拎着毛巾,快步朝房门走去。
房门突然被打开,柏蓝风风火火地冲进来。因为吓了鹿鹿一跳,她抱歉地退后两步。
“姐,你在啊。”
鹿鹿的脸色已经像鬼脸般难看,但还是努力笑着应声。
柏蓝与鹿鹿擦身而过,又提高了音量,像只麻雀似的走到杨墅身边。
“怎么样,杨哥?”
“现在是上班时间,你来干吗?”
“我来照顾你呗。”
“不用你照顾,有鹿鹿每天照顾我。”
柏蓝朝门口看了一眼,俯下身,小声说:“你们俩和好啦?”
“没有。”杨墅痛苦地摇头。
“那她干吗总来照顾你,跟你媳妇似的,我想表现表现都没有机会。”柏蓝郁闷地撇嘴。
“你打算表现什么啊?”
“表现什么?肯定不比鹿鹿姐照顾人差就是了,我最拿手的绝活知道是什么吗?是做各种糕点,糕点懂不懂?回头我得空了给你做糕点吃。”
“好,我对你的糕点很期待。”
“咦?你怎么了?你的脸上怎么湿漉漉的?”粗心大意的柏蓝这才注意到杨墅脸上的泪水,“你哭了?怎么哭了?鹿鹿姐刚才把你怎么了?欺负你了是不是?”
“没有。”杨墅小声说,怕鹿鹿听见他们的对话。
“我就说嘛,我就说嘛。”柏蓝咋咋呼呼地嚷嚷起来,“要说对人温柔,那还得是我。她呀肯定是照顾你次数太多,不耐烦了,我一瞧她心事重重的样子就知道是没有耐性的人。没事,杨哥,从今天开始我照顾你,吃喝拉撒什么的,该懂的我都懂,真的,不用害羞。”
“哎呀,你就消停消停吧,太闹了。”
“把你害成这样,我已经痛苦得不行,再让你受罪,我肯定不能答应。”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落泪是因为别的。好了,你快回去上班吧,魏姐一个人忙不过来。”
“那你说,你为什么流泪?”
“你走吧。”
“不,你说完我就走。”
“走走走。”
“不走不走就不走。”
“你走行不行?”杨墅不耐烦地提高音量。
柏蓝愣怔地看着杨墅,撇着嘴,呜的一声就哭了。
鹿鹿恰巧进来,见柏蓝站在床边咧着大嘴哭,吃了一惊:“怎么了?怎么哭了?”
“好好的你哭什么呀。”杨墅虽然更加不耐烦,可也只好耐着性子。
“他让我滚。”柏蓝委屈地指着杨墅对鹿鹿说。
“你怎么可以让人家滚呢,你疯了你!”
杨墅比柏蓝更加委屈地冲鹿鹿说:“我发誓我真没让她滚。”
“你让了,你让了,你让我滚,你吼我。我怎么你了?我就来看看你,我看你你还吼我?你怎么那么狗咬吕洞宾啊。”
“我说的是走,不是滚,我让她走,没让她滚。”
“你让我滚。”柏蓝可怜巴巴,双手交替在脸上抹,哗哗流淌的泪水怎么也抹不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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