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何欣把她推醒的,她道,“你真是厉害,居然睡了一整个下午,英语老师在你桌子前转了三圈,也没把你敲醒,还是我说你身体不舒服,她才放过你呢。”
安殊的脑袋还是懵的,听到她说这些,唔了一声,道,“谢谢你,何欣。”
何欣摆摆手,道,“那我先走了。”说完就跑着离开了教室。
安殊什么东西都没有收拾,拿起挂在桌子椅上的红色陈旧书包,悠悠的步出班级。
她后面的位置一直没有看到人。
下午五点半,冬天的天黑得特别的早,安殊走出班级,外面已经黑沉沉的,寒冷吹过,她被冻得一抖,特别不能适应,感觉像是一下子从夏天回到了冬天,拢了拢棉袄,步下楼梯,这个时候的学校除了高三的人在学校里外吃饭,其余的人都走得差不多,安殊走在学校里,看着熟悉的排名榜、黑板报、宽大的操场、冰冷冷的栅栏,学生欢快的脚步声,惶惶然然。
到底哪个是真的?
上一刻已经死亡,下一刻却重新回到了教室,回到了17岁。
安殊想了一下,戴上帽子,用围巾把鼻子眼睛遮住,随意选择了一家药房,买了一支验孕棒。
药房的人递给她验孕棒,同时也看着她背后的书包,嘴里嘟嚷着,“现在的学生太开放了……”
安殊把验孕棒包好,放在书包里最底层,朝着那个熟悉的道路走去。
她没有考上最好的高中,但也不是最差的高中,而是考上了就在县城里,距离家里比较近的七中,因为是在县城,大多数学生是走读,宿舍多半安排给读高一的学生住,高二高三除非特别不方便,需要学校补助的学生外,要么走读,要么就在外面租房住,学校管理的不严格,学生每天骑自行车上下学。
但是再怎么近,安殊坐车回家也需要大半个小时,于是她就选择了租房。
是在学校旁边的一个民房里,一楼房东前面卖点小东西,后面装修好了,留给自己用,二楼则是三个大房间,每个房间有三个床,三个房间共用一个卫生间,安殊就租了这么一个小床位,送一个小桌子,每个月每人房租只要150元,环境比较差,但学校里的宿舍一学期也是500元,费用差不了多少,但胜在自由、干净和清幽。
安殊捏着衣服的口袋,摸到了里面的钥匙,她朝记忆中的那个民房走去,走过用玻璃隔离的食品柜,果然没有被人拦住。再朝楼梯走去,步上二楼,另外一个房间的两个女生已经回来,一个正在吹头发,见她回来,瞟了一眼,哼了一声,而后什么也不说。
安殊走进自己的房间,她的房间里面另外两个床位都没有人住,所以只有一个床位铺着被子,正是她的床位,她关上房门,插上房门锁,打开开关。晕黄的电灯亮起,铝合金窗户外是一片黑暗,即便如此,房间里面也不太明亮,光秃秃的水泥墙面和水泥地面,整个房间没有任何装饰品,透着一股荒凉。
安殊睡在靠窗户的地方,灰黑相间的床铺冷冰冰的,对着床位的是一张破旧的办公桌,办公桌上整齐的放着高一的书本,还有一些零散的头绳、发卡之类的东西。办公桌旁边是一个已经坏掉的行李箱,行李箱正开着,放着她冬天的衣服。
这就是她的整个家当。
安殊把书包放在办公桌上,坐在木凳子上,木凳子立刻发出互相摩擦的咔咔响声,像是抗议一般。
她拉上灰扑扑的窗帘,从书包里拿出验孕棒,看着这东西,又开始恍然。
这真的是她高中生涯的模样,若真的是做梦,这梦也太真实了,真实到了恐怖的境界,在她的记忆中,是没有如此清晰的画面呈现。
☆、错乱的时空
透过薄弱的墙壁,室内隐隐响起了女孩子的谈话声音,是隔壁的两个女孩,她们肆无忌惮的娇笑着,不识愁滋味般的笑声。
安殊坐到床铺上,冰冷的气息透过裤子传导到她的身上,她打了一个寒颤,而后圈起腿,把下巴靠在膝盖上。
就这么什么事情都不想,什么都不做,静静的发呆。
她的脑袋空白白的一片,耳朵轰隆隆的,眼睛呆滞的望着远方。
她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是她回到的过去?还是她真的只是做了一个梦?
想起那个恐慌的时刻,她的脑袋猛得一疼。
那是梦,那是梦!她做了一个噩梦!
直到隔壁的女孩大声道,“洗完澡好舒服啊!”才让安殊清醒过来。
安殊慢慢的把脚伸进拖鞋里面,打开房门,室内室外都是一样的寒冷,她走进卫生间,先是放了一桶冷水,而后把热得快放在桶中,插上电源,烧水。
隔壁的一个女孩走出来,看到她这样做,惊诧的问道,“你怎么这样烧水?”
安殊疑惑的看着她,不能这样吗?
这个女孩有着黑黑的长长的头发,长得很修长,颇瘦,而且很有精神,浑身上下透着轻快而精明的味道,她皱眉,嘟哝道,“也不怕漏电……”而后施施然的走进房间,碰的一声,关上门。
安殊想了一会儿,才想起这种烧水的方式还是在外面打工的时候学会的,读高中的时候,房东说了热得快只能在热水瓶里面烧,因为用这东西不安全,不让他们直接这样烧,怕把水烧干了,发生火灾。
安殊等了一会儿,等把水烧热之后,拔了电源,从房间里面拿出一套睡衣,把验孕棒夹杂在里面,走进卫生间。
桶里的热水在小小的卫生间氤氲了一会儿,整个卫生间就烟雾缭绕的。
安殊整个举动无比镇定而缓慢,她脱下棉袄、毛衣、秋衣、裤子,露出自己的整个身体。
镜子已经被热水蒸成了朦胧胧的,她用手掌擦了擦镜子,一具少女的身体显露出来。
紧实、干净、鲜活、富有生机的身体。
很美丽。
而且也很妙曼,比起同龄的女孩子,她的身材发育得很不错。
肚子也很紧致,完全看不出任何痕迹。
安殊拿着验孕棒,呼吸有一点点急促,眼睛亮晶晶的,似乎想证明什么。
五分钟后,她的眼睛不甘心的闭上。
两条杠。
为什么?
为什么还是如此?
这噩梦一般的事实。
她回到了过去!
安殊睁开眼睛,眼睛的一片痛苦变成了坚韧,她似乎做了什么决定,慢慢的把这验孕棒扔到便池下水道中,看着这东西随着水流消失不见,而后开始洗刷着自己的身体。
夜晚躺在床上,安殊捂着肚子,睁大眼睛。
“这女人居然在上高中的时候就怀孕,好不知羞,这学校啊,就是乱糟糟的,以后千万不能让我的孩子读这所学校……”
“怀孕了耶,也不知道他和几个男人玩过,听说这孩子的爸爸都不承认是自己的……”
“这么小就这么流氓,长大了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货色……”
“贱人!”
“还是学生就想要男人!”
……
那所有的肮脏话语全部扑面而来,夹杂着刀剑绳索,句句要人性命。
世人对于女人向来是苛求的,对于男人向来是宽容的。
所以噩梦中的安殊走向的是自我放逐。
不被宽恕的原罪。
当初她带着不知所措告诉翟宁,翟宁无所谓的抛弃她,并将她的事情宣告天下,这就是一个高中男生的所作所为。
安殊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着的,闹钟响起的时候,她还赖在床上,睁开眼睛的那一刻,她格外平静。
梦里很干净,干净到她什么都没有觉察到。
在噩梦里经历了被抛弃、被放逐、被欺骗、被杀害之后,她不知道还有什么能够让她慌张失措。
对,她把那一段历史称之为噩梦。
至于现在的生活,她也不需要分辨什么是虚假,什么是真实,如果这是做梦,她也要把这个梦完美的做下去,如果这是一段事实,她更要过好它。
安殊穿好衣服,扎起头发,把留海全部夹起,露出光滑的额头,出去洗漱。
隔壁的女孩子看到她,也不和她说话,把她当成空气。
安殊弄好之后背上书包走出去,摸了摸口袋里的钱,她半个月回家一次,母亲都会给她120元,每天的生活费是7元,安殊没有存钱的习惯,也压根存不了钱财,现在口袋里只剩下三十元,而离她回家还有四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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